看着这几人如临大敌般警惕地看向四周,石磙露出一丝苦笑,知道他们是误会了,赶紧解释起来,“这附近已经没有人了……”

这里是一片荒山,连杂草都是稀稀松松,更别提树木了,稀疏的枝叶根本没法藏人。

石磙陷入回忆中,他记得自己还小时,这里还不是现在这副样子,至少那时这块地上是充满人烟的,虽然每日都会为食物发愁,当时还是会有不少欢快的日子,在天气晴朗的夜晚,族人会举行篝火大会,大家围着温暖的火光转圈跳舞,会发出舒朗的笑声。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当时的日子真是快活,至少当时的烦心事在现在看来都不是什么问题,食物不够吃,他们可以再努力,找不到猎物,他们可以再想办法,只要他们是自由的,他们就可以继续努力,一切问题都将不再是难题。

后来,后来他们的生活就变了。

“也就是说自从你们被鲲湖部落抓起来后,这里就一直没人了?”程扬的声音打破了石磙的回想,他抬头环顾四周,“应该是这样,这里本身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当时我们部落族人少,实力弱,在这里定居也是一种无奈……”

九黎族人相互对视起来,对石磙这话信了几分,他们早就发现这边的环境根本就比不上他们北部,因为有密林在,虽然会遇到很多凶险的野兽,但也会有更多的机遇。而这不知名的地方,不仅野兽少,连树木都比不上他们那里茂盛。

虽然这里是一块贫瘠地,但是贫瘠和贫瘠之间也是有差距的,至少他们现在藏身的地方比鲲湖部落那里还要恶劣几分,石磙部落族人离开后,估计还真没人会看上这里。

猛忍不住问出声:“鲲湖部落抓你们干嘛?就一直给他们挖石头吗?”

他们这几人已经从程扬那里得知,石磙等人挖的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可以炼成一种特别厉害的武器。关键是从石磙这儿,他们可以得知,他们部落已经帮鲲湖部落挖了好长时间的石矿。

程扬陷入沉思,石磙还是孩童时,他们部落就开始为鲲湖部落干活,估计到现在都有好几年了,那么他们所挖的石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你知道你们挖的这些石头是做什么用的吗?”

石磙迟疑片刻,有些不确定,“应该是用来做武器的吧?”

其实这些年来,他们也有些人想要脱离鲲湖的控制,可是他们人数比不上鲲湖,甚至武器也比不上。

石磙的眼里满是敬畏,他曾经就瞧见过一次,鲲湖部落族人手里拿着的武器和他们完全不一样,不仅看上去更锋利趁手,那样式也比他们的石斧石刀要厉害得多,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鲲湖的对手。

幸好那时他还年幼,没有参与到其中,要不然估计也就没有此刻,早就在数年前和那些人一起被鲲湖部落所杀。

石磙嘴里干涩,看向程扬,目光复杂。

他不知道这些人将他从鲲湖部落手中带走的目的是什么,这一路上,他虽然是昏迷不醒状态,但其实意识一直都在,这一路上程扬和九黎族人之间的谈话都被他听到,甚至后来这些人还给他肉干吃,这真是让他又激动又害怕。

他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总担心他们会害自己,可是担心也没用,更何况他心里还是有一丝丝感激的,至少他们带他离开了那个地方。

见他现在气色恢复了几分,程扬等人赶紧抛出一堆问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关于鳍鲮部落的。

“你有没有听过鳍鲮部落?”程扬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一丝变化,“你知道这个部落在哪儿吗?”

石磙露出一丝恍然,九黎族人见此心中激动,看来这人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连忙说道,“你快些说说!”

“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石磙多了一丝紧张,谨慎开口道,“你们也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鲲湖部落给抓了过来,所以有些东西只是听族人说过……”

“那就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对对对,你知道哪些全部说出来就行……”

石磙抿了抿嘴,解释道,“这个部落我们之前也没见过,但是他们和鲲湖部落好像有联系……”

“我们挖的那些石头,好像都被鲲湖部落送到了另一个部落,当时运送那些石头的人,有一个就是我的族人,所以我也就听说了一些。

他们将那些石头送到了很远的地方,交给了另外一个部落,而这个部落则会以食物来交换。”

石磙补充了一句,“鲲湖部落的武器也是那个部落用来交换的。”

程扬是见过鳍鲮部落的武器,能非常肯定它们是青铜制成的,如今得知鲲湖的青铜武器居然是来自其他部落,也就猜到了这个部落应该的确是鳍鲮部落。

“你可知道这个部落在那儿?”

