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和巴托等人去南部时,便察觉到了林子里的异样。在距离南部不远的那一段林子里,周围安静得有些不正常。这林子里树林繁盛,不仅是野兽多,便是林间的鸟儿也有不少。

可是他们走到那地段时,却是一点儿声音也没听到,显然是有问题的。

当时他便猜到林子周围藏了人,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有动静,这事便压在他心头。还是后来他们在林子里搭救了那几个流人,现在才约莫有了猜测,当时躲在暗处的估计就是他们北部的流人,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当时那些人为什么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那里可是靠近南部,他们贸然过去,要是是南部人发现他们的足迹,估计早就动手了,即使不动手,也会有后招。再加上后来他和巴托两人独自行动时,又一个流人帮他们解了围,不管那人是否是主动的,程扬心里的记这份情。

他们与北部流人本身便同出一源,再加上这几次的交集,他天然的会对这些人抱有一些好感,在他看来,这些流人是可以去争取过来的势力。

然而,事实却远非他想的那么容易。

程扬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音传来,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程扬朝说话之人望去,这是一个老者,斑白的头发上挂了一些树叶,像是特地弄出来的点缀,个子不是很高,身材精瘦,脸上沟壑纵横,而衰老的脸上却镶嵌了一双炯炯有神的鹰眼。

而此刻这双锐利的鹰眼紧紧锁在程扬身上,明明这人不曾发难,他却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程扬脸上多了一丝凝重,这老者突然出现,而原本待他们很热情的流人瞬间朝老者走去,将他围拥起来。

看来这人在北部流人中非常地有威信。

程扬上前走几步,看向老者,眼神真挚,“我们本就是一个老祖宗,现在遇到事情……”

“别给我扯这些!”不等程扬的话说话,老者便直接打断,满不在乎地看向眼前这些精壮汉子,伸手一扬,指向他自己身后的那些流人,“你看看他们,再看看你们……”

巴托等人心中不解,不知他这是何意,程扬眉头微皱,心中出现了不好的预感。

“……以前你们日子好过,而我们这些流人却连一个夜宿的地方都没有,整日整夜流离在这密林里,随时都有可能被突然冒出来的野兽撕咬……

你知道我们有多少流人死在这密林里吗?我们没有食物,为了活着,哪怕知道那些野兽极其可怕,可我们还是要往上冲,那个时候你们在哪里呢?

你们在自己的部落里,有着吃不完的食物,还有厚实的兽皮可以暖身,而我们却为了活着和野兽拼命!

如今你们有麻烦了,来找我们帮忙了,以前呢?以前我们那么痛苦时,为什么没看到你们过来?为什么没给我们送一些事物?”

老者言辞犀利,每一句话都像是砸在他们的心上,程扬心情复杂,看向和老者站在一起的那些流人,只见他们都沉默下来,原本活泼的神情已不见,显然老者的话让他们想到了之前的那些痛苦经历。

想着程扬等人在他们受苦受难时,却可以有很多食物吃,在寒冷的冬天,他们饥寒交迫,这些人却可以在帐篷里烤着火,喝着肉汤,这让他们怎么不心生怨恨。

要是这些部落不曾将他们的父祖给撵出族里,他们原本也可以过上那样的生活。

老者看向程扬,一双眼睛非常平静,“其实我不愿你们,毕竟当初是我自己选择从部落里离开。可是如今你们遇到了麻烦,想让我们来帮你们对付鳍鲮部落,却是不可能的。”

程扬叹了一口气,听到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便知道成功劝说他的几率不大了,可他还是忍不住再开口,“对付鳍鲮部落,不仅仅是帮我们,也是在帮你们自己……”

要是真的让鳍鲮部落将他们北部给攻占下来,那这南北部以后只怕都成了鳍鲮的天下了,而这些流人的日子又怎么会好过呢?

要知道,鳍鲮可不是之前的南北部各部落,他们族人这么多,真等他们定居在这里,只怕这整个密林都要成为他们一族的,届时这些流人又要何处呢?

可惜老者却是一脸油盐不进的样子,干枯的眼皮耷拉下来,对于程扬所说的话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难道他们之前在野兽嘴下夺食不危险吗?不也照样过来了。对于他们流人,哪怕是在睡梦中,都是处在一片危险里,随时都可能丧命,程扬所说的根本就不能打动他。

离开流人聚集的地方,大家心情都有些低落,猛看向魃陀,忍不住抱怨,“都怪你出的主意,还不如直接就去鲲湖部落呢,让我们白跑一趟……”

不仅是白跑一趟,还被人家一阵数落,让他们心里怪不好受的,对部落首领曾经说过的话产生质疑。

不仅是首领,他们自己的父母也曾说过,那些流人都是不详之人,不能和他们有往来,要不然会遭到天神的责罚。

可他们原本不都是一个祖宗吗?为什么要这样,就算怕被连累到,也不至于对这些流人这么绝情啊?

