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强作为七十寿宴的主人,当然是到处和人敬酒。但他毕竟又七十岁了,还真的没人敢灌他酒,所以老头子就端着杯茶水,高高兴兴地把自己厂子里的年轻小伙子全给弄醉了。他也还记得当初和么儿商量好的,要把小贺灌醉一次的事情,于是酒席结束时,曾老头还去没拆封的酒那边拎了一瓶出来。
牡丹饭店的员工收拾着整个场子,而曾国强则拎着酒瓶,去办公室里找他们家外孙和小贺了。
他作为主人,是把所有的宾客送走的,所以现在时间也不早,都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他进办公室时,三个小伙子正聚在一起一本正经的谈话,尤其小贺往那一坐的模样,乖乖,简直就是个大老板啊!曾姥爷摸摸胡须笑了,进去喊了一声。
“哎,也好回家啦!”
陆云泽抬起了头,“姥爷,那边都结束了?”
“当然结束了,不看看这是几点。”曾国强走过来,几个孩子桌上还放着记录纸,不过上面写的东西他都有点看不懂。他也知道自己外孙和小贺最近在倒腾什么“创业”,反正他是不管,年轻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你们也别这样认真,每天都在忙活,不休息休息啊?”
李良生在边上,面对着本市最大民营企业的老板,还有些拘谨。
贺邵承则是笑了笑:“嗯,刚刚好,也讨论的差不多了。今天不如就到这里。”
陆云泽在边上也打了个哈欠,“是该回家了,李良生,你怎么来的?还是你那辆小面包车?”
“对,我自己回去就行。”
三个人在辣酱厂的办公室里,也只是说对五台电脑进行一些程序的初步测试,想要进一步完善,还是要之后回去再说的。贺邵承现在也越来越有大老板的气势,直接商定了李良生回去设计某个部分,写好了程序之后再过来找他。
他自己是不困的,上了车之后就稳稳地将其发动,在李良生那辆面包车前面开了出去。曾姥爷坐在边上,手里还拎着那一瓶白酒,都没舍得放去后备箱。陆云泽已经趴在后座开始打瞌睡了,也多亏了这辆虎头奔的座椅宽敞,他直接躺在这儿睡也不是问题。不过在车上睡觉总是没有回家躺在床上舒服,因此一路上他都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在那边休息休息。
曾国强拉着贺邵承,开始了自己的忽悠大计。
“小贺啊,你和么儿也要上大学了。姥爷这段时间是真的高兴……其实到你们这个年纪,就应该喝点酒,来庆祝庆祝……”
“嗯,我明白,但今天要开车,也不好喝酒。”贺邵承笑了笑,坐在那里脊背依旧笔直,明明是个放松的开车姿态,但胳膊上隆起的弧度却提示着底下蕴藏的力量。
他现在就像是一头已经成年的虎,就算趴在那里休息,也依旧令人不得小觑。
曾姥爷嘿嘿一笑:“是啊,所以姥爷特地带了一瓶回来,没开呢都,晚上回去尝尝看?”
他自己被么儿管着,那是不许抽烟也不许喝白酒,于是现在老头子就多了个爱好——看别人喝酒。今天中午看那群厂子的员工喝得颠三倒四,他都乐开花了,现在就还差最后两个没灌倒的——么儿和小贺!
