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说出来了……

南宫清抿了抿唇,故作镇定道:“我说的是,新种的花……”灵机一动,南宫清赶紧指向地里的花苗。

奈何那花苗才种下没几天,不到二指长,看不出来什么。

而且,程千钧提醒:“水浇多了。”他又看了眼旁边的蔷薇,又看了看雪后初晴才刚化去的湿润泥地,“我让你种的花,要枯死了。”

南宫清闻言愣住,后知后觉想起来他的意思是暗指之前他和顾雪岭从破妄谷得胜回来时,他跟顾雪岭说的话——他说程千钧想念让他种的花。

事实上当然没有?。

南宫清看了眼地上,湿漉漉的一片,他最近走神太厉害,水都不知道浇到哪里去了,却拼命为自己挽回,“我浇的是灵泉水,不会?有?事的。”

非但不会?有?事,还能凛冬护住这些花草。南宫清重?又镇定起来,打量着程千钧。他远道归来,在这样的冬日里,身上还是那一身轻薄的青衣,反观自己,披着臃肿的狐皮大氅,秀气的鼻尖也被北风吹得泛红。

“回去吧。”

程千钧先进了小楼。

南宫清看着?他高大又结实的背影,眸光一转,笑着?跟上去。

进了屋中,保暖的阵法将寒风隔绝在外,俨如直接自凛冬穿到暖春,南宫清跟在后面问:“这次天音寺的法会?才开了一个月吗?”往年他去时,少说也论道了三月之久。

程千钧目光自厅中转了一圈,发觉屋中多了什么小玩意,约莫是南宫清喜欢的,桌上永远闻着一壶暖茶,甜丝丝的,显然是兑了蜜水。

顾雪岭很喜欢,南宫清似乎也喜欢。

程千钧回身看向南宫清,他已是大乘期,本事通天,不会?畏惧一个小小寒冬,南宫清则不同,他丹田旧伤未愈,如今才穿得厚实了些。

“还没完。”程千钧说着?,在袖中取出一本经书,递给南宫清,在南宫清困惑的视线下,他解释说:“天音寺的无嗔法师送你的。”

“无嗔道友?”南宫清笑了笑,接过经书一看,算是一本佛家典藏,外面很难找到,他不修佛,却也对这些有?些兴趣,“他有?心了。”

南宫清翻看起经书之时,程千钧沉默着?看向他的手,从左手到右手,皆没有找到他想看到的,他眼里略过一丝失望,也有?些不悦。

“他说,你是一个很好的信徒。”

南宫清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以前在家里?时,姐姐信佛。”

似乎是提及了不可说的话题,程千钧面色一变,垂眸道:“他说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如今犯了错,却也是苦海回头,托我照顾你。”

南宫清与无嗔的确是好友,想来这么说也没错。

程千钧不再言语,深深看了南宫清一眼,转身上楼,“我回房了。”

南宫清正要问他为何在法会?进行的中途回来,看他背影冷肃,脚步便顿住不敢跟上了,或许程千钧是真的累了吧?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这一休息,就是两日。

门外小雪纷扬,覆盖前路。

南宫清捧着一杯暖茶坐在楼下大厅,时不时看向楼梯,翘首以盼着程千钧什么时候再出现。

他现在都不练剑了吗?居然还不出门?他还有?很多疑问,程千钧居然去听法会?,难不成要改修佛道?

也许是南宫清的期盼感动了天道,程千钧竟真?的出现在了光线晦暗的楼道处,一步步朝下走来,南宫清眨眨眼睛,确定是他后满目惊喜。

程千钧走到了他面前,眸光浅浅扫过门外被隔绝在阵法外的风雪,走到了南宫清身边,南宫清这才假装才看到他,起身问:“你要练剑吗?”

程千钧沉默片刻,摇头,只将一件东西放在他面前。

那是半边破碎的玉珏,青翠欲滴。

南宫清愣住,因为这玉珏太眼熟了。

程千钧似乎有些不自在,压低声音垂眸道:“这是妖主去灵山宗前让我顺道交给你的,他说,是你当年在山洞里?落下的,你姐姐的遗物。”

南宫清点点头,捏住那半块半月形的玉珏,珍重?地握在手心里?,“我知道了,的确是我当年不小心打碎了,让这一半落在了那个山洞里?。”

程千钧看他反应不对,也不敢惹他,只道:“我回房了。”

南宫清又是一愣,下楼来找他,就是为了给他送玉?他看程千钧又要躲到楼上,纳闷地追了上去。

“你不出去练剑了吗?”

