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

爱姬睁开了眼。宿舍里一人也无,她迟疑着下床,在梦境里灵魂遭到真人“袭击”后,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鹦鹉鸟笼还挂在外面那里,鹦鹉一看到她就很开心的叫了两声,爱姬很开心一醒来就能看到宠物,然后准备看看外面的情况。

她走出了女生宿舍,沿着走廊往外走,在外面撞见了熟人——五条悟。

他非常讶异:“你居然醒了。”

言外之意就是她睡了非常久。

他说她睡了一年,周身被雪白的防护罩保护,没人能够靠近她直径一米内。没人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沉睡。

“我梦里遇见了一个咒灵,他想对我的灵魂进行改造,我的灵魂有一部分受损了,所以这段时间陷入了休眠,自动修正灵魂。”她说话的声音非常低缓,“先不说我的事情,你变化好大。”

“我吗?”五条悟指自己,反问,“我总不可能一年长老了十岁吧。”

好像是调侃的语气。

她示意他稍微弯下腰,摘下他的墨镜,和他漂亮的蓝眼对视:“可是我看到萦绕不去的悲伤。”

他无奈的揉头发:“小动物的直觉?为什么那么敏锐?”

她只是默默看着他。

“发生了什么?”她过了好久才再次问。

“你沉睡前我去执行的那个任务,保护一个女孩,结果她死了。”

“为什么死了?”

“有人想要她的命。她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我不够强。”冷淡、低沉、沮丧。

她静静注视着五条悟,他眼底闪过的每一种情绪她都收在眼底,她心底那种惯有的温柔又泛滥溢出,这种事情她不是第一次见,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但是那种泛滥成灾的同情心千年都没有改变。她既温柔,又关切的说:“不要伤心了,”

如圣母一般。

爱姬伸出手:“给我吧。”

他非常讶异:“什么?”

“你明明知道的,太阳消失那一回,你就知道条件是什么了。把那个东西给我,把她复活吧。”她说,“别伤心了。”

五条悟内心非常复杂:“为什么?”

好像不算很熟悉,好像还没相处过多久,好像还捉弄过她,好像还令她感到过恐惧,但为什么这样温柔?毫无理由的温柔,让人觉得受之有愧,让人觉得诚惶诚恐。

“身边有悲剧的话,我既然有能力就要改变它。如果能把故事变得圆满,为什么要是悲剧呢?那女孩就跟那些路上遭遇车祸的人,遭遇火灾的人,一样无辜,一样悲惨,为什么我不可以像救别人一样救她?”她的表情一直是温柔的,简直让人觉得怪异,因为这样博大的温柔到这种毫无理由的程度已让人觉得不真实。

没有实感,好像她这个人一下子失去存在的实感,五条悟那时候确实是这么想的,他有微妙感觉,过了一会儿才说:“谢谢。”

他将一枚硬币取出,放到她的手心。

她小小的手心收拢了,硬币就在手中,她微笑着说:“许愿吧,让你悲伤的事都驱走吧。”又温柔,又像小太阳,一个人除了母亲,简直不会遇到第二个对你那么关切的人了。

就那样许了愿。他许下的那个愿望,复活了两个她从未听说过名字的人。

他刚把人复活,肯定要把人从坟墓中带出,跟她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她点头。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好像一切顺遂,顺利到令人仿若做梦,总感觉有了她仿佛游戏下了作弊器,再也不用为卡关困扰。这种开挂一样的许愿能力背后是否有深藏的隐忧?他简直没法去思考,这时的一切,都好像被人紧紧推着后背在前进。

他回来果然很快,他说已经把人安置好了,怎么安置,往国外送去哪里,没有细说,又跟她解释这个点高专没有人,多是在任务,他也是刚回来。问她是否想看外面的街道变化,愿意带她出去玩,她向他自然而然的伸出了手,点了点头。

又乖又可爱。

这个时候,她好像又有存在的实感了,他又觉得她是个“存在”的人了。

他问她想不想见硝子,给硝子打电话让她来看苏醒的她,结果还没打,反而接到硝子的电话:

“——喂,五条,我见到了夏油,对,在新宿。”

五条悟马上就变了表情,叫硝子把他先逮住,硝子回应:

“我才不要,我可不想被他杀死。”

他下意识看向爱姬,她反应比他想象中更快,很善解人意的说:“你快去吧。”即使她根本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

五条悟迟疑,把她丢在这里自己去拦截夏油杰显然不明智,但带着她去拦截又不可能。这件事情一时间显得如此进退两难。

她说:“我就在这里等你。”

她是如此善解人意,细心到面面俱到,两目对视简直无话可说了,五条悟说:“那你就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嗯。”她点头,就站在原地,他离开的时候有一种若有所感,回头不知为什么又看了她一眼,有一种不详之感,但她很乖的站在原地,气球贩看到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都送她一个红气球,她牵在手上,好像一放手就会飞走。

他事后想,那时候把她一个人丢在大街上是最不明智的行为。

但是他还是走了。

爱姬牵着红气球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他离开,她真的非常听话,并不到处乱走,就那么站在原地,低头盯自己的鞋尖。

“……嗨。”有人搭上她的肩膀。

声音从后脑传来,听到这个声音,爱姬抬起头来,转过脸去——蓝色的中长发,缝合疤痕遍布的脸,她在梦境里看到的脸也是这样。

她的瞳孔一下子收缩了:“……真人。”

……

等到五条悟来接回她时,她还站在原地,牵着那个红气球,关切的问他还好吗,他们走回咒术高专,她很善解人意,说他需要一个人的时间,自己可以一个人回女生宿舍。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她独身回到女生宿舍,现在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去鹦鹉鸟笼旁边。鹦鹉一见到她,居然一反之前的亲昵,狂叫着扑翅膀。

小动物的这种反差是让人难以理解的。

“学我说话吧。”她将一枚硬币递到鹦鹉嘴边,“爱姬将能自己控制许愿的能力。”

然而鹦鹉却显示出非同寻常的狂躁,狠狠啄了她的手一下,她的手背马上破皮流血。这只小动物不安的扑朔翅膀,似乎爱姬并不是它亲昵对待的主人。

她皱起眉,一手握住绿毛鹦鹉脑袋,然后面无表情的手部加力,直到绿毛鹦鹉的头被捏爆为止。

然后她慢慢松开手,用鸟喙刺出的血滴在鹦鹉血肉模/糊的头上,鹦鹉的伤口在迅速恢复,破损的头部也在长出新的皮层,她反复逼迫这只奄奄一息鹦鹉学出那句话,折腾了好半天,鹦鹉都是狂乱的扑着翅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叫声。

她锲而不舍的将硬币递到正在恢复的鹦鹉鸟喙边,很耐心的样子:“爱姬将能自己控制许愿的能力。”

……等到奄奄一息的鹦鹉学出那句话时,她终于如愿以偿,松开手的时候,手掌已沾满脑浆和血。

这时候她又显得温柔起来了,温情的用两只手捧起鹦鹉残破的脑袋,温柔的低语:“以后也一起愉快的玩耍吧。”她雪白的脸孔,漆黑眼瞳,那眼睛犹如坚硬燧石,散射出一种冷淡的光辉,但是整张脸的神情又呈现出愉快的表情,好像温情似水,但是某种残忍的东西在酝酿,此刻她是如此扭曲,也具有某种无以伦比的邪性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