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爱娇的人缘很好,向二三十个同学借来了钱,再加上她手上的,总共有百十来块。

这些钱相当于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工资,不算少了。

可梁荷花却嫌弃徐爱娇没有尽心,拿这么点钱在随便打发她,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刚才那般的慈爱,就是说话也有点阴阳怪气的,“奶奶知道你不容易,能帮着借这么多,你也算是在你的同学们面前豁出脸面了,何况你又从小不在家里长大,跟你那弟弟还从未见过?面,这感情?自然是没有的,奶奶不应该嫌弃少,抱怨你对弟弟不亲,但你弟弟也实在是可怜,如?果?不赶紧医治,他的后半生就彻底毁了。原本想着,你弟弟长大成人成才了,好歹能够给你的俩个姐姐,以及你在婆家撑腰的,结果?……唉,算了算了,这都是你弟的命,我不该强求,不该强求的,你好生过?好你的日子吧。”

“我……”徐爱娇觉得全身有气无力的。

犹豫了半响,她对梁荷花说,“我会尽量再筹点钱给你。”

这回换梁荷花沉默了。

好一会儿,梁荷花说道?:“孩子呀,为难你了,奶奶保证,等家里有钱了,肯定会把钱还你,绝对不欠着你,让你为难的。”然后又向徐爱娇确定了下次给她钱的时间,“要不这样,我来回省城的,也得要不少的车钱,你直接寄钱给我吧。”

徐爱娇问了地址。

梁荷花嘴角一翘,爽快地说了。

手里拿到了钱,未来的钱也有着落了,梁荷花没有再去找胡铭,也没有在省城多待,当天就回去了。

梁荷花是心满意足了,徐爱娇却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满脑子都在想着她的身世,还有胡铭的身世,等回到了宿舍,徐爱娇还向熊雅如?具体打听了胡铭的事,“他的父母不是姓丁吗?怎么会叫胡铭的?这是跟了谁的姓氏?”

熊雅如?跟徐爱娇挺交好的,见她问起了,也就没有隐瞒,把胡铭的身世简单说了下。

“本来想改名改姓的,但后来又觉得姓氏只是个代号,又已经叫习惯了,再改也麻烦,就这样一直叫胡铭了。”

“哦……”徐爱娇心不在焉地应着,脑子里却在对比着胡铭的脸跟徐家哪个家庭成员比较相像。

一对比不知道,胡铭很像徐家舅舅年轻时候的模样。

莫怪她初次见到胡铭的时候,会觉得这人有点亲切,有点眼熟,原来是这样呀。

徐爱娇更加的有气无力了,她想告诉熊雅如?胡铭的生父母就是她的养父母,但是话几次都已经到了嘴边了,却又说不出口了,不过?到了周末的时候,她还是依照着徐妈的意思,邀请胡铭上她家做客了,同时把熊雅如?也给叫上了。

徐妈那天回去,已经把胡铭的事情?跟家里人说了,等到周末时候,几乎是全家老少都在。

一看到胡铭,徐妈的眼泪就忍不住涌现出来,手指不断地摩挲着胡铭的手背,激动地都说不出话来。

等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了,差点直接喊胡铭儿子,还是徐爸注意着徐爱娇的反应,打断了徐妈差点冲出口的话,热情招待着胡铭、熊雅如?,“娇娇说,在学校里,你们很照顾着她,我们早就想让娇娇请你们到家里做客了。”

熊雅如?跟胡铭对视了眼,敏锐地觉察到这徐家,还有徐爱娇的不对劲。

他们面上都没有说什么,只安静地当个上门的客人。

只是他们想安静,徐家人却安静不了,特别是徐妈,还有那上了年纪的徐家爷爷奶奶他们,眼神一直灼热地盯着胡铭看,眼眶里还有泪水在打转,脸上写满了愧疚,想跟胡铭亲切,却又害怕胡铭拒绝。

在安然地吃完了午饭,徐爱娇开门见山地直接把话给挑开了,“我不是徐家的孩子吧,胡铭才是你们家的吧。”

“娇娇!”

徐爱娇的话炸得在场所有人都表情?怪异起来了。

不过?,熊雅如?、胡铭还算是镇定,只是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也没有胡铭终于找到了亲人的激动感,只跟个吃瓜群众差不多,默默看着徐爱娇把当年的换子事情?给揭开。

“什?么拿着粮票就抱着你偷偷地离开,这绝对没有的事!”听到徐爱娇的话,徐妈当场激动地站起来,反驳了梁荷花之前对徐爱娇说得话,“明明是梁荷花她抱着我儿子悄悄离开,还得我们满世界找他们,就是这么多年了,我们也没有放弃。”然后娓娓道?来了当年真正的真?相,“那时候日子艰难,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个运动,那个运动的,我们家受了不少的牵连,本来日子就不好过,又碰上粮食紧缺,全家吃不饱,家里长辈又病的病,瘫的瘫,再来一个小的,日子可以说简直过不下去了。”

“我们正愁着呢,梁荷花说,她手头上有宽裕的粮票,可以借我们一些。然后因为有了这些粮票,全家才算是活命下来,我们见梁荷花的心肠这么好,平白无故地就借我们粮票,对她是感激到不能再感激,直接把她当亲人对待。在她说了自己的难处,因为媳妇生不出儿子,而?遭受到村子里的白眼,我们是跟着一起愤怒的,然后她提出了想收我小儿子当干孙子,我们也没有意见,毕竟之前借我们粮票的恩情,让我们给她当干儿子干闺女都是不过?分?的。大概梁荷花看出我们心软,也完全信任了她,她又开始哭哭啼啼地说,这样抱着孙女回家,家里的日子是绝对过不下去了,村里人会逼死她全家,接着就试探性地问我们,能不能把两家的孩子互换,然后当亲戚一样来走动,逢年过?节的可以看到自家的孩子,也绝对不会向孩子隐瞒,他们的真?正身世。”

“我们犹豫了好久,自家的环境再艰难,孩子到底是亲的,冷不丁地要互换,离了自己的身边,谁会忍心呢?梁荷花也没有逼迫,可就在我们面前时不时地哭诉,说他们家的艰难,村里人对她的刁难,我们一时心软就……孩子互换之后,梁荷花又给了我们不少的粮票,大概是证明,她不会违背她的话,只是在我们彻底放松了警惕,她和她媳妇抱着我的小儿子就偷偷地走掉了,让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她们。还好,还好,老天还是有眼的,我的儿子终究回到了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