程千钧摇头,练剑不过是打发时间,他并不日日都会去练剑。

南宫清在楼梯下站住,仰头看着?那一袭青衣消失在楼道转角处,总觉得程千钧是刻意在避着他。

难道就这么不待见他?可都住在一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南宫清还是追上了楼。

程千钧正推开房门,见到他跟上来时也并不意外,只站定在门前,等着?南宫清开口,南宫清在这样的注视下,只得硬着头皮先开口。

“我能进去跟你谈谈吗?”

程千钧侧身,南宫清便进了屋,程千钧跟在身后,目光晦暗不明,而南宫清则在打量四周的布置。

跟他初时住进小楼,上来给程千钧上药那会儿的布置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确定程千钧在这里?住过几个月,南宫清都不相信这是有人住过的地方。

南宫清看了一圈,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抬眼看向程千钧。

程千钧在对面坐下,“你说。”

南宫清捏着手指,下意识想倒一杯温茶定定心神?,可这连个茶壶都没有?,他做了许久准备,才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不想住在这里??”

程千钧眼底微光一顿。

话开了头,南宫清也就说下去了,“若你真?的很讨厌我,可以跟我直言,不用委屈自己留在玄天宗,或者离开这里?,你还有?更好的去处。”

程千钧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看得南宫清低下头,自觉无颜面对他,“走吧,这里?是囚禁我的牢狱,你不该留在这里?,是我强求了。”

“是你让我来玄天宗的。”程千钧道。

的确是这样,可南宫清觉得程千钧在这里?一点也不开心。

“我离开这里?,没有去处。”

没想到程千钧竟然会这么说,南宫清好心提醒道:“你是大乘期大能,只有你嫌弃别人,你不会?没有去处的,外面很多宗门抢着要你呢。”

程千钧摇头,只道:“你让我来,却又赶我走。”

这话说得南宫清更是羞愧了。

程千钧看着?他低垂下头,细密柔顺的银白发丝中间的一个小小发旋都看的格外清晰,他的声音忽然缓和下来,“对不起,我不该提你姐姐。”

怎么忽然道歉了?南宫清抬起头,怔怔看着?程千钧。

“与我姐姐何干?”

程千钧道:“我不是有意害她。”

南宫清心道他知道,而且程千钧也从来都没有?害她。

程千钧又道:“我知道我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我从未见过她,但我应该对她负有?责任,当年师祖说我与剑道有?缘,将我匆匆带走,若我当初没走得那么急,跟父母亲嘱托一句照应好你们,也许她就不会?死。”

南宫清从未听过程千钧对这件事的剖白,这还是第一次。

“我问过殷师祖,他说,你来找我算账,这是我的因果。”程千钧道:“我认真弥补过,却没有?告诉你真?相,这一点,也是我做得不对。”

南宫清已不在乎当年程千钧的隐瞒,他后来犯下的罪过比之程千钧要胜过千倍万倍,这也导致他无法再理?直气壮地向程千钧无理?取闹。

“你偷走麒麟蛋报复我,我能理解,我只盼你有?朝一日悔过,别因为恨我,毁了自己。”程千钧目光幽幽看着?他,“如今你很好,我也能放心了。既然你执意不愿原谅我对你姐姐间接造成的伤害,那我搬走就是了。”

南宫清听懵了,茫然地抓住程千钧的手,“你等等!”

程千钧果真?等着?他的后话。

南宫清组织半晌语言,最后摇摇头,一句没用上,直接问他:“我不是要赶你走,我只是见你住在这里?不开心,而且你还讨厌我。”

“不知道你为何会?说起我姐姐。”南宫清认真道:“当年是我无理?取闹,我姐姐的死与你无关,我也早在入道之前报了仇,我后来追查你不过是迁怒,这件事该是我向你道歉,我真?的不怨你,我也不想成为你的因果。”

所以过去这么多年,程千钧居然还只是将他当做道业上的因果?因此,对他无限纵容与关切?

