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樱。”

身体腾空而起,是宫明月将她横抱在了?怀中。

重樱费力地?张开眼睛。

她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淌,染湿了?她的衣领,“师父”二字唤得断断续续。

痛。

无边无际的疼痛,在心口的位置漫开。

“樱樱莫怕。”宫明月的声音忽远忽近。

重樱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吐血了?,几乎是每喘一口气,就有血从喉中涌出,似要将她身体里?的血都吐尽。

风声呼啸着从耳边吹过,宫明月抱着她在府内狂奔。她痛得神?志不清,眼前只有晃动的影子。

宫明月一脚踹开厚重的朱门,冲进室内,将重樱搁在榻上,指尖搭上她的手腕。

“金蚕蛊。”片刻后,宫明月脸色微变,低声呢喃出三?个字。

“大夫呢?怎么还不见?人影!”他愤怒地?吼了?一句。

可怜的老大夫是被白?露和谷雨拎着过来的,他扑倒在床前,手指颤颤巍巍搭上重樱的脉,难以置信道:“金蚕蛊?”

这种刁钻古怪的毒,已?经有几十年不曾出现过了?。

宫明月的呢喃重樱没听清,老大夫的话,她听得真真切切。

还没到三?个月,怎么金蚕蛊提前发作了??是宫六骗了?她?

“好端端的,樱樱怎么会中金蚕蛊?”宫明月眉目阴沉,周身环绕着杀意。

一屋子的奴仆,个个僵立着不敢动。伺候重樱的春夏秋冬四?婢脸色煞白?,抖着唇,说不出个所以然。

“金蚕蛊极难炼制,的确销声匿迹了?多年,先前弟子倒是在六师弟的屋里?见?过,难道是六师弟劫持小师妹那?次……”闻讯赶来的沈霁想到了?什么。

“此毒有三?个月的潜伏期,在此期间,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离宫六劫持小师妹,并未超过三?个月。”沈霁又道。

“许是樱樱姑娘服用了?与此毒相冲的药物,诱得毒性提前发作。”老大夫取出银针,在重樱身上扎了?几针,“大人莫急,蛊虫尚未啃噬心脏,老朽先替樱樱姑娘止血。”

老大夫妙手回春,几针下去,重樱胸腔内翻涌的气息渐止,停下了?吐血。心口那?股针扎般的疼痛,一下子淡了?去。

她的神?思清明些许,神?色苍白?地?望着宫明月。怕是这场风寒,用了?药,诱发了?毒性。

“如何解毒?”宫明月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抽出帕子,替重樱擦拭着唇角的血痕。

“共有两法,其一,在心口附近划开一道口子,以此香诱之,待蛊虫露出踪迹,迅速挑出。”老大夫递给宫明月一支巴掌大的青花瓷瓶,犹豫了?下,续道,“只是此法风险极大,那?蛊虫已?经游走到了?心脏附近,稍加刺激,便会钻入心脏,到那?时回天乏术。若要拔出,需保证一次得手。”

“另一种呢?”宫明月问。

“需得有人服下此药,自愿划开血肉,将蛊虫引入自己体内。”老大夫再?次取出一支瓷瓶,递予宫明月,“蛊虫食樱樱姑娘的血肉而生,已?经长大了?,入体的瞬间,必是极痛,是以必须保证是心甘情愿的活人,否则稍有差池,两人都会有性命之危。”

宫明月扔了?染血的帕子,沉声道:“霜降,送大夫离开。”

沈霁转身就走:“师尊,弟子立即去寻宫六夺回解药。”

宫明月沉声喝止:“你若能轻易找到他,岂会等到现在?”

离宫六逃走已?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国师府的势力遍布天都城,奈何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寻不出任何踪迹。

沈霁望着床上神?色虚弱的重樱,咬了?咬牙道:“师尊,弟子愿意将蛊虫引入体内。”

“胡闹。”宫明月斥道。

对于这个大弟子,他向来倚重有加,他不在的时候,国师府都是交由他和霜降打理的。霜降与他,犹如自己的左膀右臂,他还不想损失自己的臂膀。

“师尊!”沈霁单膝跪了?下来,“小师妹体弱,耽误不得,弟子皮糙肉厚……”

“滚出去。”宫明月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沈霁对重樱殷勤过了?度,宫明月心头隐隐腾起薄怒,薄怒中又掺杂着一丝自己不曾察觉的酸意。

