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零华。
是我的名字。
4岁觉醒了咒力便被选为镇魂巫女的预备役,被赐姓久世,从旁支进入本家学习。
久世家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家族,根系复杂,人丁兴旺,我还小的时候听过很多关于本家的传言,以至于一厢情愿地认为被看中后我会有机会邂逅更多人。
后来发现自己是想多了。这个富丽堂皇如宫殿一样的大宅子里,除了像我这样被选中的少女和服侍的女眷外并没有他人居住。
我一开始想不通,为何家中的老人都会对这里避如蛇蝎,只在一年一度的继承大典和镇魂之日露面主持。
后来我才知道,这里是留给死人的长眠地,是整个国度里怨气最深厚的地方。
02.
每天睁眼起我就只能面对五花八门的技艺师,陪伴在身侧的只有永远学不完的知识和连轴转的训练,咒术师和名门贵女的素养,像是要把我所有的天赋榨干似的,一起挤进我的身体。
我没有机会离开久世家的门,活动的最远距离只限起居室到露天的中庭,那里种着一棵相当美丽的垂枝樱。可看了那么多年,再好的景色也索然无味,更何况那棵树从未有过任何改变,一年四季都盛开着水粉色的花蕾。
这或许和久世家的天空永远坠着雪有关系。
我已经记不得所谓湛蓝色的天空和艳灼的阳光是什么样的了。
因为接触的知识越来越深,我渐渐懂了,那是久世家设立结界的功劳,家里的人深信雪神降下的白洁能净化来自黄泉的污浊。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讨厌雪。
不过想一想,我以后可能会成为巫女大人,这样乏味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煎熬了,至少陪同而来的母亲还有我因此过上了优渥的生活。
我不知道巫女的职责是什么,但却能切身体会巫女的身份在久世家比家主还要崇高。
同时期会存在多位候选人,在正式被钦定前,大家都是被调-教的工具,只有每一年考核里最优秀的那个,才有资格换上最华贵的巫女服被捧到最高的位置上。
只是很奇怪,在继位典礼之后,我所见过的那几代巫女大人都不见了。
去哪了呢?明明还约定过在樱花下踩格子的.....
不过没有关系,我还有妈妈,雾绘和小怜。
雾绘也是旁系里被挑出的候选,比我大三岁,非常开朗温柔,是我最好的玩伴,但因为她的年龄比我稍大一些,课业更繁重,到我13岁时,我好像就没怎么见到她了。
偶有在迷宫一样大的久世宅相遇,雾绘的脸上也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我有一次听到了她的老师和家主的对话,距离太远,听到的内容并不是很清晰。
[“流产....咒力散尽....祭品....人柱力.....”]
听不懂。
但不妨碍我因此讨厌那个满脸不屑的老家主和笑容谄媚的坏老师。
我有试着和小怜,也就是比我年幼1岁的小侍女抱怨这件事,但没想到却换来她惊愕的表情。
“零华大人为什么讨厌家主呢?”
“讨厌就是讨厌,哪里会需要理由?”
“....请不要这样,至少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
不只是她,这个家的每个人从来不会对上面的决定有任何质疑,思想凋敝,平时也都战战兢兢,像是被驯养的宠物一般活着。
每每如此我也会自省,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叛逆了,带着一身反骨进来,收人恩惠又不愿意接受现实。
小怜忽然唤醒了走神中的我。
“大人,该吃药了。”
说着,一碗滚烫的褐色药汁就被端到面前,我闻着这铁打不变的腥臭汁水,捏着鼻子就往身后的母亲怀里钻。
“零华,不能任性,要乖乖喝掉。”
抬头是母亲愁颜未舒的脸,我在她孱弱单薄的身躯里呆愣了两秒,然后安静地把药汁吞咽了下去。
——跟吞刀子一样剌喉咙。
好像从我进入本家之后,母亲的身体日见虚弱,笑容也愈来愈少。
大概因为我是能看见另外一个世界的怪物吧,她开始讨厌我了。
03.