南宫清忽然觉得头疼,“我自作孽,做了很多错事,岭儿不怨我,你们都不怨我,我已经很感恩戴德了,当年的心魔,我也早已看破。”

程千钧静静看着?他许久,才道:“我没有讨厌你。”

只不过以往提及南宫清的姐姐,南宫清都会生气,这次却不同。见南宫清眼里已没了从前会?有?的戾气,大抵是真的放下了,程千钧的目光闪烁,最终看向南宫清握住他的右手。

南宫清却是不信了,“可,可是,我对你做过,那种事啊。”

程千钧问:“什么事?”

南宫清羞于启齿,只道:“对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错。”

程千钧问:“我为何要讨厌你?”

南宫清松开手,对细数自己的罪状这种话很是难以启齿,到最后他只能说:“你帮过我那么多,我却对你那么坏,还采补你的精元……”

程千钧了然了。

南宫清羞愧道:“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姐姐。我不应该找你的,就算你们素未谋面,也已经解除了婚约,我就是找别人,也不应该找你。”

“找别人?”

程千钧的目光忽然有些危险。

南宫清愣了下,咬牙道:“对不起,我不该碰你的。”

不说还好,亲口说出来,南宫清都觉得自己卑鄙至极。

程千钧接着?质问:“找别人?”

南宫清听出几分厌恶的意味,闭着眼睛为自己解释。

“我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

程千钧定定看着?他道:“没有讨厌你。”

南宫清愧疚到眼睛泛红,闻言心头大惊,抬起头看向程千钧。若不亲口说出,他从不知道自己是那样的卑贱恶劣,他更怕被人嫌弃。

程千钧眼里的光慢慢柔和下来,在对方无言的委屈和可怜中,他说:“你很好,没有人讨厌你。”

南宫清觉得这话很像在哄小孩子,像他哄顾雪岭那样。

程千钧道:“我想留在这里?。”

南宫清并未当真?,摇头道:“你走吧。你不欠我的,就算是真的有?什么因果,你也早就还清了。”

程千钧皱眉,“不是为了因果。”

南宫清还是摇头,“你别留下来。”

程千钧问:“为何不信我?”

南宫清微低下头掩饰泛红的眼圈,知道自己那么坏,他不敢再染指程千钧了。他不止一次后悔自己为何要犯下那些罪过,这一次尤其强烈,他可不敢奢求程千钧陪他关在这里?百年。

忽地,一声叹息落到耳边。

南宫清不敢抬头,只看见一抹素青衣摆到了面前——“还记得我来玄天宗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南宫清点头,忽然有些羞赧,“你没必要这样吓我,要知道,我是个很坏的人。”南宫清索性彻底坦荡一回,说道:“你那样说,我只会当真?,我那么卑鄙无耻,为了得到你的精元,定然会答应你吓唬我的话,其实我也知道那些话是当不得真?的……”

“是真的。”程千钧的声音打断了南宫清的自怨自艾。

南宫清:“……”

程千钧说:“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让你走时,你不走,你非要把?我带回来,是你高估了我。”

程千钧面色微冷,“我不是神人,不会?为了一个因果为人付出那么多。你也没有那么糟糕,没有人讨厌你,至少,我从不觉得你很讨厌。”

南宫清愣愣道:“你真?的不是在吓我?”

“我在天道阁牢狱里抱过你,亲过你,你忘了吗?”程千钧眸光深沉,也直白得让人心颤,“我以为你是发现了什么,才要赶我走。”

就比如……程千钧看向南宫清的右手,还有?他的唇。

“我,我……”南宫清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他糊涂了,竟然听不懂程千钧的意思,唯一的感觉是自己并没有?因为强迫对方采补对方的精元而被嫌弃,他一时找不到突破口,遂脱口而出:“可是,你没有说到做到!”

程千钧微微皱眉,“哪件事?”

南宫清此刻脑子很乱,慌不择言,“你说若是我带你回玄天宗,你就会像在天道阁时那样,日日欺辱我,可是你根本就没有那样做!”

听到这话,程千钧面上竟然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南宫清也才反应过来,眸光闪躲起身,似乎打算要逃走,却被程千钧握住手,程千钧力道很大,他自知完全挣扎不开,也不敢挣扎。

正慌乱间,听到程千钧问:“你在提醒我,你希望我那样做?”

南宫清狂摇头,“我不喜欢你!”