陆云泽趴在后面,虽然闭着眼睛,但耳朵还是好的,当然听到了姥爷这一番话。
他丝毫不知道姥爷也打算把他给灌醉,灌到胡话连篇那种,现在只当姥爷是在配合自己,忍不住地就笑了。
贺邵承还在认真地开车,目光没有落到后视镜上,所以没察觉到么儿的小表情。
“嗯,行。”对于曾姥爷,他还是十分尊重的,基本上都是答应。
曾国强高兴地点了点头,叨叨起了别的事情,“哎,今天桌上那虾饺你们吃了吧?尝到那虾饺的时候,老头子可真怀念啊。当初你和么儿都才一点点高,一米六吧?就去买肉买虾,在自家做馅,第二天一早跑去县城里摆摊……”
贺邵承想到当初的事情,眉眼不禁就柔和了,“嗯,尝了,牡丹酒店的大厨把那份虾饺做得很好。”
“现在当然是好咯,里面都是一个个基围虾,不像当初,只有河虾卖。”曾老头发出了感慨的声音,“我就一直记得,么儿头一天剥虾,剥得两只手都红通通的。之后你就不让他干那活了,全都是你一个人在剥。但你们两个都是小孩子,谁的手不嫩呢?那段日子,姥爷握住你的手……都是毛的呀……”
贺邵承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么儿手嫩,不能干那些粗活;他自己似乎还好,皮糙肉厚,无论做什么都没事。肚子上当初还被张志飞捅了一刀呢,现在还不是照样练了肌肉出来?然而听着曾姥爷这样说,他似乎就成了一个可怜的小不点,十分值得同情。
他笑了笑,心口又一次泛起了那种熟悉的温暖。
在贺邵承的人生中,陆云泽当然是一个重要的角色,这是把他从泥潭里拉起来,拉着他一点一点往光明走的人;而在这途中,曾姥爷给予他的温暖也并不少,只是仅次于陆云泽罢了。
他是真心实意地将这个老人当做了自己的姥爷,尽管实际上,他的姥爷应该是一个德国人。
陆云泽趴在后座上,就听着他们两个人回忆往昔。
汽车开到家门口时他还有些迷糊,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比早上去曾老头辣酱厂快多了。这会儿太阳也烈,他一下车就跑进了屋里去,并没有在外面多呆。之前一直在办公室里讨论,他的嗓子也干了,直接就去厨房里拉开了冰箱门,拿了三瓶冰镇好的汽水。贺邵承接过,喝了一大口,直接一路凉遍全身。
汽水儿也从汽车上下来了。
它今天见到了自己的几个宝宝,五条大狗围在一起,简直像是开会似的“呜呜汪汪”了一阵子。等到那边人开始吃饭,有骨头朝它们扔的时候,五条狗才各自分开,跑去主人那边觅食。汽水儿跟着曾姥爷走东走西,到哪儿都有骨头吃。它吃得饱饱的,之后又和孩子们玩去了,就在厂子门口那一块来回打闹。
玩了一天的狗此时也累了,稍微喝了点水就上了楼,去曾姥爷房里头睡觉。
陆云泽喝完了一瓶汽水,舔了舔嘴唇:“我也还得睡,我觉得我们三个要不都休息一会儿吧,今天还真挺累的。”
曾国强正是这个打算。
他是直接上楼了,没那么讲究;陆云泽还和贺邵承去浴室洗了把脸,刷了牙才一起回房。家里头的床垫软绵绵的,直接倒上去都不怕砸平了脸。他哼哼着蹭上了床,鞋子都是贺邵承帮他拿掉的。
“我这几天为了设计,都累晕了……贺邵承,之后回了上海你就把公司注册好,多招聘点人过来干活。可千万不能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了……”
贺邵承跟着上了床,帮他把那张小毛毯盖好,起码搭一搭肚子,“是的,我也在考虑这个事情。注册公司,招聘人才,给予高薪的同时签订好保密合同……我和你只要负责大方向的把控就好。”
“嗯,就分成三个部门,一个设计,一个开发,一个推广……”陆云泽蹭了蹭,“如果能找到一个总经理来负责前前后后,那就更好了,我们两个可以当大股东,躺在后面赚钱。”
贺邵承笑了:“这哪有这么容易?不过你说得对,到时候就按照这三个部门招人好了。说起来之前李良生推荐的那一个……等去了上海见一面再说。”
“嗯……我困了,我要睡了。”陆云泽哼哼了一声,抱住了贺邵承的胳膊。
贺邵承则低下头,抱着自己的么儿先亲了一会儿。
曾国强平时是绝不会在下午三点半上床休息的,但这次他是真的累了,两个小时简直是一眨眼的事儿,感觉好像才躺下呢,就又起来了。老头子晕乎乎地去洗了把脸,这才清醒了一点。隔壁还安静着,肯定也都在睡呢。他就过去敲了敲门。
“么儿,小贺,要六点了,起床了啊!”
