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泽脚步都一僵。
他刚才一边想事情一边说话,都忘了自己还根本没有和贺邵承提过认购证的事情!虽然他总要把这个事情说出来的,可是这会儿报纸上说不定还没登上海要开证券交易所,贩售认购证的事情呢。他和贺邵承牵在一起的手也紧了紧,不过面孔还努力的绷着——
“上次去深圳,我听人说了一嘴,上海也要开证券交易所了。”他又迈了一条腿,继续往前走,“我们不是在报纸上看过了么,深圳的股票市场热闹极了,我就觉得……上海开的那个肯定也行。”
“十二月份开?”贺邵承微微皱起了眉,因为他基本上一直跟在么儿身边,却从没有听到这个消息。
“嗯,到时候看报纸消息啦,反正我们去试一试,肯定不会亏的。”陆云泽瞧见了凉菜店,赶忙把话题转走了,“贺邵承,买点菜回去吗?刚好家里菜不多了。”
贺邵承看着么儿,摇了摇头,“我们就带出来两块钱,现在已经花光了。回去拿了钱再过来买吧。”
他感觉到自己掌心的软手又是一僵。
贺邵承垂下了眸,没再问证券交易所的事情了。
他感觉得到,这可能是么儿暂时还不想告诉他的事情;他也可以确认自己在深圳根本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个消息,顶多只是火车上拿的报纸里读了几篇关于深圳股票市场的内容。两个人一块儿走回了家,也差不多十一点钟了。曾姥爷早就起了,正在客厅里吹风扇喝茶。
陆云泽把之前记录的小纸条拿了出来,按照约定给深圳几个老板打了电话,约好了下一批要进的货。贺邵承则又拿了五块钱,去街上的凉菜店买了两份凉拌菜,又到之前的炸鸡摊子上,拿了五个么儿喜欢的炸鸡腿。到中午十二点,陆云泽终于把下一次订货的事情谈妥了,价格也商量好,下午就去信用社打定金。餐桌上这会儿也放好了碗筷,就等着他了。他赶忙过去一起坐下,曾老头则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开了。
一口清爽的生啤喝下去,老头从头舒服到脚。
“么儿,你来点不?”他怂恿着自己的外孙,毕竟农村没什么小孩儿不能喝酒的观念,老在餐桌上用筷子点了辣酒去给小朋友舔呢,“这生啤,味道好。”
陆云泽摇摇头,才不肯呢,他上辈子和贺邵承的第一回就是喝了点红酒,才小半杯就醉得什么都不清楚了,一觉醒来只觉得屁股痛。
他酒量差着呢。
“我不喝。”他拒绝了,贺邵承也一样跟着摇头。
曾姥爷觉得两个小朋友不识货,自己继续一个人喝着啤酒吃凉菜和鸡腿了。
什么材料都提交了,这会儿就等着审批下来,所以这两天老头的心情都好极了,自己在客厅自娱自乐的喝酒。陆云泽和贺邵承先把自己的碗筷洗了,接着又上楼去,把攒下来的衣服也搓一搓晾一晾。他们两个这会儿都穿的是新衣服了,贺邵承带过来的那些破布更是直接在乡下烧火烧了,一点都没留下。成套成套的衬衫和短袖挂在一起,随着风轻轻的飘,还挺整齐。
贺邵承把彼此的内裤也挂在了衣夹上,接着才把盆放了回去。
陆云泽已经坐在床上记账了。
他始终都用的是那个小本子和那只英雄钢笔,虽然换了个地方,已经不在农村的炕上了,但还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表情。贺邵承过来帮他一起对了一遍,确定没错之后才一起躺了下来,盖着同一条毯子睡了个午觉。天气这会儿还有点热,但过了十月,估计就要凉了。
陆云泽靠在贺邵承身边,轻轻的嗅着对方身上的味道,迷迷糊糊的说:“我们得找一床轻薄点的被子出来了……”
贺邵承侧过了身,虽然没敢抱住么儿的腰,但也用自己的身体让他更暖和了一点。
周一又开了学,曾姥爷觉得自己在县城也没事了,又跑回了曾家村,说要照顾照顾家里的鸡,过两天再回来找外孙和小贺。陆云泽也没意见,又和贺邵承一块儿上学去了。初中学习的知识虽然简单,但校园生活也并不无趣。上完了正课,他就和贺邵承一块儿去打篮球了,在那小小的球场上一个接着一个的投篮,比谁准头更好。
贺邵承当然赢得轻轻松松。