程千钧眸光一暗,“我没有问这个问题。”不过他转而又说:“你们都说,我是个极讲诚信的人,一诺千金,说到必然做到,若我没有做到,想必会?损了声誉,你也会?失望。”

南宫清本想点头。

程千钧说什么都会做到,唯独对他的两次要挟都没有?做到,他却点不下这个头,直觉这个话题不对。

但程千钧已不容他多想。

南宫清被拉到床边,那张看起来仿佛没有人睡过的床上。

程千钧将他按在了床上,他的手法很轻巧,也很玄妙,当南宫清反应过来时,人自己已经趴在了床上,狐皮大氅被人扯开,丢到了地板上。

与此同时,一道灵力将房门关上。

程千钧俯身在南宫清背上,在他耳后说:“那就今日吧。”

南宫清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一只手突然探到腹部,将他稍微捞起来一些,指尖飞快地拉开了腰带。

他的衣衫顿时松散开来,随后是裤头,也被一把?拽下来。

南宫清手忙脚乱抓住裤头,回头瞪着程千钧道:“你等等!”

程千钧沉静依旧的眸子看着?他,语气却缓了不少。

“今日可以吗?”

南宫清道:“我不喜欢你这样。”

程千钧眼底的光芒在听到拒绝的这一瞬间变得阴沉。

南宫清没看到,只破罐子破摔地小声道:“如果你碰了我,以后就甩不掉我了……我很难缠的,至少一百年,你都要陪我一起关在这里?!”

“很难缠?”程千钧皱眉。

南宫清攥紧裤腰带,认真点头说:“所以你最好不要碰我。”

“没关系。”程千钧轻握住南宫清的手背,指腹轻轻一按,南宫清的手就无力松开了裤腰带,程千钧二指一拉,裤子已经到了膝盖处。

南宫清惊呼一声,没来得及做什么,裤子已经被扔到了地上。

他身上只剩下两件单薄的长衫,还被推到腰际上,身下两条细白的长腿凉飕飕的,又被死死压住不能动弹,他终于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程千钧不让他回头,南宫清只感觉到微凉的触感从后腰到臀尖,再往下,很利落,不带一丝暧昧,就像是在握剑一样直接认真,在身下席卷而过,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后知后觉应该挣扎,奈何这个姿势让他无力挣扎。

一柄巨剑靠近了他,带着滚烫的温度,叫他浑身战栗。

千钧一发之际,南宫清咬着衣袖做好了准备,却感觉到耳边贴近微凉的触感,是程千钧靠在他耳边。

“我没有带药。”

南宫清愣住,恐慌的眼神侧首看去,却意外又巧妙地让唇瓣蹭到了程千钧的嘴角,程千钧没有?推开,仍旧沉沉看着?他,眼底燃着?一团火。

很熟悉的炙热火光,像曾经在天道阁的牢狱里时那样。南宫清终究是忽略了,这不是在吓唬他,那眼底深处隐藏的分明是无尽的欲|海。

“你上次准备的东西呢?”程千钧问。

南宫清心跳极快,忘了拒绝,嗓音似哽咽,“没有了……”

“会?疼。”程千钧道。

南宫清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唯独一次是跟程千钧,是他自己主动,而当时他没有做任何准备,疼得厉害。

程千钧忽然问:“我给你的储物戒呢?”

南宫清愣了下,在这个温暖又结实,牢牢困住自己的怀抱下低下头,在怀里?摸到了一个东西,递到程千钧面前,语调轻颤,“在这里?。”

程千钧握住南宫清的手,将其戴到了南宫清手上,语调平淡,“给你的就是你的了,你找一下,我记得里?面有几瓶白玉膏,你拿出来。”

那是上品外伤药,价格不菲。南宫清很快找出来,没翻东西,老老实实将二指宽的小玉盒递给程千钧。

程千钧接过。

南宫清没看到程千钧身上有?伤,正要问他要做什么,忽觉身下一凉,青莲香气在屋中溢散开来,本是极好的伤药,却用到了那个地方。

南宫清浑身僵硬,却并不阻止,连一句拒绝都没有?。

微凉的膏药被慢慢化去,南宫清面上染上诡异的潮红,呼吸变得急促,直到溢出了一声低吟,程千钧贴近他的脊背,一手环过他的腰,将他腰身微微抬起。南宫清感觉到了他的靠近,刚才放松下来的身体再度紧绷。

