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域里,卫宫佐千代在迫害自己的兄弟,领域外,五条悟在迫害她。
高大的男人弯着腰,毫无人民教师形象也毫无帅哥包袱,姿势如同一只辛勤务工的小蜜蜂,撅着屁-股,手中舞着油性笔,站在床边若有所思比比划划。
七海建人甫一推开门就面对这样迷惑的画面,他没有感觉很奇怪,照着自己对五条悟那宛如下水道里出品的脾性的认识,精准推算出,五条悟又在搞事了。
“五条先生,你在做什么?”
“哟七海回来啦,有帮我买明治家的草莓夹心小熊饼干吗?”
“没有,拐进零食区会影响我结账的速度。”
“....你有空买三明治没空买小熊饼干吗?气抖冷,我要发twi吐槽你歧视注心饼干,让同好一起骂你!”
“去吧,到时候别骚扰列表逼我好友点赞就行,”关于这位病情有加重趋势的前辈,金发成年人已经掌握了特别的无视技巧,他浪任他浪,心平气和不惆怅。
七海丢了一瓶纯净水给熬夜写报告的家入硝子,径直走到安置两只未成年的床边,企图去看个究竟。
“.....”哦麦艾斯!
七海建人按住自己突起的青筋,发觉最近无语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他颤抖着手指着卫宫佐千代那张画着卡通涂鸦,异常谐星的脸,半天找不着词汇。
五条悟还不嫌事大,张开双臂比了个夸张的推荐动作:“当当!现代人体艺术大师Greatteachergojo最新作!超可爱的哭笑小丑!”
“诶你问为什么不去美院?不是因为屈才,哎都怪守护世界的责任束缚了我的发展。”
你做的事真能像你的狗屎屁话那么多就好了!
七海建人忍不住为这个还要供着这个祸害肆虐人间的世界痛心疾首。
他不知道五条悟没有进军娱乐圈(主要是漫才)这块是不是一种损失,但他倒是知道卫宫佐千代醒来后,她和五条悟总要没一个。
“快点擦掉!印记干了就麻烦了!”他忍不住督促道。
“哇你好无情哦~”
五条大少惯会做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毫不夸张地说,六眼持有者就是任性的代名词,带着天然的上位者的随性,热衷实现各种不可思议的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游戏人间。
——包括在针对一个身陷绝境的小学生时,也丝毫看不出他有保留的痕迹,玩心一旦来了,同情心这快的人类属性全要往后稍稍。
当五条悟还想往上面加个签名时,家入硝子从堆积如山的报告里抬起头,同样一眼看清了小姑娘脸上惨不忍睹的线条,煎熬开口道:“做个人吧,两孩子还都生死未卜呢。”
五条悟瘪着嘴,颇有点不情愿的样子,拿着沾湿的手帕细致地擦拭卫宫佐千代的脸颊,“我看她倒是挺乐在其中的,看这嘴角肌肉分明在动。”
他轻轻掐了一把,又碾了碾手指回味触感,小声嘀咕道:“看见什么了这么开心?分神可是会翻车的哦,”
触碰肌肤的高级布料在眼下画着水滴的花纹处停下,男人眼罩下的眼睛闪烁不定,像是狐狸打量不设防的野兔是否可口一样,多了些特别的味道。
真要把小孩弄哭了,五条悟觉得自己也不会很乐意,他知道自己在对待这个“意外”时心情上的复杂。但他还没理清自己奇异的情感时,一旁冒出的声音就打断了他。
七海建人一边接电话一边起身提起外套。
话筒那头的音量不断开大,泄漏出来的是个强装镇定却在最后关头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声音。
“刚刚接到通知,所有被登记的沉眠被咒者一个小时内全部化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刺激了那个...特级过咒怨灵?”
“情况恶化至此,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该死该死!209位被咒者无一幸免却没留下任何残秽,这到底是什么等级的咒术?!”
在场三人或多或少都被这个猝不及防的信息轰-炸得脑袋发嗡,还未等他们消化完全,那边的问题就如连环炮珠般源源不断传递过来。
“久世家镇压的那些怨灵消失了到底什么意思?世间那么多被咒者亡魂和执念过深的逝者,他们携带的诅咒不消磨完不可能投胎转世,可一下子那么多灵魂只凭几百位巫女也不可能完全吸收。久世家的结界必定会继续收押这些亡魂直到能被引渡前往黄泉,不可能放其离开。然而现在凭空消失到底意味着什么?”