久世是个母系世家,本宅里不会留宿男人。
自然在搬进来后,我便没有再见到我的父亲,但我每天有认认真真为他祈祷。
虽然很排斥男性,但久世家却会时不时邀请山里的男性村民或者外来的民俗学者前来做客,目的当然不是单纯的行善建交。
再如何封闭,久世家也要延续香火,传宗接代的。
到了16岁我也要开始见男人了。
我在铜镜前等待束发,镜中女人口衔胭脂,墨发如瀑,柳眉琼鼻,秀美又端庄,只是那双本该含情的杏眼早已如死水般沉默。
小怜笑着为我挑选发叉,她是真的为我高兴,嘴里说着希望我能为久世家诞下女婴。
我听着她的祝福,不知为何有些作呕。
朝夕相处的母亲刚病逝不足一月,身边的人居然开始笑着为我张罗和男人苟且的事。
在为瘦骨嶙峋的亡母更换寿衣时,我才终于见到平日被她用繁重的和服包裹下的手腕上,疮痕是何等密集而崎岖。
在醍醐灌顶的同时我也感受到天旋地转的窒息。
久世家传授的咒术里有一种是从他人血液里提取咒力的招式,只要在抽取血液过程中使用术式,就能将人体的生命力转换成咒力,再搭配上滋补的药汁,这就是咒术师最上层的补品。
原来,我喝的一直是母亲的血液。
原来,是我将她一点点蚕食至死。
这就是我的命运吗?
......
在我还为母亲的死亡自责时,要和我结合的陌生男人已经在小怜的带领下,推开我的房门.....
8个月后。
我产下了一名男婴。
可久世家里注定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家主不允许男性后嗣的存在,说是阳气会影响结界运作,生下男婴本是罪过,就这么把我训斥了一通后,她便当着我的面将孩子夺走。
可那是我的骨肉,是我仅有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啊!
我伸出手,目眦欲裂,哭喊着让侍女把他还给我,声嘶力竭地哀求却换来家主冷酷无情的禁足。
“产出的垃圾我会帮你送走,零华你给我好生冷静几日!”
在泪眼之中,我猛地注意到抱着我孩子的侍女身后,还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是小怜!
她给我打了个手势,告诉我她会跟着侍女去落实我的儿子会送到哪户人家。
如果能给一个好人收养,这,或多或少是个慰藉吧。
我安静了下来。
却没想到当晚,小怜跑回来时却带着满面惊慌和恐惧。
“少爷,他!他被....剥了皮,然后关在吊笼里,沉到地下去了!”
脑子轰得一声炸开,我便意识全无,只依稀记得,体内暴涨的咒力顷刻间将禁闭室碾得粉碎。
04.
最后,我连小怜也没有保住。
她偷窥家族处刑的事,因为我的失控而暴露。
同样也是在我的面前,小怜被剜去了双目,割去了舌头,活生生地填进墙壁里,美名其曰为本家修缮尽最后一份力,也算死得其所。
.....
我恨久世家。
我更恨我自己。
05.
因为负面情绪积压,再加上母亲的血液哺育,我的咒力量已经达到碾压身边所有人的地步。
不知道为何我没有出手报复,大概是觉得没有意义吧。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杀光他们又有何用?
17岁那年,我被钦定为来年镇魂祭的主巫女。
后面一年里,我接触到了久世家最隐秘的咒术。
[刺魂之术]
将死者的怨气和执念融进他们的血液之中,收集起来制成比剧毒还要狠辣百倍的诅咒之墨。
然后将这墨刻入巫女们的体内,同时那些亡魂携带的无法消散的思念和痛苦都会随着血液渗入,转移到巫女强大的灵魂上达到镇定亡魂的作用。
巫女们的身躯因此也与“死”这一概念交织在一起,成为最棒的封印材料,被钉在黄泉之门上,告慰彼岸的亡魂,同时吸收门那一端的怨气。
这就是久世零华的命运吗.....
06.
