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胥尧正睡着,却听得春桃低声急急忙忙将他唤醒。

胥尧睁眼一瞧,天才破晓,半天都是黑着的,他迷蒙地问道:“春桃,这才什么时辰...还早呢,让我再睡会。”嘟囔着,胥尧又想和衣睡过去。

“公主,现在已经是卯时一刻了,再过几日便是陛下寿辰,按理,您原本是要在寿辰之日献舞。”春桃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但您前几日大病一场后,陛下便免了您这一次。”春桃犹豫片刻又说,“可公主...此次晚宴原定的便是陛下为您挑选夫婿的日子,您还得准备绢帕呢。”

闻言,原本还惺忪着睡眼的胥尧一下便清醒了过来。

原来他穿书的节点是这个...春桃口中的寿宴便是胥厉发动政变前的一个重要故事情节。在这次晚宴当中,大岚的太子殿下也就是他现在的长兄胥谦,因酒醉后口出狂言,惹怒了来访祝寿的西周使节,使得两国关系僵化。而使大岚皇帝重新思考了一下这太子之位的归宿。

同时为了缓和两国关系,他也将与西周皇室签订婚约以保大岚和西周之谊。如果可以,或许他可以赶在胥谦发疯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公主殿下,您要先起来梳妆吗?几家小姐又吵着想要见您,您之前素来与她们交好,特许她们可以进宫寻您,如今一早她们便在宸月殿外候着。”

胥尧起身长叹了一口气,若是每日都要应付那些胥瑶瑶招惹的桃花,可是能把他给累死。

“春桃,你唤人来吧。”

胥尧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他的衣裳都为中领,刚好可以遮掩他的喉结,只是他不知道,原来描眉涂脂都要花大半个时辰,更别提盘繁琐的发髻了。

待屏退了婢子后,胥尧重新唤来了春桃。

“春桃,昨夜托你所办之事可是做好了。”

春桃也是个会看颜色的,毕竟沈家是个书香门第,培养的仆人也各个聪明伶俐,更何况是给他们的嫡长女沈云欢用的呢。

她压低了声音,只用她和胥尧能听到的声音回道:“昨夜公主托我给那位送的东西,已经送到殿外,但不知那侍卫到底送到里殿没。”

胥尧淡淡应下,他也不想一次就能获得胥厉的信任,毕竟胥厉此人生性多疑,哪怕自己用只有他知道的暗门记号他也不会断然相信。

“无妨,送了便是。”

突然间一阵料峭的寒风吹来,窗门大开,胥尧拢了拢略显单薄的衣裳,秋意已经渐渐褪去,迎来送往,四季有序,预示着凛冬的第一缕西风也已经送到。

“春桃,将那些候在殿外的小姐们都请进来,再点上暖炉,莫让她们染上风寒。”

胥尧并不爱女色,但他也不忍那些明媚动人的妙龄少女苦苦等在殿外,而自己谎称生病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趁此机会将这些桃花都给灭了。

宸月殿主殿,除了他之外,两侧拢共五位女子,年岁约莫不到十六。

他清了清嗓子,道,“前几日,我大病一场。”

五名少女点点头,五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反倒让胥尧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瑶姐姐,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与白妹妹争吵,也不会让你不慎落水。”

“不对,瑶姐姐,是我,是我妒忌邱家妹妹,本想在她糕点里下点无伤大雅的东西,没想却让瑶姐姐吃了。”

“....宋姐姐,你怎如此糊涂。”

“......”

少女们娇柔甜美的声音在胥尧耳边迭起,如同翩跹的蝴蝶在他耳旁扇动着翅膀,让他直犯着困意,直到支着下巴的手酸麻,让他惊醒过来。

“不,并非,如此。”胥尧打断她们之间的争论,谁害的他生病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经过这场病后,姐姐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何事...”

胥尧注视着她们的眼睛,“就是,我发现,其实我更爱男子多一些。”这话不假,胥尧的性向始终如一从未变过,他只爱男子。

这话一出,下头的少女无一不是哽咽。昨日的白小姐似乎比其他几位小姐与他更为亲密一些,直接哭诉,“瑶瑶,你断然是骗我们的是吗?”

“不是。”胥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四溢,是难得的好茶,他放下杯盏,很是惋惜地抹了抹自己不存在的眼泪,“这病来得及,病中有位仙人点播,说叫我此生莫在近女色,否则就算是又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瑶姐姐,莫在说了。”一名鹅黄衣衫的少女柔声打断了胥尧的说辞,胥尧往她那看了一眼,应该是他们口中的宋小姐,长得十分温婉,眉眼当中带着点书卷气,只是眼神疏离,常眯眼看人。

“妹妹们先不来打搅姐姐了,姐姐好生休息。”

其余少女还想多说些什么只是都被这名宋姓小姐拦下了。

这宸月殿可算是清净了下来。

胥尧本以为自己这就可以断了这桃花了,没想这桃花却是越开越盛。

这乐瑶公主突然收了性子的消息不知从哪里传了出去,这次给胥尧找来的却是男桃花了。

..

