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强笑了笑,瞧了一眼还在院子里的两个小的。
陆云泽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宝宝，正在听那男教师讲带孩子该怎么带。
他和李婶、大姑娘三个人在屋里头坐着吃瓜子，所以别的人也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听见自己母亲这话,大姑娘立刻用手肘顶了她一下，同时比划着眼色：“妈,你打听啥呢，瞎打听。”
“这算什么瞎打听嘛，小伙子总要结婚的。看着不错就带回来呗，又是两个小伙子，说不定婚礼还能一起办……”李婶丝毫不觉得有问题，还被女儿顶得莫名其妙，
大姑娘都不好意思了，只能歉意地看着曾姥爷：“妈，你可别再说了。”
曾国强摆摆手,“没事，没事，这就说了吧……”他早习惯了自家两个外孙那点事儿，所以现在提到这件事也十分坦然。隔壁家的媳妇和她家姑娘都是多年的朋友了,还都在他厂子里工作，是信得过的一家子。他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一直瞒着,便道：“他们不是有女朋友,是有对象。”
李婶背着话弄得一愣一愣的,“啥，啥意思？不是女朋友？”
“他俩，就他俩。”曾国强下巴抬了抬，又笑了,嘿嘿的，“处对象。”
李婶彻底懵了。
这，这什么意思啊？他俩？目光顺着老曾往外挪，她刚好看到小贺低着头靠在小泽身边，动作亲密又自然。大脑像是被榔头狠敲了一下，顿时彻底反应过来了——
大姑娘在边上又想笑又尴尬：“哎，我的妈，你怎么还没看出来，小泽和小贺两个就是一对啊！还老问女朋友的事儿，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什么……什么，他俩？可他俩不都是男的吗？”李婶思想还比较传统，没见识过这么新潮的事儿，结结巴巴地看看外面那两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她的眼睛瞪得浑圆，又看看面前还在认真嗑瓜子的曾老头，“两个男的哪能结婚生小孩啊，这，这年纪大了，可怎么办？”
“等他们年纪大了，我都死咯！管那么多干啥。”曾国强吐了瓜子皮，又去抓了一把小花生给大姑娘，“吃啊，这个小花生特别香。”
他这一句话，是彻底让还想说两句的李婶子无言以对了。
她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虽然小泽和小贺也不是她家的孩子，但，但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呢，怎么就这样不找姑娘正经谈恋爱结婚了呢？她本能地觉得不成，但再瞧瞧外面两个小伙子那浑身自然的亲热劲儿……
李婶愣了愣，尤其看到小泽仰着头冲小贺笑的时候，忽然又觉得这两个人，是挺般配的。
她没啥别的话好说了，就算自己心里嘀咕，也明白人家亲姥爷都同意了，轮不到她这个外人插嘴。那边陆云泽搂够了小姑娘，这才依依不舍地还给了人家亲爸爸。每一次瞅见这小丫头，他都要惊叹原来这个世界还能有这么软，这么小，这么可爱的一团肉。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和贺邵承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孩子了，但他还是对小婴儿充满了本能的疼惜。
贺邵承睫毛低垂，目光幽暗，今晚肯定又要和么儿提“要”孩子的事情了。
曾国强本想留这这群人吃个饭，但家里头准备的菜不多，只能不舍地送走了他们，走之前还给那咿咿呀呀的小姑娘包了个特别厚的红包。
据说李婶家二姑娘年后也要结婚了，他心里正忖度着该备上一份什么样的礼呢，那边贺邵承已经进了厨房，稍微翻了翻年夜饭剩下来的东西。
昨晚的饭菜过于丰盛了一点，剩下不少，没必要再烧什么。他询问曾姥爷愿不愿意吃炖面。曾国强站在院子里，被喊了两声才回过神：“哎！好，行，那就下点面条！”
陆云泽已经坐到了灶台后面的坑里，拿着打火机开始准备烧灶。
下午，他们一块儿去了县城，带着汽水儿上街赶集。
年初这段时间街上肯定热闹，百货大楼都人来人往，就算是平县这样的小城市，富裕起来的人都不少。曾国强走在街上，时不时地就能瞅见他曾老头辣酱的礼盒被行人拎在手里，让老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摸着脑袋纳闷这辣酱有那么香么。
他自己心里还没数，但其实整个平县已经打上了“曾老头辣酱”的标签，是个彻底的辣酱县城了。生活被这款辣酱带着越来越好，人们当然很乐意支持家乡本地的产业。