陆云泽在贺邵承怀里十分痛苦地“呜”了一声。
他只要没睡到自然醒,眼皮子就睁不开。现在哪考虑吃晚饭的事情,他只想趴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再好好的睡上七八个小时。但是贺邵承瞬间就醒了,应声之后就把么儿给拖了起来。因为每天在房间都是抱着对方睡,他对曾姥爷的动静十分警觉。
毕竟万一他没立刻反应,姥爷就有可能直接进屋来喊人了。
今天晚上约好了要喝酒,曾国强也得稍微弄几个像样的下酒菜。把两个小伙子喊醒,他接着就出了门,在家附近的凉菜店里买了点水煮花生,水煮毛豆,接着再去烧鸡店里弄了一整只鸡。中午吃过大餐,现在这几个小菜刚刚好,别的什么都不用添。老头子只花了十来分钟买菜,陆云泽这会儿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呢。
“姥爷……”
“过来过来,有你喜欢的烧鸡。”曾国强笑了,把自家那长大了的,却依旧白净秀气的外孙招了下来,“中午的宴席虽然热闹,但姥爷觉得我们一家三个人也得单独吃一顿……”
“今天小贺喝点酒,他总不能一个人喝,你也陪着一块儿喝点呗。”
陆云泽眨了眨眼,刚想说自己会醉,白酒是碰都不能碰的——但,但他好想看贺邵承喝醉一次啊!
一个“不”字到口中硬生生变成了“嗯”,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总不至于喝一小口就醉倒。到时候他可以慢慢地抿,慢慢地抿……
贺邵承在厨房,把几个小菜都放到了碟子里,将其端着出来了。
陆云泽已经拆了那酒盒子,拿出了里面的青花瓷瓶——还设计的挺文艺。他接着又去看了看牌子,还好,不是茅台这种度数特别高的,只是一瓶青花郎,四十四度。不过酒瓶子开口还有点麻烦,表面那一层塑料包裹得死紧,用指甲去扣都扣不下来。曾姥爷见他折腾半天还没把酒瓶子打开,在边上摇了摇头。
“一看就是个没喝过酒的,么儿,我和你说,有的酒瓶子还要直接撬开呢,盖子和瓶身都是一体的。”
“还有这种??那酒是怎么灌进去的?”陆云泽呆呆地眨了眨眼。
曾国强手指甲厚实,不像年轻人那样薄薄一层,比较软。他一掐下去,那塑料皮就破了,扯扯之后扔到了垃圾桶里。不过瓶盖依旧很严实,拔了一会儿才□□。那股熟悉的酒香飘了出来,曾国强忍不住地深吸了一口气——
“可惜我是不能喝哦,来,小贺,姥爷先给你倒!”
“嗯?谢谢姥爷,不过少倒一点就好了。”贺邵承刚刚坐下,“我也没尝过白酒,不知道能喝多少……”
“别担心,你小子肯定行的,你有男子汉的气概!”曾姥爷嘿嘿一笑,直接给小贺弄了半杯过去。
这次拿出来喝酒的都是小杯子,所以半杯也不多,但起码三两是有的了。一瓶子一共一斤,也就是十两,够这两个小子喝呢!陆云泽在边上看到那么多白酒,心想还好这杯不是自己的。结果接着就轮到了他——
“么儿,你来二两吧,啊。”曾姥爷用手指在玻璃杯边上指着位置,一点都没少倒。
陆云泽的眼角睁圆了。
“啊……?我能喝这么多吗?”他扁起了嘴巴,小模样特别委屈。
“你比小贺还大呢,这点酒都喝不了?”曾国强把酒瓶子重新盖好了,“试一试,总要试一试的。都是两个小伙子,以后出去哪能不喝酒啊?”