“唔……”南宫清咬住了衣袖。

程千钧眸光深沉,一手按住他的脸,吻向他的唇。

这是他们第二次亲吻,比起上一回,程千钧温柔得不像话,与他的动作成反比,他吻得多温柔,做得就有多凶,却也足够让南宫清沦陷。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拍打着?屋檐,西风呼啸,却掩不住烛影交错的屋中声声此起彼伏的低吟。

“嗯……”

南宫清修长白皙的脖子仰起,随后软软地趴在了软枕上,膝盖泛红。最后一件衣衫已被扔到地上,微微湿润,沾上了汗水与其他东西。

白茫茫的天空被黑暗吞噬,一切重?又归于沉寂。包括窗外的风雪,与窗内的风雨,窗外冰天雪地银装素裹,窗内却很暖,甚至还有?些热。

南宫清半阖着?眼躺在程千钧怀里?,至今还未回神?,怎么糊里?糊涂地又双修了一回,且这一次还是他得益,他的修为又小小的涨了一些。

“阿清。”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正昏昏欲睡的南宫清勉力撑起眼皮,应了一声,“嗯。”

他感觉这是叫自己的,很久之前,程千钧会这样叫他。

“别怨我。”程千钧哑声道。

这一句话似乎曾经听过,刹那间,记忆深处的一个画面浮现在眼前,南宫清徒然睁眼,眼底有?了几分清明,原来不是错觉。上一回在沧澜殿,程千钧就跟他说过一样的话。原来他并未被药物控制,只是遵从本心罢了。

南宫清废了仅剩下的所有?力气才转过身,累得气喘吁吁,不顾还被汗水和其他什么弄得黏腻不适的身体,闭着眼睛靠进了程千钧怀里?。

程千钧反而有?些无措,见南宫清双眼紧闭似是睡过去了,他才将手按在已被掐出红印的细瘦腰肢上,下巴抵着发顶,看着?一缕又一缕白发与自己的纠缠在一起,他动作放得很轻,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吵醒了似的。

“程千钧。”

南宫清细弱的声音带着?三分沙哑,听得程千钧双眸血红,垂眸看着?怀里?已然无力再承受的人。

他永远都没有?自觉,玄天宗里?惊艳世人的不只有顾雪岭,还有?他南宫清——当年无知无畏却拥有一身傲骨百折不挠的白衣少年,一朝换上红衣成为宗主,用并不强壮的清瘦身板支撑住摇摇欲坠的师门的南宫清,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那时有多引人注目。

程千钧又想将他转过去了,他不想看到南宫清的拒绝。

但南宫清没有睁开眼,他只是这样小声的嘟囔了一下,然后环住程千钧的手,几乎只剩下气音。

“你陪我一百年,好不好?”

语气很卑微,这也是他唯一的愿望。

程千钧很久没有回话。

久到南宫清差点睡着,刚鼓起的一点微末的勇气要消失,当做只是一场梦时,脸颊忽然被程千钧轻柔地亲了一下,一声‘好’伴着他迷糊入睡。

南宫清做了个好梦。

再醒来时,风雪已停。

南宫清睁眼,他睡在自己的房间里,若不是身后有人,腰腿酸软,他都要以为昨夜是梦,他扶着床柱小心翼翼爬下床,按住自己的腰。

回头看去,程千钧睡得正沉,睡颜俊美,少了几分冷淡,多了几分慵懒,看去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微敞的衣襟下还带着几道暧昧红痕。

南宫清红了脸,目光闪躲着?穿上衣服扶着腰跑出门。

为了验证这不是梦,分明眼前已经有?了那么多证明,南宫清出了门后,还是跑到了楼上,程千钧原本的房间去,打开门,却是惊呆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那些被弄脏的被褥衣衫,全都不见了。

南宫清愣愣站在门前,完全不知道程千钧把那些东西收去哪里了。

收完就算了,还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只徒留光秃秃的床板。

程千钧难得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推门出来,在大厅找到了南宫清。

大厅里?门窗洞开,窗外一片雪色,压得门前海棠枝头都弯了。

南宫清裹着狐皮大氅,捧着茶杯坐在茶几边看着?雪景,却垫了一个厚厚的坐垫。程千钧走过去,南宫清看他一眼,很快就躲开,脸颊微红。程千钧便在他身旁坐下,并不说话,只是用一双清冷眼眸直勾勾看着?他。