大岚都城共分十街八道,八十八坊,王孙公子们多居住在靠近皇城的安平大道,而乐瑶公主更偏好男色的消息便在着安平大道悄然传了出来。

秋风见凉,这乐瑶公主也就成了秋风中被人谈论的一片落叶罢了。

几家少爷正愁眉苦脸聚在这临江楼观景台,纵观都城运河来往,桌案上的白瓷酒盅盛满琼浆玉液,还未走近就能闻到那芬芳的甜酒香,三五碟小菜却是一动也没动。

“宋小侯,听闻你家小妹近日总是郁郁寡欢。”白面玉冠书生打扮的青年侧头摇晃着裂纹的白瓷杯,很是惋惜地叹息道,“你说,这乐瑶公主变了性子,与我们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被青年叫做宋小侯的人,冷哼一声,一身黑色劲装银冠束发,淡漠地看了眼发声之人:“白桀,你话可真多。那便换一种美人计罢了,谁不知道你白家大少舞文弄墨风流倜傥,大都待字闺中女子都把你列在良婿首位。”

宋小侯垂眸,乌黑的眼睛漾着看不出的东西,他勾唇一笑,嘴角两湾梨涡在有些锐利的脸上显得有些稚气未脱:“不过你说,这天气秋凉,已然是入冬的架势了,这西周的使节怎么还未到都城?”

西周使节本应该在皇帝寿辰七日左右便到,但如今离晚宴日不过三日了,却还未见使节到来,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总之若他们再不来,难免皇帝心生嫌隙。但于西周皇室而言,或许这份嫌隙才是他们所希冀的。

宋小侯一展折扇,微长的睫毛,却是颤了颤,“有缘去拜访一下乐瑶公主吧。”他笑道,眉眼弯弯却是不达眼底,“美男计也是极好的。”

“难不成小侯爷看上公主殿下了?”其余人打趣哄笑。

宋小侯轻摇纸扇,额前半缕碎发随风而扬,“也不是不可,乐瑶公主长得极美,承她母妃大都第一美人的相貌,虽说脾气是差了些...若是美男计成了,也不是不行。”他阖上纸扇,抬眼看着众人,“难道你们不想试试当朝驸马是何感觉?”

“这乐瑶公主,也到了出阁嫁人的年纪了,难不成陛下还真得忍得她胡闹吗?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中的一位就娶的美人归了呢。”

其余人纷纷点头表示赞许,宋小侯将众人模样落入眼中,自己却是和扇拍了拍掌心,眸色很深,这群草包,宋小侯撩起一杯酒,送入口中,斜眼看着远处。

临江楼下便是运河,运河来往人员众多,偶尔也会混进来几个不属于都城的落魄乞儿,多半是藏在运船底层逃亡而来,对于这些少年,转运司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也不例外。

其中一老一少被官兵拦下,等到盘点货物后才施施然仄眼放行。“你叫什么?”虽说不禁止他们入内,但相关的登记却是不能省却的。

扶着老者的少年抬起眼,他的眼睛不似大岚人一般漆黑,灰布帽檐在他的脸上落下阴影,衬的眼珠灰蒙蒙,“筝鸢。”他轻声回道,吐字有些模糊,显得有些呆讷,似乎是不太说话导致的,“阿爷,是,白屏县。”

少年一字一顿说道,语速很慢,但胜在听得清楚。

“好。”转运司将情况记下,发了块牌子给两人,“入城之后,切忌偷抢,安分一点。”

筝鸢一一应下,随后扶着老者慢悠悠往城郊走了。

..

“公子,如此可好?”等走远了,原来不发声的老者兀的问道,“您这般若是老爷知晓了,必然是会生气的。”

“嗯,我、有打算。”少年沉声回道,“先生、不、必担忧。”

“公子何不随使节一同而来,非要如此狼狈,听闻使节见公子不见后,便片刻不停在寻公子,公子不能太过儿戏。”老者循循善诱,很是担忧。

筝鸢皱了皱眉,他摘下帽檐,瞳似琥珀清而亮,“先生,我、有感觉、我要找的人他来了。我、一定要、见他。”

..

胥尧不知为何打了好几个喷嚏,是谁在背后编排他,春桃替他披上大氅,纯白的狐狸毛印的胥尧面若桃花,钗头两只步摇流坠铛然作响。

胥尧扭脸湿润着眼睛,像只狡黠的狐狸那样望着春桃,问,“今日还要做女红吗?”

“咳,倒也不是一定...”春桃红了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