他自己是拿了一杯清茶,高高兴兴地举了起来,“今天也是姥爷七十周岁的日子,来,姥爷先敬你们两个小伙子一杯!”
“应该是我们敬姥爷才对。”贺邵承笑了,立刻拿着杯子凑了过去,轻轻地碰撞了一下。
陆云泽心里想着自己只抿一小口,也过去碰了碰杯。
唇瓣贴在了杯沿上,他还没碰到酒呢,身边的贺邵承已经一口下去,丝毫没有喝白酒那种一点一点抿的意识。杯子里直接少了三分之一,那股酒味让贺邵承顿时皱起了眉。尽管已经咽了下去,但喝酒都是后劲足,就这么一口,贺邵承便感觉到了一个从血液中泛起的热。
他皱着眉,绷着脸,举着酒杯的动作都没变,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了一口气。
带着一点酒的香。
曾姥爷笑得在边上直颤:“小贺,哪有你这样一口闷的,喝白酒要慢一点,这不是在喝啤酒啊……”
贺邵承怔了一怔,“嗯?”
“你看么儿,他那个样子才是对的。”老头子指了指那个还举着杯子没动的人。
陆云泽本来想着赖掉这一口的,结果同时被两个人盯着,他也不好赖了,只能慢慢的,慢慢的凑上去抿了一小口,是真的一小口,喝完杯子里都没少那种。不过舌尖还是触碰到了酒精,他可是一点酒香都没尝到,只尝到了一股辣味,辣得他顿时也皱起了脸,脑袋还摇了几下。
明明他只是舔了一口,这反应却似乎比贺邵承喝那一大口还要重,让贺邵承都不禁低笑了起来。曾姥爷在边上却是鼓掌:“好!好!这是你们两个头一回喝白酒吧?姥爷为你们两个小伙子骄傲!”
“来来来,吃菜吃菜。”他把烧鸡的两个鸡腿分别夹给了么儿和小贺,自己则只拿了一个小鸡翅尖过去,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陆云泽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也感觉到了一丝热意。
今天中午荤菜多,鱼、肉什么的都吃过了,所以面对这道烧鸡,他居然也不贪,就在那儿挑着毛豆吃。夏天一锅毛豆剪去两边的尖,放到水里煮一煮,连盐都不用加,味道就已经很不错了。他吃着毛豆,时不时地抿一口酒,虽然还没喝多少,面孔却是明显地红起来了。贺邵承在一旁和曾姥爷聊着,酒杯中的液面也是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呦,小贺不错,一杯都喝完了!”曾国强看了看,自己外孙才喝了一两,脸颊已经红扑扑的了;但贺邵承就依旧面色不变,仿佛没喝酒一样,说话也冷静的很呢。曾国强就喜欢这种能喝的,因为他自己酒量就不错。只可惜现在被管着了,他不能和小贺一块儿喝酒,只能给这小子再添一点。
“姥爷,给他加,给他加。”陆云泽在边上笑眯眯地起哄,“他能喝着呢,这边一瓶全给他,他也不一定会醉。”
“么儿……”贺邵承看着身边那已经舌头大起来的人,无奈地喊了一声。
“这小子,坏着呢,嘿嘿。”曾姥爷又给倒了三两酒,同时伸手去刮了一下外孙的小鼻子,“不过你确实能喝,再来点,再来点。”
长辈递过来的酒,贺邵承也不好推辞,只能接下继续喝了。
桌上几个菜都是挑着吃的,其实他们三个也都不饿,大部分时间都在那儿说话。曾姥爷也好奇他们俩之前伙同那李良生在做什么,贺邵承便仔细地和姥爷讲了——
“我和么儿都觉得计算机能够改变目前的生活方式,尤其是连接上互联网以后。国外这一块已经发展起来了,人们可以通过计算机来便利生活,比如电子邮箱,电子聊天,电子购物等等……”
曾国强听得一愣一愣的。
“但是国内目前还完全是一块空白,所以我和么儿打算朝这个方向努力一下。目前第一步先是做一个电子邮箱出来,能够在几十秒或者一分钟以内,把信件寄送到另外一台电脑上那种……”他又抿了一口白酒,“我们已经初步构思好了,现在就是要把大框架一点一点的搭出来……”
“诶,那那玩意儿,可以在姥爷厂子里先用用吗?等你们做好了之后。”曾姥爷夹了一筷子花生,“要真能那么快,以后发账单什么的不是快多了?”