“更有甚者,罪魁祸首居然是久世巫女?咒术师居然堕落成咒灵,还有了领域?太不像话了!”
五条悟掏了掏耳朵,丢掉了手帕,凑前一个身位道:“怎么?老家伙这时候懂得紧张了?”
历经两个月,沉眠症和神隐事件在日本不断发酵,到了现在随便登上一个论坛都有人在津津乐道的地步。
日本官方压力骤大,不得不加大对高专催促的力度,又不敢施压太过导致咒术界老顽固发怒发作,只敢迂回地、频繁地骚扰中间人。
中间人·夜蛾正道这段时间不堪其烦,导致咒力大爆发,创出一夜连缝10只娃娃的壮举,引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五条悟发回一条贺电——校长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可即便如此,上头还只是半睁眼观望,要他们表态也只是随手指派一个实力顶尖的咒术师前往调查,本质上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个岁月弥久守护人世久世家的术式崩溃了。
当火还烧不到他们的胡须时,耄耋老人们尚且沉的住气对七海建人和颜悦色,可随着一级咒术师负伤的消息,和五条悟传回实况后,整个上层全都坐不住跳了起来,一通通召回电话跟不要钱一样打到社畜这里。
七海将手机离远了一点,点了外放。他虽然是个规则派但不代表会无底线接纳,遇上无礼的人,就要放出一只对烂橘子宝具·五条悟就好。
“黄泉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打开了!那会是人类史上又一次灾难!
七海建人你立刻将唯二两个被咒特例带回高专,我们也许能从她们身上得到突破。以最坏的结果考虑,他们很有可能是作为咒灵受肉的容器才被留到最后的,必须要尽快监管起来!”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讨论了半宿,就这?不说点有营养的东西就给我去死哦。”
“再说了论监管,这个世上还存在比放在我眼皮下更安全的方法吗?”
“....”高层的人显然没想到五条悟在一边听了个全程,遭到打断后气焰全失被吓得噤声。
但在几秒的间隔里,他还是忍不下这口气,气急败坏道:“五条悟你太狂妄了!我们有我们的定论,还轮不到小子你置喙!”只是怎么看都是色厉内荏的最后挣扎。
银发咒术师踢了椅子一脚发出警告的噪音,自个儿转了个圈背坐在上面:“我记得,你是加茂家的人吧?
在久世家完全覆灭前,因为术式载体都是血液,你们加茂可是唯一一家能被邀请进久世山的咒术家族。而你身为加茂一族的长老,一定知道不少东西吧?”
五条悟声音骤冷:“所以你能给我翻译一下,刚刚说的‘黄泉再打开’的‘再’,是什么意思吗?”
“......”
扩音器发出的几声粗喘清晰地流入年轻咒术师们耳畔和鼓膜,酒店公寓内的气氛因话题涉及到一个世家的秘密而蒙上了一层压抑。
最终,加茂老人在人类危机面前做出了妥协。
“300多年前,导致久世山上下从族人到附近的村民一夜里全数暴毙的祸端,就是隔绝黄泉与现世的那扇门开启完怨气反噬的下场。”
在千年前那个咒术最为鼎盛的年代就已经背负盛名和特殊使命延续下去的家族,久世家一直保持独来独往的作风,却唯独和加茂家保持过一段密切而不为人知的往来。
“他们每年都会在镇魂祭上,让巫女交于出去自己的灵肉,用于净化怨气和诅咒,祭祀所用的血液的收集和其流向流速都需要外力严格把控,在这方面我们加茂是最适合的合作人选。”
与擅长将血液作为咒力载体进行调配转换的久世家不同,加茂一族所使用的赤血操术,顾名思义,是能将人体内的血液施加物理形式的控制手段,使之成为听话工具的术式。
“最后一次镇魂祭前夕,像以往一样,加茂派出了当代的几位术式继承人前往。当时谁也没有料到,在那场祭奠上居然会发生几乎要颠覆阴阳两界的灾难。”
久世家的作风近乎无情,生杀予夺全凭家法和家主一人所言,而且为了运转在结界之上的咒力能更加充裕,他们不惜创造仇恨和血债。
然而孽债不可谓不用还,报应最终还是降临在久世家头上。
彼时,一个辅佐仪式的司仪,她的父母姊妹不幸成为吊笼里的一员被剥了皮,之后在外来做客的民俗学者安慰下恢复乐观,并与其相恋。
然而,对方最终却被久世家带入了自己同期、后来的最后一任主巫女的闺房....
