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不见,其他感觉则被放大。
今淼感觉到霍鑫泓的双手搭在他胳膊两旁,动作很温柔,让他放心往后躺下,枕在那人温暖的怀里,分外有安全感。
“啪嗒。”
是开关的声音。
隔着丝绸隐约察觉到灯光暗了下去,屋里静悄悄,今淼能听见窗外风吹窗帘发出轻响,角落香薰机的细声,还有霍鑫泓沉稳的呼吸。
这时今淼莫名想到,霍鑫泓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这样想来挺不公平,他也不知怎的就在意起来。
夜晚薄雾打在盛放的玫瑰上,花瓣上结起晶莹剔透的露珠,像是泪水一样。
(和谐的地方放你们知道在哪)
“我的宝贝,你很漂亮。”
霍鑫泓发誓,这是他有生以来看过最美的画面,为了这个人他愿意做任何事。
纯白的丝绸眼罩被泪水打湿,沾上不明显的水痕,许是因为把人弄哭了,今淼小巧的鼻头轻轻翕动,连低声哭泣的声音也如此悦耳。
“我喜欢你。”
最后,霍鑫泓把今淼抱在怀里,解开恼人的眼罩,细细在他眼帘印下一串轻吻。
床尾忽而响起两点钻石似的光芒,是这几天胆子逐渐变大的泓宝宝,它灵巧跃上被面,雪白的大尾巴一甩一甩,试探般朝两迈来。
他们竟然当着孩子的面……
明明刚才坦然得很,这时霍鑫泓竟难得有些羞愧,手指比了一个“嘘”。
似是听懂人话一样,泓宝宝舔了舔爪子,乖巧地轻步踱上前,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背,在他枕头旁窝成一团睡下。
苦笑不得伸手挠了挠猫咪毛绒绒的下巴,霍鑫泓心下一暖:这才是一家三口。
连抬手指也没有力气,今淼全身只剩下一种感觉,疲倦让他沉沉进入梦乡,但在睡过去前,他朦胧间似是听见那人低沉的声音:
“只是担心太不真实……”
清晨的阳光洒在被面上,今淼被金光耀到,自然而然翻过身要个早晨的拥抱,意外地摸了个空,身旁的位置不仅没人,被褥也没温度。
“嗯,没必要。”
站在落地窗前,霍鑫泓眉头紧锁,目光狠戾:
“郑董的女儿?哦,那姑且等她出院再告吧。”
昨天的事故中,因今淼反应及时,安全人员到场迅速,郑善如没有受重伤,仅是由于吸入有毒气体,被送往医院治疗。
“让律师跟进邱博雅,不,拖一下,尽量让他在多看守所‘享受’几天。”
电话那头是程煜,霍鑫泓正在沉思,背后忽然覆上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冷峻的脸不知不觉柔和了些许:
“谢婉筠那边我亲自跟她谈,暂时这些,我等下就到,有变故随时告诉我。”
“不多睡一会?”
转过身抱住显然还睡眼惺忪的今淼,霍鑫泓揉了揉他凌乱的黑发轻声安慰:
“抱歉,出了昨天的事,你的实习暂时得叫停。”
“好吧,刚好我的考试也近了,去找程意多补补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今淼关心的其实并不是这个,跟他一起到楼下吃早餐,随口问: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两人?”
“邱博雅被温知夏威胁的原因是,他以前为了生活,曾经给有钱人做过一段时间的,反正你明白,被那圈人拍下不少私藏品。”
无意评判他人的选择,但这人为了保存自己,不惜对今淼下毒手,霍鑫泓自是不会放过他:
“交给监狱帮他改过自新吧。至于郑小姐,你以后不会再见到她”
从程煜的报告中,霍鑫泓方得知她是郑董的女儿,郑董是霍氏的元老之一,只是他们家更注重培养儿子,女儿很少露脸。
“我去问话时,她拉住我,偏说三年前曾在英国跟你吃过午饭,你说很期待她的表现。”
电话里,程煜这么说:
“但我查过记录,三年前她说的那个时间,老板基本在东亚往返,没有到英国的行程。那个地点在二少的大学附近,可能是认错人了。但是,”
他接下来的话,不得不引起霍鑫泓的注意:
“骆斌问过,在淼少爷开始实习后的第二天,霍董曾去拜访过郑董。”
这么想就合理多了,一个家里不受宠的贵小姐,在公司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助理,明知今淼背后是霍鑫泓,还敢这么嚣张,自然因背后有其他人撑腰。
“你在想什么,吃着饭也能神游太虚?”