我躺在冰冷的石台上,头顶上是装着“陪葬品”的笼子,一部分魂墨的原料也是从这上面淌出来的。
瞧瞧,这里面都有谁呢?
母亲,儿子,雾绘,甚至还有父亲....
我无喜无悲,心甘情愿地和这个早无留恋的世界告别,过一段时间后,我也会陪着他们一同睡去组成完美的全家福。
是的,睡去。
被刻上久世家印记的巫女们不得超生,灵肉也不死不灭,维持一个沉眠的安定状态来承载世间之恶。
真可怜。
我冷淡地闭上了眼睛。
四个被刺瞎双眼的女童——被称为刻女的小巫女用锋利的钉子刺穿我的四肢,挑断了我的经脉。
汩汩血液组成细索,错落盘杂地溢出石台,滴在早已染成红色的白雪上,随后体温也慢慢下降,逐渐和这静寂的森寒达成同步。
然而这只是开始。
到了魂墨刺入体内,刻女开始作画,我再也无法保持事不关己的微笑。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世间亿万种痛楚挤在一起,涌入钉尖开凿出的罅隙之间,撕咬每一颗细胞,将久世零华这个个体的每一处角落都打上了痛苦的印记,缓慢的,“久世零华”好像被割裂为二,灵魂被挤出身体外冷冷地旁观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她”注视着自己那已经看不清肌肤的身体被抱了起来,去往地宫的深处。
然后穿过铁锈味的雾气,踏过蜿蜒的小道,淌过名叫忘川的河流,“她”来到绯红鸟居背后,那扇屹立着的鸦黑色巨门前。
祭祀的最后一步——加固门的封印。
“她”看着“久世零华”的身体被固定在门襟上,刻女们拿出和先前刺青的钉子不一样的金色魂钉,瞄准了“久世零华”的四肢。
“她”马上就要陷入完全的沉眠了。
可是——
“她”是谁?
——
“我不是你,久世零华。”
在最后一刻,卫宫佐千代从共鸣之中挣脱出来,清醒过来的眸子里金丝流连,对于不见天日的狭宫,这一幕竟犹如星辰一样耀眼。
她完全睁开自己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莫名怔忡的女人,冷声说道:“别想束缚我。”
一瞬间澎湃的魔力冲荡开来,暴起发难将四位刻女推至几米之外。
危急时刻,卫宫佐千代通过遥远的维系,沟通到平行世界里零星的魔力短暂启动虚数体摆脱了久世零华的精神控制,用微末之力破开咒灵包围,搅碎了碍事的莲花,又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躲过刻女投掷而来的魂钉!
她警惕地缓步向后退去,此时此刻虚数体已经解除,她又回到先前没有魔力的弱势姿态。
但棘手的场景却迟迟未有发生,久世零华居然没有上前施压,相反的——
为什么?
为什么她针对自己的杀气全数收回去了?
形式忽然开始调转,浑身刺青的女人凝出咒力居然不是攻击她,而是为了牵制住四个刻女的动作,给她腾出逃跑的时间。
“.......?”
就在卫宫佐千代蹙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时,久世零华面露痛涩痉挛地弯下腰,她紧紧扼住自己颤抖的手,意志力在不断与脑子里那位女神的声音进行缠斗。
[快杀了她!杀了她你就能解脱!]
不能,久世零华你不能!那双眼睛,你不能伤害那双眼睛的主人!
[废物!那你就继续替所有的巫女承当此世之恶吧!]
“唔....”刺青之女在万蚁噬心的磨难里发出呻-吟,颤巍巍地抬起头,对茫然的少女说道:“快..逃,我...支撑不....”
“......”
卫宫佐千代这下不再犹豫,转身迈上看不见尽头的阶梯,脚下生风,不曾回头。
只是走得再决然,卫宫佐千代心里仍还有几分惴惴不安。
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从女人恢复清澈的眼里,读出了名为思念的情绪?