自从北部各部落合并后,新的九黎部落日子一直过得很好,有这么多的族人,狩猎队他们部落来说,已经根本不是难题了,不仅仅如此,他们还种了那么多的粟米。这三年来,九黎部落的族人都没有再过那种吃不饱的日子。

可是他们曾经却都经历过,吃到在冬日里又冷又饿是什么样的滋味,正因为这样,心里听了老者的话就更加难受。

既然他们不缺食物,为什么当初就不给他们送上一点呢?

程扬很快就调整好心态,虽然请求被拒绝了,可他们还要想办法去对付鳍鲮部落呢,可没有太多的时间再浪费。

整顿了一下队伍,吃了一些食物补充一□□力,程扬便指挥大家继续出发。

既然这些流人现在拒绝了他们,那么就只能按照程扬之前的计划来进行了。

魃陀看向程扬,脸上忐忑不安,却迟迟不开口,程扬忍不住开口,“魃陀叔,你想说什么便直接说吧。”

他一直被这样目光盯着也不好受啊。

魃陀挠了挠头,看向程扬,低声问道,“等到了鲲湖,你打算怎么做?”

他不想去鲲湖部落,之前发生的种种让他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一丝丝害怕的心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之前才让程扬去联系那些流人的,可现在既然流人这条路走不通,自然还要继续去鲲湖了。

魃陀苦着一张脸,忍不住向程扬打听他接下来的动作,既然躲不过,那就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再发生些什么,他的承受压力也能接受得了。

程扬沉吟片刻,看向他,眼里带着安慰,“你放心,我不会直接去鲲湖部落的。”

看着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程扬心里不禁暗笑,他又不傻,真的就这样找上门,那不就是主动去送人头嘛。

他觉得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便是那些挖矿石的俘虏,这些人和兽角兄妹俩身份相似,和鲲湖部落的关系肯定是不好的,想要让他们开口,难度不大。不过这些人如今被鲲湖盯得紧,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到了夜里,他们都是被捆绑起来。

不过在程扬看来,这问题不大,他们要真的想要偷出一个人来,不是什么难事。

关键的是他没法保证这偷出来的这个人就一定知道鳍鲮部落。

毕竟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些挖矿石的人群里已经注入了不少的新面孔,这说明这些人很有可能并不是来自一个部落。那又怎么保证他所抓的那个人就一定知道鳍鲮部落呢?

要知道现在南部就已经消失了很多部落,程扬觉得这和鲲湖部落脱不了干系,毕竟这个鲲湖直接抓了这么多的俘虏在挖矿石,可以说这些都是人证,只不过就算有人证,也是没有主持公道的地方。

程扬现在真的怀念以前的那个社会,可眼下的生活还在继续。程扬的直觉告诉他,这鲲湖部落好那鳍鲮很有可能便是认识的,所以他的第二条路是直接捉一个鲲湖部落的族人。

直接捉一个鲲湖部落,撬开他的嘴便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这些都不是难事。问题是事后他要怎么处理这个鲲湖人。

程扬曾经所受的教育让他无法直接将这个人杀了,仁慈也好,虚伪也罢,在别人没有招惹他的情况下,他就将对方给屠杀了,这不是他的原则。可要是将人放了也行不通,不用想也知道,那人肯定会回去向族里报告。

那么只怕他们还没采取行动呢,他们就已经先暴露了自己的行迹。

听了程扬心中的打算,九黎族人相互看了彼此一眼,面面相觑。他们有些不明白程扬是在担忧什么,自然是直接杀了啊。

这些人又不是他们的族人,便是杀了有怎么样呢?程扬为什么反而犹豫不决,九黎族人对程扬的行为感到非常不解。

见他们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程扬叹了一口气,虽然他教族人知识,让他们接触更先进的世界,可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他和这些族人是不一样的,哪怕这些人最后已经完全掌握他知道的知识,也不会懂得他心中所想。

猛看着程扬,眼里若有所思,“实在不行,咱们就直接将那个人一路绑着,我来看着!”

虽然杀了可以省很多麻烦,可既然程扬不想杀,那就不杀呗,干嘛要自寻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