班上的男同学也过来参与,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场篮球比赛。贺邵承被另一个队伍要走了,陆云泽觉得自己是必输无疑,只能不停地在场上跑,努力的去和对方抢篮。而贺邵承也真的很给他面子,只要是么儿来抢,手里的球就自动到了对方那里,丢得毫无破绽。只可惜陆云泽投篮准头还是不行,扔了几下只中了一个。
队伍里其他人哪看不出来承哥在给副班长放水,一边嘘一边说承哥偏心。
贺邵承微微勾着唇,把篮球扔到了篮筐里。
“下课了,喝水去吧。”
一节活动课也结束了,再过十分钟就要上自习了。男生们聚在一起一块儿往小卖部走,有钱的一毛来瓶汽水儿,省一点的就拿个五分钱来一瓶矿泉水。刚运动完,陆云泽还喘着呢,一点都不想喝甜的,只拿了瓶冰水在那喝。不过他也一般不喝多,剩下来的递给贺邵承,贺邵承再一口饮尽,回教室拿自己的水杯接一点就成。
打了篮球,手上也难免脏,他们两个讲究一点,进教室还去洗了洗手。
“你干嘛给我放水啊?”陆云泽忍不住的问他,抬眸看着身边的贺邵承,两个人正一块儿站在小便池前面呢,“不用这样让着我的,你赢就赢了……”
贺邵承拉好了裤子,又走出去再洗一次手了。他的脸上沾着汗滴,略微深一点的皮肤此时看上去格外的光洁,头上的板寸更是让他的面孔显得成熟,已经丝毫看不出来其实比陆云泽还要小一岁的事实了。
“我没有。”他看着么儿,唇角微微扬了杨,“看到你球就脱手了,不能怪我。”
陆云泽:“……”
这个话,上辈子的贺邵承要是能多说几句,他也不至于和对方闹腾三年。
两个人又一块儿回了教室,刚好在打铃的时候坐下来。自习课老师也不来,就几个班委去问了今天的作业,布置一下让同学们自己做,到五点自动放学。陆云泽低头在前面快速的写着那些简单的数学题,过了十来分钟又换了一本,速度快的不得了。前桌的男孩不高兴写,就转过来和副班要了一本拿过去抄了。
贺邵承也一样写的很快,不过时不时的就会抬头看一眼么儿的背影。
这样的生活,虽然平淡,但也让贺邵承的心极为安定。
他们两个自己回家烧了饭,吃完了之后又洗碗刷锅,稍微忙碌一下就九点了,也没剩多少时间。外面忽然下了场雨,九月这闷热的天就凉了,刚好把之前准备的那一床薄被子拿出来。这都是陆云泽以前盖过的,就算被套洗了,也整个拿出去晒过,贺邵承还是能过嗅到那一股么儿身上独有的味道。他坐在床上,又看了一下窗外的雨。
“家里有伞么?明天要撑伞上学了。”
“有的,有一把这家人留下来的塑料伞。”陆云泽擦拭着自己的头发,这会儿是羡慕贺邵承剃个板寸了,擦一擦就全干了,哪里还要像他一样揉,“不过咱们俩得撑一把了,应该够的吧……”
贺邵承点了点头。
他还不是很困,并不着急睡觉。陆云泽也一样,一边拿毛巾继续揉着自己头发,一边就忍不住地抬手去摸贺邵承的板寸了。贺邵承的头发硬,一根根的扎在那里,摸起来还挺有感觉的。他坐在边上像是摸小狗一样来来回回的揉,自己的手也还在搓头发,结果就是搓过了头,毛巾一拿下来,头发丝都完全揉乱了。
“么儿,你等下。”贺邵承看见了,眸中忍不住多了分笑意,“我去拿梳子过来,这样睡下去,明天头发会翘的。”
“唔?哦……”陆云泽瞧不见自己的脑袋,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贺邵承虽然睡前给他梳了头发,梳顺了才躺下一块儿歇着的,但第二天起来还是翘了一缕,戳在头顶上怎么都下不去。陆云泽只能戳着一缕呆毛去了学校,收到了来自一群真初中生的嘲笑。他无奈极了,而贺邵承也居然过来一起凑热闹。
“你别戳啦。”陆云泽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那一缕头发,扁着嘴鼓着腮帮转头瞪身后的人,“贺邵承,你别真的以为我感觉不到。”
贺邵承勾着唇,“好了好了,我去接点水过来把它擦下去,好吗?”
他哄着自己的么儿,习惯极了,嗓音都是一种独特的温柔。尽管这会儿的贺邵承还处于变声期,说话本身就挺低哑的,但还是能够听出和平时的不同。陆云泽和他一块儿去了,还扁着嘴呢,站在水池前面让贺邵承摸着自己的脑袋。一缕软发也就是睡觉的时候压着了,这会儿用水一抹,就又服帖了回去。
“好了。”贺邵承又用拇指抚了抚陆云泽的软发,收回了自己有些发烫的指尖,“么儿,回教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