然而还未触及出口,奔跑的脚下便传来了尖戾而绝望的嘶鸣,那是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
久世宅内另一个角落。
藤丸立香也正经历着毫不逊色的波澜壮阔。
在从一个银发红眼的小女孩口中得出照片的拍摄地后,她便向路过的好心人——一位同样银白发戴着眼罩的小哥那借来了搭乘新干线的钱,脚不沾地赶到了和歌山县。
虽然但是,这年头,白毛都能像她今夜遇到的两位一样善良好相处就好了。(此处对梅某人发出指指点点)
藤丸立香用了点时间找到了这座鲜为人知的大山,花了点功夫探索至山脉的深处,一路上平静得就像暴风雨来袭的前奏一样让她不安。
可她除了找到了一处像极鬼屋的废墟外就再无发现。
藤丸立香很难告诉自己,眼前这个连板都挂不住的框,就是照片里那个森然又巍峨的大门,她怀着一肚子“上当了?上当了吧。”的疑虑缓慢踏入这个占地面极广的废墟。
逛了一圈后,她发现这里只有光秃秃的木架和残破不堪的家具,连一丁点人类痕迹都没找到。
正当立香决定离开时——
“咯吱咯吱...”
行走的脚步声!
藤丸立香瞬间循声而去追逐到动静的来源,“有人吗?”
借着破漏屋檐浸透下的月光,前方的道路隐约照出了一簇熟悉的背影,还未等立香细看,下一秒就消失在屏风拐角处。
那个背影扎着橘粉的马尾,身着白色的长褂,衣角下偶尔还露出了一些绿色的内衬。
没有错,那是——
“医生!”
Dr.罗曼,也是真正的所罗门,在和盖提亚的决战里牺牲了自己为她带来可能性的迦勒底的医生!
藤丸立香根本不愿意放过一丁点再与他见面的机会,一边呼唤着他,一边提速穿过屏障。
当视线的阻碍完全消失,眼前的景象才得以显现出来。
Dr.罗曼的残影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颇有年代感的长廊,两侧还有开放式的榻榻米起居室。
场景切换,这里似乎是某个古代贵族的豪宅?
藤丸立香很快联系到照片里的建筑,这才恍然——原来她被钓鱼执法了!
这个老宅不一般,先不说这肉眼可见的瘴气,就冲这完全违背风水的逆向构造就看出建造着的阴间属性——天井下沐浴着月光白雪的墓碑林,逼仄的肠道上挂招魂用的注连绳,连接房间与房间之间的纸门彼此相贴没有错落开的距离,还有对门的镜子......
藤丸立香皱着眉谨慎地探查,一路走到中庭——
血色的樱花在莽莽白雪里垂下妖娆的花瓣,将朦胧的月色切割成流光齑粉,影绰绰落地,与瓢泼的粉白交织,形成人间艳景。
“.......”藤丸立香无话可说。
她敢拿自己下半生秃头担保,这株惹眼惹得光明正大的樱花树没有问题才有鬼!
果然,在摸索一番后,她获得了一看就非常关键的道具。
“这个是什么?金色的箭?嗯.....更像金色的钉子才对。”
这运气,是蚂蚁见了都要站起来鼓掌的程度。
揣着这支一看就不是凡品的金钉,藤丸立香继续向未开发的领域探索,没过多久她好像听到了一阵啜泣声。
边警惕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藤丸立香前脚刚转了个弯就发现了前方岔口的地上,无端探出来了一双长腿。
怎么看都是要触发高能剧情的节奏。
她咽了咽唾沫,暗地里给自己加了把劲,缓缓走上前去,心脏随着每前进一步,跳动下落的力道都有所提升。
直到进入视线范围后,藤丸立香定睛一看——
好险好险,是跟她一样的人。
“那个....你还好吗?”
抱着膝盖蹲在拐角处哭泣发抖的年轻女子置若罔闻,嘴里嘀嘀咕咕。
“不要...不要留我一个,我不是故意的...不要再睡觉了....呜呜呜...”
“小姐?”
藤丸立香歪了歪头,见未得到回复便露出有些苦恼的神情,方想试着触碰她时,女子却猛然一抬头!
