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老房子,电脑自然没法跟着带过来,所以这几天只能电话办公,有什么事情在手机里和公司的几个负责人说一说。王/毅伟今年终于想休个假了,从大年夜到年初五都不来上班,李良生也要回老家,所以公司今年就换了个人负责春节值班,再带几个程序员,几个客服。

虽然春节值班很辛苦,但云端对于假期值班的工资都是翻三倍起步,干十天就能拿一个月的钱,不少上海本地的年轻职员都是主动留下来加班的。

公司有规章制度和管理体系,所以贺邵承也无需花多少时间去安排这种琐事。老屋子里接了电话,有电话线就能接收传真。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和几个国际股票市场的海外代理人通话,翻阅着传真过来的文件,说着一些陆云泽有些听不懂的专业名词。

毕竟国际市场并不过中国人的节日,那几天该怎么开盘还是怎么开盘。

对于他们两个手里的资产,陆云泽其实也不大清楚,他只知道贺邵承以他的名字在瑞士开了个户头,里面好像有几个亿的美元作为不动资产,以备不时之需。他们日常消费太低,每天开车上下班再加吃吃饭,花费绝对不超过五十块。因此对于金钱,陆云泽也没那么在意,反倒乐意像曾姥爷那样,拿出去给社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他半眯着眼睛,软绵绵地靠在贺邵承的身上,去嗅着对方那股带着些汗意,但并不难闻的味道。

贺邵承的手揽着他,绕过来摸着那光滑圆润的肩头,再垂眸啄一啄么儿温热的脸颊。

他刚刚打完一个电话,在这样的深夜和美国的代理商聊了近半个小时。这也实属无奈,毕竟两国之间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和么儿亲热完毕,那边刚好有事情,贺邵承便顺手谈了谈。

他嗓音低沉冷静,根本不像是刚刚还在抱着陆云泽失控的那个人,但实际上,此时的他还躺在农村烧着煤炭的土炕上,连棉被都是曾姥爷喜欢的那种花开富贵款。

“不早了,怎么还没睡?”他终于把手机放到了一旁去,又用手掌盖住那肩头,不让么儿有任何着凉的机会。

他以为么儿会直接趴在被窝里睡过去的。

陆云泽动了动自己的脚,踢在贺邵承的脚背上,然后像是蹭痒痒似的来回搓了搓,“听你打电话。”

他已经困了,眼睛都是半眯着的,“老听你和那边聊……美国的事儿特别多吗?”

“嗯,美国的股市应该能算世界上资金最多的地方,每天都有无数股资金流在操作,确实要多关注一点。”贺邵承拉了灯。

尽管老屋子已经装修了,但灯还是那么一枚白炽灯,一根吊绳下来作为开关,并没有更换成什么先进的款式。仰头看向房顶,他们老屋子也不是平的天花板,而是无数根木头搭起来的屋顶,还能看到两根横梁。如果有鸟雀飞进来,说不定还会在横梁上做窝呢。

“噢……那,那你好辛苦。”陆云泽的嗓音越来越轻,灯一关之后更是困得厉害,“你也快睡,明天不要起那么早练拳了。每次你一起来我也睡不踏实的……”

贺邵承一怔,随即抿唇,低声道:“你明明每次都睡得很香。”

“哪有……我还是喜欢你抱着我……”他的眼皮已经彻底拉拢了,“暖和……”

怀里的小猪彻底入睡,完全就是陪着他撑到现在的。贺邵承虽然精神足一点,但也不是不用睡觉的超人,此时也有些困了。心口却充满了暖意,被子又被他拉了拉,陆云泽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面孔还蹭在他的胸口,没有任何能吹到冷风的地方。贺邵承抬手搂着他的身体,双脚又将那白皙的脚踝缠住。

这几天,他一定好好地陪着么儿睡觉。

曾国强一个鳏老头,睡得早起得早,一个人拿了收音机,走到院子里,对着一院子的寒气“呔”了一声,精神抖擞地开始做广播体操。汽水儿一条狗更是不要睡懒觉,一早跑出来在院子里撒欢似的跑了一圈,接着才寻了个地方解决便便问题,结束之后再过来陪自己主人一起做操。

收音机声音很大,老人家难免都有那么一点耳背,必须开了大音量才听得舒坦。一套操做了两遍,曾国强又来了个太极拳,折腾得浑身都是汗之后才去街上买了点早饭,顺道把午饭的菜一块儿拎回来了。

贺邵承听到了所有的声音,但因为记着么儿的话,也没起,就继续搂着怀里的人,闭上眼陪他享受被窝里的这份温暖。

两个人肌肤相贴,就这样静静地靠着,他都觉得很幸福。

曾国强也懒得去喊他们,他又不是啥也不懂的,自己这辈子都快过完了,去打扰一对小情侣做什么。老头把米粥都烧好了,瞅了瞅时间,见已经八点多,这才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么儿,小贺,起床吃早饭不?”