沈霁再?担心重樱,也不敢顶撞宫明月,整个国师府,敢忤逆宫明月的,从来只有重樱。

宫明月对这个小徒弟的偏爱,是有目共睹的。

沈霁一步三?回头,不甘不愿地?走了?出去。

宫明月垂眸看重樱,重樱亦在看他。

宫明月抬臂,越过她的肩头,在床头轻轻按了?一下。

“咔哒”一声过后,宫明月拉开小抽屉,取出一只雕花锦盒。盒子里?放着三?颗红色的丹丸,宫明月将其中一颗抵到重樱唇边。

重樱没什么力气,轻易被他掰开唇齿,丹丸“咕咚”滚入她的喉间,入口即化。

重樱急促喘着气,双唇微张,想要说什么。

“是能让你睡过去的好东西。”宫明月弯了?弯唇角,轻声安抚着,“樱樱乖,好好睡一觉,师父保证,不会让你有事。”

那?药大概有麻醉的作用,重樱的身体渐渐失去知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出了?手,紧紧抓住宫明月的袖子,五指用力,指尖泛着惨白?的颜色。

“七师姐,师父,七师姐……樱樱是大姑娘了?,师父……”她睁大双眼,嘴唇翕动,急切地?说着。

宫明月握住她的手,迫使她松开。

重樱的眼睛干涩得滚出泪水,倔强地?不肯闭上眼睛,用仅剩的力气,咬着双唇,借助双唇的刺痛保持清醒:“师父,师父,让……让七师姐来。”

她不知道宫明月会选择哪种法子来解毒,不论哪种法子,都是要在心口划一刀的,那?样必然要解开衣襟。

他若亲自动手,什么都会被他看了?去。

她总觉得这段剧情有点眼熟,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重樱不怕身子被别的大夫看了?去,但怕被宫明月看了?去。

女主落水湿身后,被男主搂了?下腰都会激发男主的兽性,这要是被男主全看了?去,还不得兽性大发。

原书里?,生辰宴上千重樱落水被救,宫明月从此深植邪念。毕竟二人有师徒的名?义在,宫明月当过人,愿意遵守人族的道德和规则,忍着没有动千重樱。

蛇是欲的化身,欲越是压制,越是丛生。

宫明月压制着自己对千重樱的渴望,即便看清千重樱眼底的爱慕,始终没有越过二人之间的界线,直到某日国师府进了?刺客。

刺客对着宫明月射出毒针,千重樱想也没想,便飞身扑了?过去。

四?十九根毒针,一大半没入了?千重樱的身体。

宫明月抱着危在旦夕的千重樱,情急之下,躲入密室内,解开她的衣裳,用磁石将毒针一根根吸出。

千重樱身上的那?件衣裳,就好像世俗道德的一层禁锢。宫明月亲手撕破这层禁锢,昏黄的烛,柔软的榻,美人玉体横卧,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那?是全书的第一场床戏,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水到渠成。

在此之前,千重樱对师父的爱而不得,宫明月对徒弟的欲念丛生,都像是一道可口的开胃小菜。

香艳,摄魂,越尝,越饿。

这场戏是开胃小菜后的正式大餐,色香味俱全,被吊足胃口的读者,吃得心满意足。

得偿所愿的男女主心满意足,餍足的读者心满意足,赚到订阅费的作者心满意足,只有重樱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密室初夜,是宫明月与千重樱正式成立恋人关系的开端,也是千重樱踏出万劫不复的第一步。

作茧自缚,不外乎如此。

宫明月用爱情,精心编织出一个牢笼,终生困着千重樱。

他的温柔蒙蔽她的双眼,他的宠溺堵住她的双耳,他的爱意缚住她的四?肢,他的身体让她沉沦。她逐渐成了?他的提线木偶,在他的操纵下,被剖心抽骨,永世得不到救赎。

不知道千重樱勘破真相的瞬间,是不是一如当初,将自己身心皆交付给宫明月时,那?般心甘情愿。

千重樱的一生,在重樱看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打破“千重樱”和宫明月的恋人关系,是改变千重樱命运的第一步。千重樱的悲剧,本就是伴随着这段畸形的师徒恋诞生的。

既然这件衣裳是千重樱和宫明月之间的禁锢,那?么,她永远也不会给宫明月亲手撕开这个禁锢的机会。

重樱抓着自己的衣襟,仰起头来,用仅存的微弱力气,断断续续,固执地?叫着一个名?字:“七师姐。”

宫七是医女,她的医术在整个天都城都排的上号,如果?不是这么多事情耽搁至今,她最初的计划也是借宫九的关系,得到宫七的帮助,解开蛊毒。

宫明月对上她祈求的目光。她的双唇在牙齿的咬合下,泛着殷红的血丝,双颊惨白?得如同罩了?一层霜雪。

宫明月不是第一次领略到她的倔强。

看似软软糯糯的小白?花,平时装得很无害,乖顺听话的表面下,藏着会扎人的刺。

不是将对手扎得鲜血横流,就是将自己扎得满身是伤。

他憋着股狠劲儿?,想将她身上的刺都拔光,却又清楚,那?些扎人的刺是她赖以生存的基础。

没有了?它们,她会逐渐枯萎。

那?便再?也不是他的樱樱。

他的樱樱就该嚣张跋扈,神?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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