“呵——呵——”
她嘴里吐出濒临窒息的吸气声,如破了洞的手风琴一样胸膛大幅度压缩膨胀,一双瞪大的眼睛直挺挺向后望去,脸色在瞬间消失褪尽。
——那正是一副见到了极致恐惧的表情。
藤丸立香读懂了,寒意爬上脊背,她一点一点回过头,眼球转过九十度,借着余光,她看到了一具刻满刺青的身体!
霎时间,她像是跌落到那无孔不入如月光侵染大地一样的咒力海之中,无法自拔;又好像是溺毙在磅礴又冗密的致命杀意里,无法思考。
她的机能也好似跟着停滞,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步步逼近。
就在这时!有人递出手拉了窒息之人一把,将藤丸立香从漫无边际的杀气里解救出来!
“会在敌人面前发呆的笨蛋,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啊,”拉着她逃跑的少女眉眼精致,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怒气,“这么想死吗,藤丸立香?”
别骂了别骂了,再骂孩子就傻了!
“抱歉!”
藤丸立香哭丧着脸,拽着卫宫佐千代的手一个加速反客为主,抢了领跑的位置。
“从身高和体能来说,我可能更占优势一点吧。”能徒步横穿乌鲁克的御主苦中作乐,如是说道。
卫宫佐千代嘴角微抽,脸上摆出懒得和她计较的模样,嘴里指挥着对方逃跑路线。
“你这是过分熟练了吧!太可靠了!”不愧是生存技能点满,体能站在人类颠覆的御主,疾跑和说话两不当误。
看过久世零华半生的卫宫佐千代被她夸奖也无动于衷,却在下一秒察觉到异样后脸色大变——
彻底失去人心的久世零华杀气腾腾,在与猎物追逐之中彻底丧失耐心,她手中结印落下:“咒杀空间!”
周遭的空气陡然凝固,粒子运动的速度逐步下降.....
“小心!”在术式释放的同一时间,卫宫佐千代下意识推开了藤丸立香,然而自己却来不及闪避,中了会导致僵直的咒术,行动力顷刻之间完全丧失。
而这眨眼的时间里,久世零华冰冷的手已经触及到卫宫佐千代的背部,随后伸向了她的咽喉——
“啊啦,是一场精彩的演出呢。”
伴着温柔的话语,随之而来的是能劈开生死,斩断一切根源的幽世一刀!
在关键时刻登场的从者,用凛冽的剑气将卫宫佐千代从混乱的咒力场里解放出来,她施施然地从阴影里走出,又在众目睽睽下毫无危机感般收起了自己那泛着澄澈银芒的古刀。
藤丸立香惊喜道:“两仪小姐!”
被召唤到此界的saber,两仪式露出虚幻的笑容,一身华丽和服并未影响其行动,须臾间已经拦在卫宫佐千代和久世零华之间。
“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跑了!”
两仪式闻言轻柔一笑:“很遗憾,可能不能如你所愿了,master,我自召唤来灵基就被固定在这个梦境里,无法随你离开,”她目光下敛捕捉到另一人后说道:“不过,我可以送这一位客人脱离,虽然她和这个梦境有千丝万缕的渊源,但要全身而退也是非常容易的。”
卫宫佐千代难以置信看着两仪式:“别开玩笑了,你要送先送藤丸立香好了,她不是你的御主吗?”
两仪式挥刀击退久世零华,态度依旧不置可否:“道理是这样啦,但master不会愿意的。”
还未等卫宫佐千代回复,藤丸立香已经抓起她向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奔跑。
佐千代本以为她要和自己一起脱离,便毫无防备地推开厚重的久世家大门,却不料跟随在身后的脚步有意落后一拍,紧接着自己的背部传来一阵推力,她失去重心向前倾倒.....
在白光将两人完全分离之前,藤丸立香对着虚空喊道:“从者还在战斗,御主便不应该临阵脱逃,佐千代你是无辜之人,不应该卷入这场战斗!所以,再见了,我们,有缘再会!”