“嗯,我们也是这样打算的,会先做一个局域网下面连接使用的电子邮箱,也就是说只给这个公司内部使用。之后再开放互联网版本,只要连接上互联网,就能随意地给别人发送邮件。”贺邵承点了点头。
一杯酒又被他喝完了,尽管看上去他依旧很正常,说话嗓音也没有变,和身边已经软趴趴的陆云泽看上去完全是两个模样;但实际上贺邵承自己很清晰的感觉到了——他的血液在发烫。
酒精让他的身体都跟着烧了起来,大脑也有些微微的发晕。
酒瓶子里还剩下最后二两,曾姥爷一口气全给他了,连最后一滴都没浪费。贺邵承看了一眼身边的么儿,只见陆云泽已经趴在桌子上了,正在用筷子拨一粒花生玩呢。他这样醉醺醺的特别可爱,桌子底下的腿都在来回晃。或许是察觉到了贺邵承的目光,陆云泽还抬起了眼眸,冲着他笑了一下。
“贺邵承!”
“嗯。”他勾了勾唇,觉得这一次喝酒……或许也不错。
一粒花生被陆云泽从盘子的左边拨到右边,滚了二十几圈后才夹起来吃掉,接着再去拿一粒花生过来,继续玩/弄。曾姥爷看着自己外孙,忽然觉得这副样子的他好像也一点没长大,依旧是那十来岁的小娃娃。
贺邵承喝完了最后一口白酒。
他一个人喝了八两,陆云泽只喝了二两,但贺邵承此时还能去帮着收拾碗筷,陆云泽就只会坐在沙发上哼哼了。桌上几个碟子收拾了一下,他还要过去帮着洗掉,但曾姥爷笑着摆了摆手。
“你啊,拉着么儿上楼去吧!虽然你酒量确实不错,但头一次喝酒后劲都大着呢,快去冲把澡。”
贺邵承点了点头,“嗯,那我先带么儿过去。”
他转身走到了客厅。
陆云泽仰起头看他,舌头是有史以来最直最硬的一回,“贺邵承……你喝完啦?”
“嗯,么儿,我们上楼。”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伸手过去拉住了那软绵成一团年糕的人。
陆云泽是纯粹被贺邵承拉着走的,也还好,还能自己走路,否则估计都要背着上楼。他摇摇晃晃地到了浴室,贺邵承还去拿了毛巾和睡衣过来。
“冲把澡,然后今天早点睡觉,嗯?”他低声哄着,“好好的洗一把热水澡,出一身汗,酒精就能发散掉了。”
“嗯……嗯。”陆云泽乖乖点头。
他还残存着一些意识,也不喜欢自己身上黏糊糊的感觉,这把澡洗得老老实实,浑身都用那搓澡巾搓了一遍。接着,他才吸了吸鼻子,走到外面来穿好衣服,对着镜子刷牙洗脸。镜子里的人面孔红红的,鼻尖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他忽然觉得这幅样子的自己有一点熟悉——
就好像是,刚刚被贺邵承欺负过一样。
陆云泽的大脑有点晕,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想被欺负了。
他毕竟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喜欢的人还一直在身边,怎么可能不想做一点更亲昵的事情呢?只是说一直考虑着贺邵承,贺邵承还没到十八岁,所以没敢做什么罢了。不过这会儿或许是喝醉了酒,陆云泽忽然意识到,自己干嘛要考虑贺邵承呢?贺邵承那家伙明明喜欢这种事喜欢得不得了!
