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赵一帆他们去了哪里,手心里冒出冷汗,宿卓极力压下心头的惊异,语气努力维持平常:“没事,走吧……”

说完宿卓就将目光收回来,直接迈开步子绕过他前面的“人”,但还没等他走过去,一只冰冷的手直接攥住了他的手腕,凉意渗入骨髓。

宿卓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把那只手甩开,他维持镇定,回头对上的是一对没有瞳孔、只有眼白的眼睛,心中一跳。

“怎么了?”宿卓问。

现在的情况对他不利,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和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起冲突,所以只能竭尽全力保持镇定。

“嘿……嘿嘿……”诡异的笑声从抓住宿卓手臂的怪物喉咙间传出,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宿卓猝不及防被甩倒在地。

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宿卓径直往旁边一个翻身,青黑的拳头堪堪从他耳畔擦过。扑了个空,怪物愤怒地吼叫两下,立马又朝宿卓面门袭来。

没了躲避的空间,宿卓只得双手挡住,巨大的冲撞力道伴随着疼痛传遍全身,宿卓咬牙忍住,找准时机一脚将面前的怪物踹开。

他刚站稳,周围就有怪物拥上来,手电筒早就掉到了一旁的地上,光线微弱,宿卓全凭直觉在抵挡,他分不清自己在和几只怪物打架,只知道狠命地将面前的东西往死里揍,情况一片混乱,宿卓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只能感觉到身上一抽一抽的疼。

呼吸渐渐急促,宿卓被一股巨力撞到在地,脑后猛地磕了一下,疼痛恍惚间他仿佛又听到了那道异常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踩得很慢,但却很稳。

宿卓嘶声忍痛,不由自主地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微微眯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那里没有人?那道脚步声又是怎么来的?

两个疑问在脑中闪过,宿卓又看向面前的怪物。

不对劲!他明明一直都跟在赵一帆后面,为什么会变成一只怪物?赵一帆他们又去哪儿了?

又有怪物冲过来,宿卓一时不察挨了几下,腹部火辣辣的疼。

他看向那边地上的手电筒,努力辨认了一下,非常确定那就是他给赵一帆的那只。

思绪清明了一瞬,那道脚步声再次响起,宿卓猛地扭头看过去,但还是没有看到人,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猜想,混乱的思绪终于连成了一条线,恍若劈开一道惊雷。

如果他看到的都是假的,而他没有看到的才是真的——例如那道找不见人的脚步声,那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找不到赵一帆他们了。

他看向面前的几只怪物,宿卓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那几只怪物相互之间也在打斗,而且明显可以看出有的出手狠辣、老道,而有的明显是乱打一通——恰好对应上他们一行人中有老人玩家也有新人玩家。

或许在赵一帆他们眼里,他也是一只怪物。

想到这里,宿卓顿时冷汗就下来了,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他们都中招了,而且没有一个人察觉。

但宿卓还有一个疑惑:那道脚步声又是谁?他数了一下,怪物一共有四只,加上他,恰好就是他们一行五个人,那么多出来的那道脚步声是谁的?

有人在跟着他们。

这个发现令宿卓猛地一激灵,他必须马上清醒过来!

没有多想,这会儿正好靠着墙壁,宿卓直接往后磕了一下,痛感从后脑勺传来,眼前顿时一个恍惚。

他其实不确定疼痛刺激有没有效,只是猜测,既然他看到的和实际情况不一致,无非就是感觉系统被扰乱了,所以尝试一下用另一道更强烈的感觉来打破。

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宿卓知道他猜对了,他看到的不再是怪物,而是打成一团的赵一帆等人。

宿卓没有管他们,径直看向脚步声所在的方向。

在睁眼之前,他猜想过那个人最有可能是刀疤或者陈强,也有可能是闯进来的尸傀,甚至离谱一点,他还猜测可能是副本隐藏的boss,但宿卓没想到的是,真正看到的情况远比他的猜想还要诡异。

他看到……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相机,对着眼前这一片混乱在拍,看表情,那人似乎饶有兴致。

饶是宿卓再镇定,看到这个场景的一瞬间也觉得诡异至极。

一个处处杀机的副本里,出现了一个闲庭信步的人,实在显得格格不入。

宿卓的目光在那人手里的相机上停顿了几秒,接着又顺着相机拍摄的方向看向那边打成一团的几个人。

他突然好像诡异地理解到了那个男人的想法——这个场面确实滑稽,确实是一个值得拍摄的素材。如果不是一秒钟之前他也是被拍摄的素材中的一员的话,宿卓相信他会更能理解那个人的想法一点。

宿卓唇角下压,被别人当成了乐子,没谁高兴得起来,而且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危险,压下心头的不快,宿卓眸色沉沉,出声道:“你是谁?”