光最终吞没了意识。
——
明明只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触手可及却咫尺天涯。
卫宫佐千代自噩梦中醒来,手里握住的只有冰冷的温度,潮湿而颤抖的手好似在嘲笑她自以为是能守护住眼前的一切,到头来却连泡沫的影子都没能拥抱住。
她满脸不虞,缓缓从床上起来,刚想去洗一把脸冷静一下,却被背后蔓延的灼烧感刺激得倒吸一口冷气,卫宫佐千代一把拉开衣襟,不意外自己细嫩的皮肤上一闪而过的暗红色鳞片。
果然还是被久世零华的诅咒感染了。
她呲了呲牙,也没打算消除。
治标不治本的事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毕竟真正和她结下梁子的人,不,神,还缩在那个久世家的梦境里安枕而卧呢。
她起身套好衣服,转眼便瞬移到藤丸立香的坐标。
·
久世山外的公路上。
七海建人的伤势不宜拖延,而五条悟也认为久世家的异状需要从长计议,毕竟就连他也没想到本应该满载怨灵的本宅为何被洗劫一空。
二人没有再深入,出了帐后靠着公路的栅栏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多数是五条悟在天南地北扯淡,而七海建人只是盯着手表腹诽伊地知怎么还不来救他脱离苦难。
哪都好就是长了张嘴的五条悟突然停顿,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嗯?”
“怎么了?”
还未戴上眼罩的五条悟对着身后的山脉眨了眨眼,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说起来你家隔壁的小孩最近怎么样了?”
“....怎么突然问起她的事?”一提到这个人,本有些倦怠的七海建人顿时不困了。
“没什么,就临时想到第一次见那个小鬼的疯样有些感触,她那种程度的非人感在咒术师里都不常见,指不定很适合做这行。”
七海建人睨了他一眼,环胸倚在障碍物上:“少来,你这不是祸害人?她顶多就是天与咒缚,不可能成为咒术师的,再说了,她现在已经正常了很多。”
“噗嗤,”五条悟的唇边先是漏出一声轻笑,再到忍无可忍得拍着栏杆狂笑:“各种意义上都很惨呢七海,哈哈哈哈!”
七海建人日常想痛揍五条悟。
还未等他揪着他的话往下问时,五条悟却抹着眼泪,对着还未撤下的帐说道:“那边的小朋友终于舍得出来了啊。”
七海建人下意识寻着他的话偏过头:“什......”
来回收藤丸立香沉睡过去的本体的卫宫佐千代:“.......”
恨不得两人当场打起来的五条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场面一度十分伤耳朵。
卫宫佐千代很尴尬,她发现自己在瞬移到久世山后就被一道视线给盯上了,那目光让她很不舒服,于是想偷偷去看一眼是谁如此big胆,并没想过会撞上熟人,所以也大摇大摆没收敛气息地下了山,直到远远一看——
好家伙,居然有野生的娜娜明出没?
这体验就好比逃课去网吧,发现对面台机坐你爸一样叫人手足无措。
然而卫宫佐千代正准备开溜,七海隔壁那位叫人手很痒的“魔眼”持有者却率先点破了她。
就很淦。
现在问题来了。
如果在野外发现了一只娜娜明该怎么办?
佐千代无敌的脑袋瓜答道:遇事不决,嘴炮解决。
于是乎,卫宫佐千代腾出一只手自信打招呼:“嗨,七海晚上好。”
这个画面好像似曾相识......
七海建人心肌又有梗塞的前兆了,他深吸几口气,看了两眼天空,在心里默诵清心咒,压着火气哑着嗓子说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卫宫佐千代正儿八经地说:“网友约我看流星,这不,她撑不住睡了,我正要把她送回家呢。”
她煞有其事地指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道:“星星不错,山顶观赏体验很好,孩子很满意,这就打算回去睡觉。”
七海:“.......”他沉默地掏出了还滴着血的刀。
五条悟听了这个理由也忍不住直呼天才,他一边严肃地鼓掌一边说道:“这就是你嘴里的正常?我看没个十年脑血栓都说不出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