这位辅佐官经历了悲伤,憎恨,到最后扭曲,一念之下决心毁了镇魂祭,向久世报复,拉下全体人类共沉沦。
她在随行途中,趁所有人没有防备,拔下了黄泉门上的一根固定巫女四肢以及镇定灵魂的长钉。
——偏偏拔的还是历代咒力最强而被封印在门扉中央、作为“锁”存在的久世零华的钉子。
从沉眠里苏醒过来的久世零华被身体里汹涌的咒力以及脑海里不间断输入的亡者思念折磨崩溃,那是人类所不能承受所不能理解之痛,当场出现反噬现象。
封印的主心骨出现不可逆的崩坏,黄泉里蠢蠢欲动的怨气找到机会倾巢而出。
顷刻间鬼气冲天,地狱颠倒,银装素裹的宅邸沦为尸山血海的魔窟,如有实质的粘稠恶意潮水一般覆盖在久世家里里外外、
所有血脉相连者被世界之恶赋予死亡诅咒,浑身染上刺青,一刻钟的时间里七窍流血,扑腾了半个时辰后体表燃起青色的火焰,最后全员化为灰烬。
久世家一夜间从一个宗系庞杂的世家成为了仅一人“存活”的惨状。
苦苦支撑的久世不是别人,正是被咒力支配全身,被迫维持“活”这个状态下的久世零华。
【这是噩梦吗?】
【可怕。】
【痛。】
【救救我。】
久世零华为了逃避痛苦自动剥离感情,表情呈现出僵硬狰狞的怪诞,浑身刺青的颜色逐步加深。
她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前方暂时保住性命的加茂族人,发出无意识地呢喃,那虚幻的声音比起求救更像招魂,把年轻的加茂们吓得六神无主。
浑身青紫的女人,两侧密密麻麻挂满了同她一样的巫女肉身。
然而那些本应该美丽圣洁的身体,如今却被怨气侵蚀得面目全非,逐渐开始腐烂,时不时还会坠下肉渣。
“那几个族人很理智地选择撤退....”
五条悟嗤了一声:“呸,我看是鬼哭狼嚎兜着裤子里的尿往外跑。”
老者无视他的发言,娓娓道来:“加茂家立刻集结人马前往久世山镇压,但发现没有任何咒术师能对开了一条缝的门起到作为。”
黄泉之门只能用久世家的血脉封印,久世家的血脉除了沉眠的先代巫女,只剩下复苏的久世零华,可要触碰久世零华对其使用魂钉必然会感染诅咒暴死,可不封印门,诅咒迟早又会扩散出去,最终形成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与之同时,有人注意到越来越多巫女被怨气腐蚀溶解,从门上坠落。
巫女的灵魂状态和其肉-体息息相关,当肉-体残缺,内里的灵魂也会受损,如果这些先代巫女的身体全部损毁,那黄泉之上的封印将不复存在....
“然后呢?”硝子见电话那端忽然没有声有些疑惑道。
加茂老人咬了咬牙:“.....此时就有人提议让那些驻扎在山脚负责修缮房屋的工匠们上山。”
四下安静了须臾。
“啪啪啪——”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鼓起掌:“妙啊,免费的替死鬼送上门来,加茂先祖的这股无耻聪明劲怎么没遗传到你们身上来呢?”
七海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但还是敛着情绪,“原来如此,我和五条遇到的那些匠人咒灵居然有如此丰功伟绩,怀着热情向上的工作情绪一无所知地踏进久世山,然后成为吸收诅咒的海绵,让在场的咒术师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有一种辱骂,叫把你做的事复述一遍。
老人瞬间有了被人戳着脊梁骨的心虚感,在之后就开始闪烁其词:“....一部分怨气被转移,连同久世零华,所有巫女的状况没有持续恶化下去。”
“但情况只是暂缓却并没有解决,我猜猜,那些蠢货是不是打算用堆尸体的方式来拖延灾难的爆发?”
面对五条悟的指控,老人没有反驳而是长吁一口气:“无论过程怎么样,总之那次危机我们还是平安的渡过了。”
“哈?”
五条悟一个打挺,从软趴趴的状态里坐直:“不是,你怎么把最精华的部分删减了?我不缺那点时间,劝你快说。”
“不知道,”老人的声音里也透着一股无奈,“记录后续部分全被删除了,我翻遍加茂家所有文献只找到一句话。”
【“在那个女人到来之后,浩荡长夜,至此而终。”】
“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