今淼关切的声音让他回过神,霍鑫泓握住他的手,凝视爱人的眼神里满是宠溺,心里想的事却冷漠无比:
不仅要让郑善如在这个行业消失,里面帮她的人也得付出代价。
送霍鑫泓去上班后,今淼一个人专心刷题,累了就跟泓宝宝玩一会,还录了几段鸽了好久的书法视频,便出门上课。
“没想到短短几天就发生那么多事。”
从程煜那里听到了大概,程意边安慰今淼,边吐槽:
“听说蕾雅虽然是行业大牛,但基本对手下不管不顾,幸好你跑得快。”
“是啊,她专业能力是很强,不过感觉不太适合学习。”
双手托着下巴,今淼这段期间观察过那里实验室的工作流程,感叹道:
“不过说句实话,如果可以,我有朝一天或许想像她那样,一心只管开发,人事啊管理那些破事太麻烦了。”
他学调香的初衷,不过喜爱各种不同香气混合在一起时,发生的奇妙反应。而现在他又多了一个长远目标,未来三年内,他希望能为霍鑫泓调制一款专属的香水。
“那不如等以后你考上研究生,积累到一定程度,让霍总给你专设个项目,只做研究就好啦。”
左右看了看,程意神秘兮兮让他靠近些,压低声调皮问:
“不介意的话想问问,你们婚姻生活那么久,从无经验变人夫,有什么感想要发表吗?”
“这种项目听起来就会亏钱,这么坑他好吗?你问感想?”
不好意思告诉程意他和霍鑫泓还差最后一步,今淼脸红了红,结结巴巴说:
“他很好,各方面都是个完美的伴侣,不会有比他更适合我的人。”
只是不晓得该怎么说,他感到那人心里太多事,只是对方不愿意说他又不想逼问,补充道:
“感想就是锻炼身体很重要。”
自问来到这里日日注重提高体能,今淼依然觉得要是之后霍鑫泓彻底康复,以这人目前的状态估算,他大概可能真的会吃不消。
听说过于“剧烈”,走路尚且会成问题,他希望霍鑫泓不要那样对他。
程意:???好撑的狗粮。
上完课临近傍晚,今淼跟程意告别,在去找司机的路上,突然被人从后面扯住胳膊:
“等等。”
“放手。”
站定在路中央,今淼漠然扫了来人一眼,几近认不出来,寒声警告:
“派出所就在那边,你想惹事?”
“好,我放。”
投降似的举高双手,短短数日,今扬波像换了个人一样,头发乱得像杂草,眼窝深陷,两个黑眼圈像抹了墨一样深;他身上的西装皱巴巴,满脸胡渣,嘶哑哀求:
“我只求你一件事,以往全是我错,跟爸妈没关系。”
“不要在这里说。”
身边时不时投来好事者打量的视线,今淼指了指街角的咖啡店,镇定开口:
“到那边去。”
“我没有钱。”
窘迫地看了今淼一眼,今扬波握着手机掌心出了汗,整个人看起来瑟瑟缩缩:
“家里出事了。”
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今淼摆了摆手,示意他跟上自己。
“说吧。”
两人在咖啡店外面的座位坐下,今淼替他点了一杯果汁和点心,看他狼吞虎咽,淡淡开口问:
“是霍啸云反悔了么?”
“更严重。”
只知道霍鑫泓辞职,今扬波并不知道霍家具体发生什么事,含糊不清道:
“今家快破产了,我也快被霍氏开除,过不下去。”
眼皮跳了跳,今淼印象中今家才刚度过危险,怎么又出事?追问:
“你说清楚。”
“爸的公司被查出有税务问题,不少对手借着这个风口落井下石。”
双手抓着头发,今扬波看上去濒临崩溃,眼里的红血丝多得吓人:
“我在霍氏里处处被人针对,霍啸云对我们见死不救。”
如同溺水的人一样死死拽住今淼的衣袖,他眼神显然不正常,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似的刺耳:
“以前我做错什么事,我向你赔罪,你要我做什么也可以。爸妈没得罪过你,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你不能无动于衷。”
今父今母没得罪过他……这或许是能媲美霍啸云“两个选择”的笑话。
险些没笑出声,今淼尝试抽出衣袖,没料到他力气这么大,沉声问:
“霍鑫泓已跟霍氏没关系,你想我做什么?”
“你把公司法人的位置顶下,”
额头不住渗出汗珠,今扬波绷紧后背,直勾勾看着:
“这样霍鑫泓一定会出手替今家解围。”
“你……”
刚要开口指责他,今淼身体一软,被今扬波牢牢钳制住双手,他的声音兀然变得阴森森:
“这可轮不到你选。”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脚步踉跄地被今扬波半扶着走,今淼整个人摇摇欲坠,气若游丝道:
“他们会发现的,你跑不掉。”
“放心,你的司机我早安排妥当,不然我找谁给联系霍鑫泓要赎金。”
与刚才病怏怏的模样判若两人,这时的今扬波终于脱下伪装,两眼凶狠得像条饿狼:
“看到那边的仓库了没,我安排了好多你喜欢的‘兄弟’陪你,你喝的咖啡里有助兴的东西,花了我好大功夫才弄来。不知道霍大少看没看过,他的娇夫还有这一面。”
“他们知道我是谁么?”
