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扬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愿意替他挡伤。

他满脸错愕,不敢置信地看着在面前倒下的头人。

这个往日威严伟岸的汉子,此刻一脸痛楚,胸膛处插着一把骨刀。

程扬抬起头,满脸凶狠的敌人已经到了他跟前,盯着这张扭曲凶猛的脸庞,手里握着石刀,用力刺上去。

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输给了一个小崽子。

刺伤头人的歹徒死不瞑目地倒下。

这场突如其来的偷袭,很快便结束,那些人冲到部落里,将四处挂起的肉干果干抢在手里,便如来势汹汹般地撤走。

敌人终于走了,可并没有人感到高兴,突如其来的灾难,给大家带来的是伤痛。

战后的部落,入眼是一片狼藉,不少帐篷被那些横突直撞的人掀翻,往日被族人小心珍藏的石器东倒西歪,大大咧咧地躺在路中央。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食物被抢走了,他们要如何过冬?

“阿爸……”

帐篷被掀起,娅哭喊着闯进来,扑倒在石床上,大声痛哭着。

浑身是血的炎被安置在石床上,身下是柔软的虎皮,娅看着父亲满脸苍白,双眼紧闭,顿时哭声更大,直接扑到他身上。

“阿爸,阿爸,呜呜呜……”

她哭得肝肠寸断,双手紧紧地扶着父亲的身体,因为哭得猛烈,让炎的身体也跟着摇晃,吓得一旁的人,赶紧走上前将她拉下。

“娅,你不能碰头人……”

一个汉子走上前,将娅的胳膊捉住,往旁边拽过啦。

“放开我,我要我阿爸……”

娅整个人都沉浸在极度的悲伤难过中,她头也不抬,死死地拽着石床一角不松手,谁也别想将她拉走,她就要和阿爸待在一起。

“阿爸啊……呜呜呜……”

娅越哭越难过,她很小时母亲便没了,没想到父亲现在也成这样了,伤心难过的娅嚎哭得很大声。

一旁站着的汉子看自己拉不走她,无奈地看着不远处的魃陀。

魃陀是除头人之外,最有威望的人,部落里的人对他都很信服。

看着眼前难过的娅,魃陀走上前,手掌在女孩肩上拍了拍,沉声说道:“娅,你先起来……”

“不!我不要!”娅的反应很激烈,“我不离开,我就要和阿爸待在一起。”

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哗啦啦地往下掉,糊满了整张脸,眼里却还是很执拗地盯着石床,谁也别想将她拖开,她要陪着阿爸。

“你这样对头人的伤不好。”

“什么?!”

“我说,”魃陀又重复了一遍,“你这样对头人的伤不好。”

“成羊说,让我们都离头人远些,不要随意碰他,要不然会加重伤势。”

“对对对,成羊说,还会感、感染!”

娅的表情呆住,她转过头,发愣地看向魃陀,两眼直愣愣的。

“成羊说他去拿药了,可以救头人。”

“嗯嗯嗯,没错,头人会没事的!”

娅不信,他们部落里没有巫师,她阿爸伤成这样,怎么可能还有救?

她看向阿爸的胸膛,那里插着一把冰冷的骨刀,泪珠子掉下来,没想到这刀竟还插在她阿爸身上。

娅眼里含着泪,将手伸向那把骨刀。

“哎,不可以!”

“那刀不能拔下!”

骨刀已经被拔起,“滋”一下,头人受伤的地方喷出大量鲜血。

千钧一发之际,帐篷帘子被掀起,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

程扬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一个混乱场面,娅死死地趴在石床上,而魃陀和另外一名汉子则是拽着她的胳膊,要强制将她拖开,而石床上的头人,则是淌了一滩血。

他眼皮子一跳,快走几步走上去,用石刀将头人胸前的兽皮挑开,那里是一道刀口子。

他手心上放着一大块绿油油的东西,此刻,用手掌将那绿汁按在头人伤口处。

“你在对我阿爸做什么!?”

娅激动地挣扎着,想要冲到程扬身边来,而这次,魃陀二人将她牵制得很牢固,让她不得逃脱。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无论她喊的多么愤怒都没用,看着成羊那黑锅底般的脸色,魃陀知道定是坏事了。

程扬手掌中的绿汁是一种药材,他前世有不少野外生存的经验,认识不少的中药,像他手中的这种便是其中之一。

据他了解,这种药材止血效果相当好。

这种药材比较稀少,当初他在密林里发现它时,便立马将它移植到部落里来,这样去采摘很方便。

“成羊,这样真的有用吗?”

