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呈没想到会再见到春桃,小姑娘还带了些糕点过来,除了大岚的的甜酥,甚至还有西周人常吃的油饼子,只是做法更为精巧。

“先生,我家小姐说了,受人恩惠必定是要还的,我不能平白无故地拿人东西,所以特地嘱咐我说一定要还回来。”春桃絮絮叨叨的,将金丝楠木饭盒里头的点心一份一份地拿了出来,“不知道先生喜欢吃什么,于是小姐命人都做了一份。”

其实赵呈不是很喜欢吃点心,他家在白屏县,毗邻西周,饮食上和西周人更为接近一些,于是他伸手摸了一块油饼,就着浓茶吃了。

油饼做得不如西周那般粗犷,细腻一些,咸甜交加,反而和大岚的口味有些接近。“春桃,我一人吃不完。”

旁边的春桃咽了咽口水,虽然平日胥尧也会拉着她同吃,但碍于其他人的存在,春桃左右是放不开的,而且这次胥尧是将各类的点心都做了个遍,种类可是繁多,有些春桃是也没见过的,“谢谢先生。”

赵呈瞧着春桃一副餮足的模样,便问,“春桃,你可识得字吗?”

“唔,一点点。”

“那这样吧,以后你若是有空,便可来我这,我教你读书。”

“嗯?”春桃抬起脸,嘴角还留着些残渣,粉白的莲花酥屑挂在唇角,“可,我只是一个婢女,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赵呈笑笑,“我曾经有个学生,也和你说过一般的话。他比你更加顽劣,十五六岁的时候是半个字都不认得的,未得初蒙,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认得。”

“后来呢?”

“后来,”赵呈想了想,手扶住茶盏,“后来,他在我这读了没两年书,又走了。不过走之前,倒是说觉得还是读书更加快活些。”

春桃不解赵呈的意思,又追着问道,“那他现在人呢?”

“不知道。说远了,只是谁说的,丫鬟婢女就不能做学问了,学问难道还分什么三六九等,上下贵贱嘛?”赵呈的声音犹如空谷回响,掷在春桃的心口。

......

“先生,春桃想。”小姑娘擦干净脸上的残渣,“只是春桃没有束脩可以给先生...”春桃露出了点为难的神色。

赵呈听到这话,又想到了那人,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是血,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没多久,一双眼睛和小狼崽一样,抓着他的脚踝,也是一般的问题。

他的回答和那时候一样,“师者,只为传道。”

春桃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但小姑娘知道,自己算是有了老师,而老师是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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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他吃了些什么?”胥尧见春桃回来了,便将她唤到自己身边,“怎么手上脏兮兮的。”胥尧执起春桃的手,却发现指甲缝中染了一些墨汁,“等会去洗干净了。”

春桃闷闷地哦了声,“先生没动上面的糕食,只吃了下头的油饼子,吃得很慢。”

“昨天还叫人家老头儿,今天就喊上先生了。”胥尧随口打趣了,却看见春桃是红了红脸,“知道人家叫什么了吗?”

“先生名唤赵呈,原先是白屏县人。似乎之前还有一个学生和先生住在一块儿,但如今先生是一个人独住的。”春桃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全盘托出。

而胥尧在听到春桃的回话后,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就用上了死劲。

赵呈...赵呈,“你说,他叫赵呈。”胥尧又问了一遍。

“是的。”春桃不甚明白为何公主竟然如此震惊,语气更是肯定。

赵呈,乃是名士啊,居然就让春桃这个小丫头遇上了。胥厉继位后不久,就派暗门不停寻找赵呈,三顾才请得赵呈出山为相,只是赵呈对于为官很是不屑,没几年便告退回乡做他的教书先生去了。

自己原本只是怀疑春桃口中的那人应当来自西周,没想到居然是赵呈。

“那他那个学生现在在何处?”赵呈的学生应该该是卧龙凤雏,不能错过,“他可有提及?”

春桃将赵呈的原话原封不动的转达,只是把先生要收自己为弟子这件事瞒了下来,

“哎呀公主,眼下你的婚事才是最要紧的,你瞧瞧,这几夜你日日睡得那么晚,脸色都不好了。”春桃心里藏着事,说话也带着些急切。

胥尧一看便知道这小姑娘是有事瞒着自己,笑道,“好。”

待到宫人都散去了,只有夜莺在婉转鸣啼、云慵懒遮月后,胥尧重新点了烛火,抬笔写了封信,让信鸽送去。

信鸽飞离宫中没多久,圆月下长弓一箭便射死了那可怜的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