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在凌晨感觉到爱姬悄悄起身。爱姬睡觉时非常黏人,不自觉的就会把身边的人缠得很紧,腿手都紧紧缠在硝子身上,所以她一悄悄起身——硝子立马就能感知到了。

硝子仍旧假装睡着,感知到爱姬轻手轻脚穿起衣服,然后步子很轻的走到廊道那里,声音窸窸窣窣的——她在开鸟笼。家入硝子马上意识到这点。

她大晚上想干什么?

爱姬今天早上引发那么大的骚动后,回来后一直是很郁闷的样子,夜蛾正道知道是她引发的事件后,没训斥她,但是转为指责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大男人就在旁边守着都能发生这种事,实在是办事不利。爱姬本人非常自责,整个人也无精打采,七点左右就上床睡觉了。

爱姬将那只鹦鹉放出鸟笼,很稀奇的是鹦鹉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很驯顺,没有乱叫,然后爱姬开始往外小跑——她想逃跑吗?

硝子不再佯装,马上起身,开灯却发现更吃惊的事——爱姬并没有带走“壶中天”的碎片,而是就像平时一样放在宿舍桌子上。据夜蛾正道说,她处心积虑换回这些碎片,可能就是为了逃跑做准备。

如果她今晚这么轻手轻脚的起身是为了逃跑,那为什么不带走这些碎片?如果不是为了逃跑,那又为什么这么大晚上鬼鬼祟祟的起身?

家入硝子走到廊道外,爱姬在往外跑,她也拿起碎片穿上衣服跟出去——她得看看爱姬这么大晚上想干什么。硝子打通夜蛾正道的电话,汇报情况,夜蛾正道目前没有空闲,叫硝子马上喊上夏油杰和五条悟前去追踪她。硝子打通夏油杰的电话,马上把凌晨睡梦中的二人叫醒,等到三人汇合时,都是非常吃惊的样子。

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是临时从床上爬起来,仓促之间起来,脸色状态都不算好。

“怎么回事?她人跑路了?”夏油杰问。

“不像逃跑,目前不知道她要干嘛,老师叫先跟着看。”路灯照亮硝子的脸。

“硝子,大晚上的,你这脸色白里透红红里透白,吃什么补药了?”五条悟说。

因为同样是凌晨,硝子的脸色比他们两个好了太多,她平时负责治疗,使用反转术式,消耗比别人更大,看起来苍白颓废,今天一看之下,硝子的气色却比他们两个加在一起都好,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

夏油杰也说:“你晚上精神也太好了,怪不得老师会派你负责监视她,换我和悟可做不到。”

五条悟竖起大拇指:“你太适合当夜晚谍报人员了。”

明明是件好事,经他们两个嘴巴一说就没那么好了。

硝子无奈的叹气。

夏油杰这才正经问:“怎么做到的?我们早上出去,你为了晚上能看住她在宿舍里补觉吗?我记得早上看见你的时候,你也是相当精神啊。”

“我也没法敬业到晚上不睡早上补吧。”硝子说,“不过我确实已经两天没睡觉了。别用这种怜悯加倾佩的眼神看我,我不是在熬,是因为她的缘故——她晚上喜欢抱着人睡觉,所以我几个晚上,神智都比较清醒,这几天从早到晚几乎没有一点睡意,就算睡觉都是假睡,没法真的睡着,所以她一起身,我马上就感觉到了。”

天知道家入硝子这两个晚上是怎么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假睡的,她一点睡意也无,却怕吵醒熟睡的爱姬,动都不敢动,睁着眼睛看到天明。

“各种意义上你都算很辛苦。”五条悟又说。

不过也侧面印证了死去的高层老人在得到她的拥抱时,感受到了什么,才会如此激动。

“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跟上去,不知道她这么大晚上想去哪里,如果说是要逃跑,她又没带“壶中天”的碎片,刚才打电话给老师,他只吩咐我找你们两个来尽量追上她,看她想干什么,最好不要闹出大的乱子。”硝子说。

“老师在干什么?”夏油杰问。

“他还在开会。”硝子说。

“凌晨三点还在开会?”

“就是因为她的事情,高层一直在开会,据说已经吵了很久。”硝子指着远处爱姬的身影,“小心点跟上去,不要被发觉了。”

前方的爱姬却丝毫没有察觉她身后的三人,只是继续小跑着朝某个未知的方向前进。

她边跑边走,有时候跑累了就慢走,但是一直没有停下来过,看起来很急,过了很久,她好像若有所感,停在了一座公寓大楼下。

这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高处的玻璃“砰”的一下炸开,一个人类的身体被从高处丢下来,掉在地上后,身体痉挛了一下后,就一动不动了,身体上有巨大创伤,血流如注。

爱姬反应比后头跟着的三人还要快,她迅速蹲下,开始从尸体身上翻找东西——远处的三个人看着都觉得这样的举动十分荒诞。

很快,楼层上方又扔下一具尸体,爱姬仍然在翻找什么东西。

“我们马上过去救援,再不过去公寓里的人都要死光了……”夏油杰马上说。

“我大概能猜到她要做什么了,杰,别去。”五条悟一把拉住夏油杰,这里视力最好的他看得最清楚,爱姬在尸体上翻找出了钱包,果不其然是钱包。

玻璃窗内挤出一个身影,怪物状的咒灵从高楼之上跳下来,一直在反复的说话:“太阳,太阳,太阳……”

那是因为她让太阳消失,人心的恐惧孕育出来的咒灵。

怪物就这样盯着爱姬,爱姬正在喂鹦鹉什么东西——似乎是从尸体身上翻出来的。她好像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鹦鹉也响亮的模仿:“这只咒灵将消失!”