娅又吵又闹的,魃陀让人将她拎了出去,少了她的闹腾,帐篷里安静不少。

看着躺在石床上的炎,两人都很担忧,魃陀看向程扬,目光充满期翼。

“我也不知道。”程扬叹了一口气,他弄来的药有止血消炎的效果,他观察过,头人虽然是被刺到胸膛,可并未伤及要害,所以现在要紧的不是伤口,而是不能让头人发热。

一旦感染发热才是最要命的。

他看着面色发白的头人,心下担心,失血过多也是会要人命的吧。

“魃陀叔,那些人是有熊部落吗?”

程扬记得自己和头人以及山雀三人曾经目睹过有熊氏和其他部落交战,再加上时常听闻有熊氏行事霸道,便先入为主地认定,这来袭之人,怕是和有熊氏有瓜葛。

哪知魃陀却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并不是,他们是流人。”

“流人?”

程扬感到不解,他从未听族人提起过。

“流人便是流亡在密林深处的人,他们并不择一处而定居,恰恰相反,作为被放逐的人,他们选择四处流浪。”

“他们是各部落被放逐的人?”

程扬心里恍然,如今虽然没有律法监狱,但也是会有作恶之人,面对这样的人,部落里族人会对其驱逐。

被驱逐的人定然是受人歧视驱赶的,可不就只能待在丛林深处。

可丛林里的野兽也不是好相处的。

程扬默然,待在丛林里,危险怕是更大,怪不得那些人聚在一起,没想到居然形成了这么大的一股势力,都能对一个部落进行袭击了。

袭击部落,程扬眼神一暗,这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抢食物?

北部的部落,几乎都是靠狩猎为生,各部落之间虽然极少往来,但也很少发生摩擦,一向是相安无事。

可显然这流人的出现,若不进行遏制,怕是会改变北部的格局。

程扬不敢深想,每年春季,北部各部落都会派遣人迁往南方部落,参加交易大会,若是这些流人堵在南北通行的路上会怎样。

魃陀的脸色不好看,他看向程扬,低声说道:“咱们部落也有族人沦落为流人。”

“嗯?”程扬疑惑,“难道也跟着这伙流人来了?”

“不、不是。”

“咱们部落的那些人……”魃陀有些不忍说,“他们不是被驱逐的……”

“部落里的食物不够吃,他们自己走的。”

有一阵子,部落里的食物非常少,接连有族人被饿死,当时部落里人心惶惶,越来越多的人,为了能活到食物,走进了密林。

可他们并没有足够的武力,怕是早就葬身野兽的腹中了吧,魃陀情绪低落下来。

程扬沉默,他知道这密林有多可怕,前世动物园里看到的各种野生动物里面可能都有,甚至更凶残更有野性。

“成羊,那些流人抢了我们屯下的食物,咱么冬日要怎么办?”

他们的食物被抢走,怎么挨过漫长的寒冬,没有足够的食物,族人是会饿死的。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天气越来越冷,林子里的那些野兽越来越少,他们能猎到的猎物也是越来越少,想要补齐过冬的食物,几乎是不可能的。

程扬也没有办法,部落里也农耕都不会,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上哪儿去弄来足够的食物。

见他都没有办法,魃陀的眼神黯淡下来,如今头人躺在那儿生死不知,部落里食物也被抢走了,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朔风吗?

魃陀握紧拳头,心里对那些流人恨之入骨,如果不是他们,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这些灾难都是他们带来的。

“热水来了!”

风雷的左腿走起路来会跛,双手捧着石锅,格外地小心,生怕将里面的说洒了出来。

“成羊,按你说的,都将那水烧得冒泡了才端过来。”

程扬赶紧走过去,作势要接过石锅。

“你一边待着去,之石锅烫得很,还是让我来吧。”

风雷将锅烫水端到头人边上,等着它放置凉快下来。

头人自受伤后,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身上有不少污血,程扬想要给他擦拭一下,这些也会舒服些。

不过现在天气转凉,再加上头人是受伤状态,可不敢给他用凉水,便让风雷将水烧开。

对风雷来说,这将水烧得冒泡简直是无法理解的一件事,难道冒了泡,水就变得不是谁了吗,也太麻烦了些,但是想想,也只是费些柴火而已。

这部落里最不缺的便是柴火。

看着冒着热气的开水,程扬眼里一亮。

或许,他想到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