陆云泽被姥爷的一声喊弄得一懵,终于迷蒙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还趴在贺邵承的怀里,脑袋靠着这家伙的颈窝呢:“唔……刚刚,姥爷,是不是喊了?”

“嗯,姥爷已经出去一趟回来了。”贺邵承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又帮着揉了揉陆云泽的眼睛,“起来?先去把早饭吃了。”

陆云泽又蹭了蹭他的脖子,哼哼了两声。

在上海的时候,因为彼此都知道事情多,其实陆云泽也不怎么赖床,基本上到点就跟着起来了。但如今彻底丢掉了那些忙碌的工作和课题,他也难得懒了下来,恢复了当初那每天抱着床不肯起来的劲儿,仿佛整个人是被502胶水黏在炕上的。

贺邵承抿唇,搂着么儿起来,给他拿掉药玉,又检查了一下身体,接着才一起换衣服、穿鞋子。

农村的田埂上,满是和城市不同的那股泥土芳香。

这个年头还没到大批大批年轻人进城打工,农村只留着空房子的时候;因此尽管曾家村不少人在曾姥爷那辣酱厂上班已经赚了钱,也还继续住在这里,保留着浓浓的乡土生活气息。

他们家后院猪圈是空的,但其他人家好多都有猪或者猪苗在里面,哼哧哼哧。走过猪圈时难免会闻到臭味,但这些臭臭的猪粪还要被保存下来,挑到田埂上去,当做最天然也最便宜便捷的庄稼肥料。

贺邵承蹲下身,摸了摸菜田里被霜打过的青菜,那边就有认识的老太过来了,笑呵呵地要给他们割一些。

“拿点回去,让老曾给你们烧着猪肉吃。”一颗颗青菜被镰刀刷刷地割下来,老太婆或许经济上不够宽裕,但地里头这些不值钱的菜那可宽裕着呢。尤其青菜这种东西,都是种好几条,吃完这一茬,那边又长出来,源源不断,什么时候都有。

陆云泽有些不好意思,和贺邵承连连摆手,这才只拎了一袋子青菜回家。他们两个又不缺钱,哪能贪这点青菜,但有的时候农村就是这样,不收下才叫不给面子。

曾国强瞅见那一袋子,心情却很不错:“哎,这青菜质量好。下回我去她家谢谢她去,今个就拿这青菜给你们炖个排骨啊。么儿,你去隔壁婶子家问问,有没有猪油什么的……”

陆云泽又跑出去借猪油。

虽然没上班,但一天时间这样晃着也很快过去了,仿佛一眨眼就日落西山,又到了该收拾收拾睡觉的时候。

贺邵承的生日就在明天,今晚十二点一过,他就算是实岁二十的小伙子了,终于迈入了这一世的弱冠。陆云泽一边吃饭一边瞅着他,却怎么也没法把“弱冠”这两个字和贺邵承那张英俊成熟的面孔联系在一块儿。

唔……太奇怪了。

他微红了耳朵尖,又扒了一口米饭到嘴里。

姥爷是明晚给贺邵承好好过生日,还说要去街上买个小的鲜奶蛋糕。可他自己准备的那生日礼物格外烧手,多藏一天就觉得心口发烫,索性,索性不如早点给出去算了。

陆云泽低着头想事情,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早就被贺邵承的余光瞥到了。

他们之间虽然早已不分你我,也什么物件都不缺,但到了生日,在准备礼物这件事上,还是每年都会认认真真,努力给对方一个惊喜。

所以……么儿今年到底准备了什么?

贺邵承抿起唇,忍住了心底的好奇。

胸前的平安扣他已经戴了八年,虽然价格很便宜,但这样长期贴着肌肤,那奶白色的羊脂玉也被养得愈发通透圆润,甚至都带上了贺邵承身上特有的那一股气息。

陆云泽吃过饭,假装正经地赶了贺邵承去洗澡。

现在天气冷,农村晚上又没路灯,他们当然不会闲到跑出去溜达,在家里头吹吹空调看看电视不舒坦么?他自己则跑回了屋里头,在柜子深处终于翻找到了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上面还雕刻着古典的花卉图样。

陆云泽看到这个就耳朵发红,也不知道那天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居然真的跑去定制了一套。想到贺邵承会怎么使用这些,他的心脏就跳动地更快了一点,仿佛要直接蹦出胸膛。

他抿着唇,把小盒子塞到了枕头底下,又欲盖弥彰地把枕头压了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