汽水儿去找了大黑，两条狗凑在一起，蹭蹭脑袋又舔舔脸颊，虽然是狗，但瞅着他亲热劲儿和人也差不了多少了。陆云泽买了不少平县这边的土特产，还含着一颗糖葫芦呢，腮帮子鼓着半边，更像小仓鼠了。如今这是彻底迈入了98年，虽然过年期间没什么事儿，但等假期一结束，他们两个就要回上海忙云端的事儿了。平县这里也开了网吧，他们刚才路过时看了一眼，基本都在用他们云端提供的各种互联网服务，其中玩云聊游戏的人数量最多。
“之前还说过要做多人线上游戏呢……贺邵承，你觉得可行吗？”他咽下了口中的山楂肉，然后吐出了几粒籽，“这是个挺不错的方向，尤其是和我们公司本身的聊天程序相结合。”
“嗯，但受限的不在我们，在目前的网络传输技术。”贺邵承手中备着餐巾纸，虽然现在是冬天，糖葫芦上的糖浆不容易融化，但偶尔也会淌下来一些粘手，“像《仙剑奇侠传》这样的大型游戏去做线上多人版，肯定会出现传输延迟和网络卡死的问题……”
“我知道，”陆云泽点了点头，“但那些比较简单的小游戏呢？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云聊早期配置了不少简单的游戏，只需要读取片刻进度条就能开始娱乐，是曾姥爷这种老年人的最爱。最火的当然是扑克牌，系统随机发牌，然后按照一些算法走牌，每天都有无数网友在用这个小游戏打发闲暇时光。除此以外，他们还有贪吃蛇、军棋、埋地雷等等，简单又迷你，很适合作为线上多人游戏的试水项目。
贺邵承也正想说这个，唇角便微微扬起，“可以，那行，开发部又有的忙了。”
“又不是不给他们发工资。”陆云泽露出了酒窝。
曾国强在一旁听着，也觉得有意思。他一个人玩游戏虽然觉得也能解闷，但玩多了就会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一台没有感情也没有回应的电脑玩，哪有和朋友一块儿玩来的有意思呢？他摸了两把汽水儿的狗头，忍不住问道：“真的能行啊？和其他人一块儿在网上……像聊天似的玩游戏？”
“对，云聊本身就有构建了好友之间的信息传输，做一个线上多人游戏不难。”贺邵承点头，拿过了汽水儿的牵引绳，“等回公司了之后安排一下。”
曾国强瞧着那说话语气都十分成熟的小贺，心里又忍不住地感慨了一下年轻人成长之迅速。
几天的年假很快就结束，从曾家村回县城，陆云泽又好生赖在床上睡了两天，这才有些不舍地和自家姥爷告别，载着那一整个后备箱的土特产、新衣服什么回上海了。他坐在车上看着路边快速掠过的树木和稻田，脑海里则依旧是自家姥爷那皱巴巴但却很和蔼的面孔——
“姥爷年纪也大了……”他抿起了唇，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点担忧，“贺邵承，你说咱们一直让姥爷一个人在平县住……”
“担心姥爷一个人寂寞？”贺邵承目光看着前方，驾驶时从不挪开一丝一毫的视线。
“一方面是，另一方面……姥爷也七十多岁了，现在虽然还腿脚利落，可万一一个人在家摔了一跤或者出了什么别的意外呢？”陆云泽蹙着眉头，瞅了瞅贺邵承的侧脸，“反正姥爷也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了，要不以后……接来上海？”
“可以。”贺邵承对此并无意见。
虽然他很享受和么儿的私人生活，在那栋小洋房的每一处都能肆意亲密，去体会爱侣之间最炙热的那份愉悦；但他也打心底的尊敬着这位长辈，当然不希望对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出了什么意外：“但姥爷现在还有工作要忙，辣酱厂的总部肯定在平县，不可能挪到上海来……”
“也是，那先再等一两年吧。”陆云泽仰起头算了算，“等姥爷不想干厂子里的事儿的时候，我们就把他接来上海。也不是说就成天在家里呆着，来上海建个辣酱厂分公司，让姥爷做做上海这边的人民代表……”
曾国强到时候一样有事做，只是换个地方，和自己两个外孙住一块儿罢了。
贺邵承最不缺的就是钱，让他在全国给辣酱厂开分公司都不是问题：“好，那之后慢慢地和姥爷提一提，给他做点心理准备。”
陆云泽这下放心了，脸上的酒窝又冒了出来。
他此生最爱两个人，一个是贺邵承，另一个就是自家姥爷。前世姥爷算起年龄虽然也不短寿，但作为外孙，他总是希望姥爷能多活一些，再多享受享受时代发展的福气。之前在县城那几天，因为卧室隔音不好，他和贺邵承也没怎么折腾，现在终于回了上海，不得不说……他还有点想呢。
因此，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陆云泽就伸出了手，轻轻地戳了戳贺邵承那金属的皮带扣。
贺邵承终于侧过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他：“么儿，别闹。”
白皙的脸颊上冒出了两个酒窝，陆云泽的眉眼都弯弯的：“我就闹，你想拿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