这时那个男人才终于注意到了宿卓,他的目光越过相机投射到宿卓身上,先是眉峰微挑,似是诧异,接着视线上下扫了扫宿桌,嘴角笑意渐深。

就在宿卓眉峰进一步皱紧的时候,对方终于说话了,只见他低头沉思了两秒,接着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鬼。”

宿卓不想承认他在听到“鬼”这个字眼时心里猛地跳了跳,下一秒他的瞳孔倏地放大。

他亲眼看着那个男人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得透明,直到最终消失。

在原地愣住几秒,宿卓立马环顾四周,将这个地方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之后,他才终于确定,那个男人真的消失了。

一个看着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一点一点消失了。

这个认知给宿卓带来的冲击远比尸傀要大,至少尸傀是实体,不是这种、莫名其妙、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可能真的见到了一个鬼。

宿卓僵住两秒,抿了抿唇。

鬼也没什么可怕的,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又四下看了看,确定那个男的是真的不见了,宿卓这才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还在打架的赵一帆几人身上。

他观察了一圈战况,注意到王乐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昏倒在一旁了,还在打架的就只剩齐豫、赵一帆和柳月。

齐豫和柳月毕竟是老玩家,估计经历过不少需要打架的情况,所以出手极狠,一招一式间也很有章法,相比之下赵一帆就纯粹乱舞,三个人混战起来赵一帆吃亏多了,被揍得鼻青脸肿,看着很惨。

宿卓看不下去,眉峰一皱,走过去一把将他们拉开。

被分开的三个人都是一副警惕的模样,而且他们看不见没中幻觉的宿卓,只觉得凭空出现的力量把他们分开了,顿时更为惊异。

宿卓没有犹豫,直接一人扇了几个耳光将他们打醒。

“啊啊啊啊啊谁打我!!”赵一帆满脸惊恐。

这时齐豫和柳月也清醒过来了,宿卓开口解释:“我们中招了,应该是幻境之类的东西。”

不用宿卓说,齐豫和柳月这时也明白过来了,齐豫颇为忌惮地看了看周围:“这里太古怪了……”

“原来是幻觉,我就说,怎么一个晃神你们就都不见了,我还被尸傀围了,吓死我了。”赵一帆拍了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宿卓正在叫醒王乐乐,闻言回头看了赵一帆一眼。看来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赵一帆看到的是尸傀,而他看到的是另一种怪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吓自己幻想出来的。

王乐乐醒过来时疑惑地看了看四周:“这是怎么了?”

宿卓看了她两秒,发现她眼底的疑惑不似作假,但宿卓知道王乐乐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这么傻白甜,顿了一下,才答了一句:“我们中幻觉了。”

不知不觉就中招了,众人回想起来都十分后怕,齐豫定定地看着宿卓:“你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很难说齐豫问的这句话里没有怀疑的意味在,但宿卓也理解,毕竟他和柳月两个经验老道的老玩家都没能发现不对,而宿卓一个初次进副本的新手却发现了,自信心受到打击是一方面,怀疑是宿卓动了手脚也是一方面。

宿卓直接揉了揉后脑勺,言简意赅:“意外撞了一下,发现了不对劲,就醒了。”

他这话实在简化了太多,其实宿卓现在回过味来,觉得破除幻境最主要靠的还是来自幻觉之外的刺激,他能醒过来主要得益于那道异常的脚步声,在听到那道脚步声之后,他意识到了不对,然后才能从幻觉中脱离出来,并不仅仅只是痛觉刺激,否则就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在幻觉中被打时不会清醒。

赵一帆把掉在地上的手电筒捡起来,龇牙咧嘴道:“这鬼地方也太可怕了吧。”

这话众人都深感认同,柳月开口:“这是不是说明,我们走错通道了?”

齐豫看了看通道两边,沉吟道:“你们还能分清我们是从哪边走进来的吗?”

这话一出,众人都纷纷愣住,立马往两侧看了看。这个通道长得看不到尽头,而且几乎每个地方都是一样的,经历刚刚那一轮混乱下来,大家早就没了方向感,现在看着通道两边,根本不记得他们原来是从哪边走向哪边的。

分不清来时的方向,他们现在就算要往回走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意识到这一点,气氛顿时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