他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面孔,贼心怦怦乱跳,但在开门出去的那一瞬间,又给蔫巴了。
他没有贼胆啊。
回了房间,陆云泽看到了正靠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的贺邵承。
八两白酒其实一点都不少,贺邵承此刻其实已经醉了,只是他醉得很安静,外表又特别能唬人罢了。陆云泽跟着上了床,伸手过去戳了戳他。
“我洗好了……你去吧?”
贺邵承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是褐色的,此刻就像是一只老虎在盯着人看一样,让陆云泽都愣了愣。他感觉到贺邵承的身体有些热,就伸手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手腕被紧紧地抓住了。
“嗯?”
“么儿……”贺邵承呼出了一口带着酒香的气,直接拽着那白皙的手腕,把人完全拉到了自己怀里。
他的力气很大,一点都没有醉酒后的那种烂泥感,反而浑身都硬邦邦的。陆云泽瞪圆了眼睛,接着就被亲吻住了唇瓣。那股酒味他才刚刚刷牙刷掉,结果现在又尝到了,浓郁极了。贺邵承似乎此刻才舒服了一点,抱着自己的么儿一点一点的亲吻了起来。
“你……你还没洗澡啊……”陆云泽艰难地躲开了一点,一边喘息一边提醒对方。
贺邵承就安静地看着他,也不吭声,直接把人压到了床上去。
他只会亲吻这一件事,别的都不会,但单单一个亲吻,在贺邵承手里也能够玩出花来。陆云泽被他按在床上,两个手腕都被压着,一点动弹的机会都没有。面孔被一点一点地啄,贺邵承像是在品尝一份餐后甜点一样。
“么儿……么儿……”他毫不厌倦地低喃着这两个字,然后自己低笑了两声,又轻轻地吮住了那小巧的耳垂。
陆云泽颤抖着“呜”了一声。
还好他刚才进门时把门关上了,否则要是开着,肯定就要被姥爷发现此时正在做的荒唐事了。残留在体内的酒精让他也没有力气推开对方,反而就顺着这股热意,一起沉浸在了贺邵承给他的亲吻之中。耳朵被亲得湿漉漉的,耳朵尖,耳垂,甚至俩中间的耳窝都被亲了。贺邵承是一点都不嫌弃他的耳朵脏,反而觉得那白嫩嫩的小耳朵秀气极了,亲了亲之后又立刻变红,就像是水蜜桃一样……可爱的紧。
曾国强洗完了碗,上楼也冲了把澡。
孩子们的房门已经关上了,估计都睡了。他老头子今天也没有洗衣服的打算,就把那一摞脏衣服扔在边上,明天再说。汽水儿跟着回了房间,曾国强摸了摸汽水儿的脑袋,笑呵呵地坐在床上开始看他最喜欢的《知音》。
然而实际上,隔壁,陆云泽和贺邵承根本没睡。
尽管这辈子的贺邵承还什么都不会,但他知道自己想要谁,于是就仗着这醉意,肆意地亲吻着自己的么儿。陆云泽本来冲澡后还稍微清醒了一点,现在被他嘴里的那股酒味一熏,也跟着又晕乎起来了。
彼此的嘴唇都泛起了红,但贺邵承还是觉得不够,又凑到那白皙的脖颈间,去轻轻地啄几年前留下的那一道疤痕。当初的褐色疤痕如今已经变成了一道银白色的突起,虽然摸上去依旧不平整,但至少不会那么引人注目了。吻啄温柔又充满爱意,让陆云泽忍不住地就低哼了起来。他终于挣脱了贺邵承的双手,不过接着就抱住了对方的脖子。
“贺邵承……贺邵承……”
“我好喜欢你呀……”嗓音软绵绵的,他又笑了起来,露出了那两个甜甜的酒窝。
贺邵承目光暗沉,嗓音低哑的回应:“我也是……么儿,我爱你。”
