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当真是个好天气,只是可怜胥尧比往日起的更早。

他才堪堪睁眼,才发现外头是一片漆黑,几点星子还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中,但屋内已经鱼贯而入了一群宫人。

胥尧这才意识到,原来今日便是十五了。

这皇帝病危,他的婚事也是一切从简,原本公主出嫁的阵仗原本应该是更为浩大的,最好弄得满城皆知,整个十街八道百八十坊系上红绸带,挂上大红灯笼,贴满囍字才好。

只是可惜了乐瑶公主第一次的大婚却只能降了一点规模。这时间微赶,三媒六聘是少了几个环节,但因为他是胥瑶瑶,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

但该有的礼数却一点都不能少,昨天从内务府送过来的那些嫁妆就已经填满了宋府的过道,天边云霞颜色变换,红黄相融,交织成赤霞,映着满城的红绢,朱门上的虎头犬齿扣轻轻敲打着门扉。

宋怀玉同样一大早就被拉了起来,桌案上摆着内务府送来的喜服,大红色的衣袍上绣着四趾的金龙,金线兜底,上好的织物上头还带着幅锦绣江山,宋怀玉伸手取过。

什么锦绣江山,也不是胥瑶瑶自己绣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谈什么两情相悦、青梅竹马,不过是骗骗那些老迂腐罢了。

果然这才是她的作风。

“小侯爷,吉时快到了。”

“知道了。”宋怀玉的心情倒不是很喜庆,只觉得这喜事好像与他无关,他明明是自己主动和沈家做的交易,借着驸马的身份便可以展他的宏图,沈家答应也不用做任何男女之事,甚至可以只做表面夫妻,只是现在这喜服套在他的身上,是怎么奇怪怎么来。

他看着自己的模样,居然和白桀那死人脸有些像了。

但现下也不能撂挑子不干。

高头大马,红门正对,日阳初升,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宋怀玉的额间,他有些睁不开眼,但脸上还是要摆出极为开心的表情。

沿街的百姓纷纷投来目光,对这个新上任的驸马爷表示好奇,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可光看脸这宋小侯爷看着也十分稚嫩,哪怕玉冠束发,红袍加身后,也觉得该坐在马上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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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尧换上红妆,春桃跟在他的身后,甚至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公主就这么要嫁人了,但一双杏眼还是哭红了。

“哭什么?”胥尧伸手将春桃眼角的泪珠擦去,“难道你不开心吗?”

“春桃是开心的,只是觉得...好像这一天来的有些快了。”春桃愣愣神,不成声地回答道。

胥尧弯唇一笑,如同四月高山上的桃花,动人且不可亵渎,“是快了些。”只是如若不快些,等胥厉继位后,离死也就不远了。

“明明公主和宋小侯爷相见也不过没多少日子,这婚约订地也太随便了。”春桃低语道,虽然如此但话是不假,“也不知那宋小侯爷的脾性...若是。”

胥尧瞪了春桃一眼,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些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伴随着轰鸣的彩炮,胥尧先后拜别了他名义上的父母亲,老皇帝的气色看上去尚可,只是...他看胥厉一眼,在心底叹息一口气。沈云欢抚过胥尧的手,“瑶瑶,你能如此,母亲也放心了。”

“母亲,还在都城,不必如此难过。”胥尧笑道。

一一作别后,唯有胥厉以及身后的大队人马跟随在他的身后。

“你如果不想嫁的话,我现在就做主帮你毁了这婚约。”胥厉难得主动开了口,“不必如此为难。”

嗯?胥厉在说什么,谁说他不想嫁了。

“昨夜不是你写信给我吗?”胥厉瞧着胥尧一脸无辜的模样,又想到她信中泫然若泣的语气,再次觉得美色是刀,“既然那么不愿意,当初又为什么自作主张。”

“三哥,你莫不是得了臆症,我并未写信给你。”

胥尧皱了皱眉头,只觉得有些怪,自己昨天是写了信的,但写给并不是胥厉,而是宋怀玉才对,怎么现下胥厉却异常恳切地说自己不愿意嫁给宋怀玉。

“信呢,给我看看。”

“烧了。”

是有人在这其中作祟,胥尧不由想到,会是谁?

这其中最不愿意让自己嫁人的恐怕就是胥霖了,不对,除了胥霖还有一个人最是喜欢胥瑶瑶。

乐筝鸢。

他掩面笑了笑,道,“走吧,莫让宋怀玉等久了。”

果然,乐筝鸢是放不下胥瑶瑶的。

怎么办,居然开始嫉妒起自己的原身了,究竟胥瑶瑶做了什么才让那小傻子那么喜欢。胥尧的眼里觉得这红裳有些刺目,眼里突然赤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着这火红。

只觉得心口莫名的难受。

“怎么,笑的那么难看。”胥厉见状问了一句。

胥尧眼中闪着泪花,一张似桃花般娇俏的脸上却让胥厉觉得有些杀伐之意,那是不应该出现在胥瑶瑶脸上的东西,但自己也不是没有见过这般神情,就在那日的宫宴上,胥瑶瑶也是如此和自己做着交易。

她说,她会集沈宋俩家之力,助自己登上这帝位,治天下之太平,安百姓之乐业...

胥尧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喘息着说了一声没事。

红门大开,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地走了出来,宋怀玉下马,接过胥尧的手。

“走吧。”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总之胥尧在他人的搀扶下上了銮驾,他抬起脸,巴掌大的脸看向远处,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这茫茫的人群中都看不见他的身影。

胥尧撩起什么风光都遮不住的珠帘,探头出去,风吹起了他的红纱,露出半面脸,他看见了许多的面孔,真实感扑面而来,他来到这个世界快两个月了,还没见过这么热闹的阵仗。

他这一心都扑在了该怎么保命怎么活下去上,却还从未感受过这大岚的风光。

“啊——!”

一道惊呼,那些脸庞上兀的出现了恐慌的神色,胥尧一看,这宋怀玉身下的马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射上了一箭,被训练地乖顺的马匹一时间和疯了一下,不停的嘶叫着,宋怀玉控制不住,竟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小心。”胥尧喊道。

只是下一秒那马就往他这冲了过来,人群四处慌乱逃窜着,胥尧这边还担心着宋怀玉,等往前一看那马已经迎头过来。

胥尧下意识的就要跳下銮驾。

只是他刚又有跃下的动作只是,就被人拦腰抱起,“都说了,别嫁宋怀玉。”少年的声音有些涩,像是干咳之后的模样,“你瞧,这不就出事了吗?”

风撩起胥尧头上的红盖头,他瞥到少年的唇角有新鲜的血痂,按下心里的疑惑,笑道,“难道不是你故意挑得事吗?”

乐筝鸢的脸一红。

这怎么能叫故意挑事呢,明明就是蓄谋已久。

“公主!被抢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