死死扒住他的手臂,今淼眼神涣散,有气无力:
“怎么敢?”
“他们根本没见过你,放心。”
想到接下来今淼要“陪”十多人玩到天黑,今扬波忍不住捂住嘴笑出声,幸灾乐祸道:
“哪怕你说什么都没人会信,谁会信一个为了药出来卖的瘾君子?”
“哦,那就好。”
不等今扬波反应过来,今淼眼神倏地一变,手肘猛一用力,重击在他肚子上;紧接着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从背后锁住他的双手,瞬间把他擒住。
“你敢出半点声,我拧断你的胳膊。”
得亏今扬波选的是没什么行人的小巷,今淼动作迅速,没引起太多注意:
“你们可以过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今扬波心下一沉,随即听见十来人的脚步声从巷子另一头响起:
“淼少爷,这里交给我们吧。”
带着属下赶来,骆斌示意捆住今扬波,看向今淼的眼神里敬佩油然而生:
“这套擒拿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没想到淼少爷真人不露相,往后该让弟兄多向你学习。”
“你就别损我了。”
整理好衣服,今淼背着手走到被两个保镖死死压住的今扬波面前,冷笑一声:
“你的演技挺不错,如果不是你在抓住我的手时,趁机将粉末抖落在咖啡里,我可能要相信你是真心悔改。”
嘴巴被堵住,今扬波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叫,两眼大睁,巴不得将今淼煎皮拆骨。
“陈叔有没有事?”
在骆斌的陪同下走出小巷,今淼见司机换了个人,不放心问:
“没想到他会向陈叔下手,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
当今淼在街上遇到今扬波时,他立时悄悄拨通骆斌的电话,并全程打开手机定位与通话,他们的人才来得这么快。
“陈叔着了道,昏过去一阵子,没大碍,让他回去休息一天。”
将今淼送上车,骆斌叮嘱了司机几句,委婉道:
“至于怎么处理那位,淼少爷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到晚饭过后,霍鑫泓才结束工作回家,一进门随即用力搂住出来迎接的今淼,眼中半是心疼半是不悦:
“为什么让骆斌等我下班才告诉我今天的事?”
“反正没出事,不想打扰你工作。”
指尖揉进他的头发中,像是给炸毛的狮子顺毛,今淼软声解释:
“给你留了饭,快来吃东西。我听说你收拾了今家,放今扬波一个也掀不出什么大风浪,不用惊动我们霍总出马。”
“我给过他们机会。”
垂下眼,霍鑫泓压下眸中的阴鸷,又哑声说:
“下次要及时跟我说。”
“知道啦。”
那天晚上,今淼被霍鑫泓轻搂在怀中,两人十指紧扣;那人捧起他的手指,虔诚抵在唇边,没有半点杂念,只是闭上眼爱惜地反复亲吻,神情让人想起曾被抛弃的大型犬。
瞳孔蒙上一层雾气,今淼合上眼,深吸一口气,吻了吻他的耳朵:
“令你不安的到底是什么?”
亲吻手指的动作僵住,霍鑫泓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缓缓抬起头,对上今淼清澈如水的眼眸,那人的声音清脆动听,像甘霖落在枯竭的土地:
“可以告诉我吗?”
“你知道回光返照吗?”
将他轻拥入怀中,霍鑫泓将下颚枕在他的发顶,冰蓝的眼眸出神地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又或者应该说是濒死体验。”
在车祸发生后,霍鑫泓能清晰意识到自己是怎么被抬上救护车,送入急救室,他甚至记得手术刀是怎么处理他的伤口。
他以为是麻醉的药效,以致他产生了不应当有的幻觉,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的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事。
那里面也有一个今淼……
“我看到我自己做了很多坏事。”
始终不愿细说在梦里看到什么,霍鑫泓从小接受的是科学教育,他可以找出一万个合理解释的理由;唯一让他介意的是,梦里有些事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他的真实想法:
“事实上,我有很多想法,说出来你一定会被吓到,怎么会有这种人。”
“那你说说看。”
难道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今淼心里微微刺痛,扣住他的手:
“我只听,什么也不说,如果你介意,我保证明天就忘掉。”
怔怔看着两人的尾指勾在一起,霍鑫泓心脏不受控制般狂跳,眉头紧皱,屋内一时只能听见时钟秒针嘀嗒作响。
“我曾想过……”
作者有话要说:霍鑫泓:其实我最不安的地方就是,我除了钱什么也没有,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今淼:瞎说什么大实话
(因为怕被锁所以早点放出来_(:з」∠)_然后果然被锁了,我已经被逼得疯了,修文修得快没激情)
不可以写的部分自寻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