石磙摇了摇头,“当时我没有跟去,也不清楚他们部落在那儿。”

众人有些失望,虽然这个结果他们之前也预料过,毕竟他们先前找了鳍鲮部落那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想要一次性就抓到一个知道它落脚点的人,难度有些大,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现在期待落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还要继续去抓人吗?

可是要怎么保证他们下次抓的人就去过鳍鲮部落呢,要是运气差些,岂不是要抓一大帮人,不说看管难度,他们也没有这么多精力这样来回跑啊。

石磙看着这几人愁眉苦脸的样子,脸上露出几分犹豫,程扬目光在他面上扫过,知道这人可能没说实话。

至少他说得话有所保留。

程扬不动声色,让身边的族人先去休息一会儿,不管现在有没有关于鳍鲮部落的消息,他们都忙碌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一路奔波的确是有些累了。

他们和鳍鲮部落之间有场硬仗要打,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现在不养好精神,到时候更容易精疲力尽,有时候精神上的疲倦更容易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魃陀等人有些丧气,好不容易抓回来的一个人,结果只掏出了这么一点儿东西,感觉亏大了,毕竟他们还喂了这人不少肉干呢。

几个族人顿时心疼起来,抱团歇在一块儿小声嘀咕着,抱怨手气太差。

“咱们应该抓一个上了年龄的,这样的人说不准之前去过鳍鲮部落……”

“对对对,也许他们在挖石之前就知道这个部落……”

……

族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下次改抓怎样的人,程扬却并没有将心思放在他们的谈话上,而是悄然地做到石磙身旁。

他也不吱声,仿佛一点也不急,双手背在脑后,靠着一棵干枯老树,眼睛阖上,竟正儿八经地歇息,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程扬的心态多多少少影响到族人,讨论了几句便感到倦了,留了两个人看守盯梢,其他人都陆续闭上眼睛养精蓄锐,可石磙却没法这么淡定。

看着一个个都将关注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甚至还嘀咕着要再去抓一些人质回来,石磙顿时有些慌张,那他怎么办,这些人会不会为了省麻烦直接将他杀了。

毕竟要养着他的话,至少还要再搭上一些食物。

石磙垂下头,其实他也不怕死,毕竟待在那个挖石的地方,他曾经多次接近死亡,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件陌生恐惧的事情。

可活着总比死去要好,更何况他心底也是有一丝丝想法的,只可惜……

“你想好了吗?”

不知何时,程扬已经坐起身,两眼沉静地望着他。

石磙看着这双眼睛,沉默片刻,开口道,“我的确不知道鳍鲮部落在哪儿,但是,我知道它所在的大致方向。”

像他这些很小就被鲲湖部落抓走的人,对外面的世界总是很向往,哪怕每天要干很多的活,也会忍不住再空闲时缠着族中的老人,想要知道外面的世界,哪怕只是说说外面的飞鸟,都会让他们觉得快活。

而他们部落难得有人居然可以跟随鲲湖部落去外面,他自然会问上几句,那沿途的风景他虽然没见过,却早已经刻在了心上。

石磙看向程扬,“你可不可以帮我把族人救出来?”

程扬眼里露出诧异,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其实他年龄不大,常年在太阳上曝晒,皮肤黝黑,可是脸庞上还是透着一丝青涩。

程扬默然,转过头,“对不起,我做不到。”

如今鳍鲮部落的族人已经将他们九黎部落围得水泄不通,他和身边这些族人无时无刻不为部落的族人忧心,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善良”。

石磙的眸子暗淡下去,勉强勾了勾嘴角,“我知道的。”

他在开口前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他比谁都知道鲲湖部落不好惹,这些人拒绝他不是一件很正常的选择吗?

只是、只是他还忍不住生出了一丝侥幸,希望眼前这人能答应下来。

“你放心,明天我会给你们带路的。”

此刻太阳西垂,天际布满霞光,这满山的老树怪石在霞光的照耀下竟多了一丝美感。

程扬看着眼前这个黑瘦的男人,脑海里划过那些在烈日下开采山石的身影,心里堵得慌。

“如果有机会,我们会尽量地将你族人救出来。”

“好。”

石磙缓缓点头,看向天际,心里却没有生出太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