现在是晚上,曾姥爷不会随意的来他们房间,就算亲红了嘴唇,也还有一整个夜晚去恢复。贺邵承也不再控制自己,抱着怀里最爱的人,一点一点的亲吻,反反复复的疼爱。
夜幕落下,今夜连月亮都看不见,鸣叫了一个白天的蝉也终于安静了,让屋里湿润的接吻声更加清晰了起来。
曾国强之前也好一段时间没在厂子里上班了,现在他自己的寿宴都过了,再不回去也不是个事情。陆云泽和贺邵承稍微在平县呆了几天,接着就被班主任通知回去领录取通知书。刚好他们也是时候回上海了,还要注册公司,招聘其他员工呢。在平县和李良生又谈了谈,贺邵承和他约好了以后电话联系,接着就开车陪么儿一起回了彼此的那栋洋房。
两个人先去学校领取了通知书,都是复旦大学的抬头,只有姓名、专业和新学号不一样。
开学办理走读的手续还不着急,贺邵承主要还是带着么儿去注册了公司,小投资,只注册了一百万的资金。他自己在股市里的资金十分稳定,只要察觉了行情,一个月时间搞出一千万的收入完全不是问题;其他的投资不是他在打理,但放在那也就是个时间的事情,尽管有一些投资会亏损,但加起来总是赚的。
所以对于互联网这一块,贺邵承也根本没有立刻盈利的打算。
公司的名称自然是“云端”,法人是他贺邵承,但股份却是全部归属陆云泽。
陆云泽还有些诧异,晚上躺在床上问他这样做干什么,贺邵承则在一边十分平静地表示,自己以后还要把那一大堆的现金也分给么儿。
“之前是你年龄没到,只能放在我的卡上,但是现在么儿你也成年了,不应该全部放在我这里。”
“可是,我的和你的,有什么区别呀?”陆云泽有些晕,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和贺邵承都没因为钱的事情起过矛盾,所以也不会有普通谈婚论嫁时那种对资金归属的纠缠。在他眼里,贺邵承是一辈子都会对他好的,就算他陆云泽手里一分钱都没有,这个人都会把他养得好好的。
“没有区别,我的就是你的。”贺邵承笑了,阖上了手中的书,侧头啄了啄对方的发梢,“好了,今天早点睡,明天还要去见一见李良生推荐的那一位呢……据说脾气有点古怪。”
“嗯……行吧。”陆云泽点了点头,滑到了被子里去。
李良生推荐的人名叫王/毅伟,确实是从斯坦福大学毕业的。现在是他们去招聘人才,因此贺邵承和陆云泽是亲自上的门,第二天一早就驱车前去了对方的住所。然而今天也是个工作日,陆云泽下了车之后便奇怪地歪了歪脑袋。
“他都留学回来了,怎么没工作?居然还呆在家里?”
贺邵承也思索了片刻,“听李良生说,他大学就是学的计算机,可能目前国内也没有可以吸引他的公司吧。总之先去见一见。”
“嗯,走吧。”陆云泽看了一眼,这也算上海市比较体面的一个住宿小区了,对方家庭条件应当是不错的。
他们上了楼,到了门口,因为之前李良生已经帮忙两边通过气,所以当贺邵承敲门时,里面很快就开了门。王/毅伟站在那里,人已经挺高的了,但比贺邵承还差那么几厘米。
“你就是贺邵承?”他只穿着一件短袖,下面一条短裤,脚上随意拖了个人字拖。不像是面对一个公司老板,王/毅伟一点客气都没有,直接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两个人,“李良生那小子和我说,你们两个很有想法。”
贺邵承露出了客气的微笑:“关于这一点,我觉得我们可以进去坐下来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