怪兽状的咒灵瞬间化作烟雾,从她眼前消失了,过程甚至可能没有一秒,那只还没让人看清面貌的咒灵就消逝了,爱姬继续埋下头从尸体堆里找东西,她在死者的衣袋里翻找东西的场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最后终于找到了什么,她露出了放松的表情,又背对着三人组,将翻找到的东西喂给鹦鹉,鹦鹉吐出来后,她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很低,但是鹦鹉却学的很响亮:

“今晚受破坏的人和物都恢复原状吧。”

然后奇迹发生了,碎裂的玻璃片浮到空中,慢慢拼接回去,死去的尸体的伤口在消失,然后漂浮回原本的公寓里。

毫无疑问,她在恢复大楼和死去的人。

明确的说,她在干好事,可是这事的匪夷所思之处在于,她为什么知道这里会有咒灵?

她干完事情后,又站起来,向三人组这个方向小跑过来,硝子这边三个人没想到她会跑回来,一片手忙脚乱,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躲,一下子就让爱姬看见了,她很惊奇的说:“——硝子?为什么在这里?”

硝子左看右看,两个男生都没有解释的迹象,她无奈点头:“我看你大晚上跑出来,不放心,就拉着他们两个跟着来了。”

“真的吗?”爱姬一下子笑了,她笑起来很可爱,看多少次硝子都这么认为,同样是嘴唇周围肌肉的牵引,为什么这孩子笑起来就这么可爱,如此富有吸引力呢?她笑起来不像那种人工糖精味很重的空姐笑容,是那种很有吸引力的笑容,让看到的人心情都变好,觉得愉快,觉得可爱,甚至享受。

像孩子那样,为硝子担忧自己而开心,不管硝子说什么都相信,又天真又可爱。

硝子才仿若无意的问:“为什么大晚上的跑出来,爱姬?”

“为了救人啊。”爱姬仍旧是诚实的表情。

“为什么你知道那里会死人?”硝子问。

“我会被“恶”吸引,有大规模的“恶”出现的时候,就是有很多人类受伤死亡的地点很容易将我吸引过去,我能够感应到哪里发生大规模的灾害事件,然后我的责任就是去尽量的救人。”爱姬说。

硝子抓住关键词:“你的责任?”

“对啊。”爱姬理所当然的说。

“为什么?”硝子问。

“没有为什么啊,因为就是这样的啊,我不是说过吗,我是因为人类的愿望而生的,我对人类怀有爱,所以就会这样啊,人类出现危机的时候,瘟疫横行的时候,洪水或者咒灵来的时候,我就得那样做啊,人类被大规模杀害的时候,我就得去救救他们啊。”理所当然的表情。

五条悟突然说话了:“你直接实现“全世界咒灵都消失”的愿望不能一劳永逸吗?”

“——那样的愿望以前不是没实现过。”爱姬说,“但是事情会变得更糟,咒灵全部消失后,善恶力量的天平就不平衡了,世界为了平衡这个天平,不同于咒灵的别的东西就会诞生,取代咒灵,最后还不如恢复咒灵体系。”

“还试过直接消除全人类的负面情绪,咒灵果然消失了,但是人类社会变得更糟糕了……人类失去了愧疚、欲/望和很多适当的负面情绪后,反而更糟了。然后……还试过干脆让人类“不会死亡”,但是好糟糕啊,大家都不会死之后,态度都随意起来了,伦理道德变得乱七八糟了,也没人想继续前进了……反正效果很糟糕。”爱姬说。

“你做过那么多试验啊。”硝子感慨。

爱姬用清澈的眼神看着她,“嗯,我最希望的就是人类幸福,创造一个不会有人受伤的世界。”她自然而然的向硝子伸出手,硝子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接住她的手,爱姬的手腕绕过来,五指与硝子的紧紧交叉,这种认识没几天就自来熟式的亲密让硝子觉得有点不自在。

“走吧,不是要回去吗?”她可爱的微笑着对硝子说,在走回去的途中,手心相触,能感觉到爱姬纤柔细软的手指,时而微妙的蜷缩,时而又伸展一下,细微的触觉所带来的微妙刺激让人在意,就是这种微妙的邪性吸引,让硝子意识到如此鲜明的一点:

这孩子绝对是很能撩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