南宫清默不作声倒了一杯温茶,递到程千钧手边。

程千钧抿了一口,果然是甜的。

南宫清磨磨蹭蹭喝完手里?的茶,目光终于不是鬼祟地偷看程千钧,而是光明正大地看着?他,看他如今人如谪仙,半点不见昨夜的凶狠。

程千钧放下茶杯,沉默与他对视。

程千钧从来都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他不善言辞,面上神?情更是密不透风,难以让人猜到他想做什么,每一个破格的举动总是难免叫人多想。

于是南宫清看了一会?儿没看出来异样,便闷闷地低下头。

“在想什么?”程千钧难得主动地问。

在很久以前,和南宫清还是好友的时候,他也会?这样问。

“现在已是腊月,过不了几日,就是人间的新年,往年这个时候,山上总是要热热闹闹的聚一聚的。”南宫清道:“可是今年岭儿不在。”

程千钧静静等待后话,若是细看,能发现他眼底的温柔和耐心。

南宫清便道:“往年这个时候,我都会给岭儿裁制新衣。”

程千钧道:“妖主还在灵山宗。”

南宫清点头,满目希冀看他,“那,我给你做一件新衣吧。”

程千钧眸光一怔,看着?他道:“我不是小孩子。”话虽如此,可指腹却在紧张地摩挲这手中茶杯。

约莫是天道听见了程千钧的心声。

南宫清道:“是法衣,我顺道炼器。”

程千钧没花太多时间,就点了头。

南宫清嘴角遏制不住欣喜,在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号软尺,起身说:“那我给你量身。”可起身不到一半,就因为腰疼又险些跌了回去。

中途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将他半扶进怀中,又暖又硬的怀抱。

南宫清抬头看向程千钧,程千钧比他高了快一个头,他只能仰望程千钧,不论是多年前还是多年后。

程千钧扶住他说:“就这样量。”

南宫清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听话拉着?软尺给他量身。

从肩膀到双臂,量完下来,免不得要在他身上磨蹭许久。

终于量好了之后,南宫清站起身,却又突然跌入了程千钧宽阔结实的怀里?,隔了几层衣衫,还能感觉到他硬邦邦的肌肉下心脏跳动的规律。

罪魁祸首是按在后腰的一只手。

南宫清仰起头,面露茫然。

“不累吗?”程千钧问。

南宫清红着脸抿唇。

程千钧眼底冷不丁涌出几分不悦,“不是说你很难缠吗?”

南宫清脸更红了。

程千钧打横抱起南宫清,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带着?他回房,他很少有?这样冲动的时候,很是出人意料。

南宫清也没有多言,一直到要被程千钧放回床上,他说:“糟了!”

程千钧动作顿住,保持着?弯腰要放他回到床上的姿势。

“怎么了?”

南宫清干笑两声,小声道:“……我把?你的尺寸忘记了。”

程千钧将他放到床上,面色平静,“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再看。”

南宫清愣了一瞬,惊愕道:“我是说刚才量身的尺寸!”

“我知道。”仿佛自己并没有?别样的意思,没有开过有?色的玩笑,程千钧泰然自若地弯腰除下南宫清的鞋袜和大氅,随后自己也上了床。

南宫清被他轻手轻脚抱进怀里?,除了惊愕还有?点悚然。

程千钧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这,是我房间。”

跟着?程千钧一块躺下后,被迫靠进他怀里?的南宫清艰难开口。

程千钧面不改色道:“我知道,但我房间没有?被褥。”他就这样理直气壮地跟南宫清说:“天寒地冻,我想在你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可那些被褥不是你自己收走的吗?南宫清疑惑又有?些期待。

“一段时间?”

“一百年。”程千钧抬手覆住他的眼睛,逼着他翻身背对着自己,一手搂着?他的腰细细揉按,也不准他回头,根本不想听到任何拒绝的话。

“你不是很难缠吗?”程千钧又是刚才那句话,他靠近南宫清耳边,目光盯着他微微红肿的唇,“你可以更难缠一点,这百年也不会?寂寞。”

南宫清哑然,他开始后悔昨夜说的话了,可他又没办法反驳。他靠在程千钧怀里?,身上又酸又累,在程千钧的揉按下,终究是敌不过困意。

“其实我没那么难缠的……”睡着前,南宫清还不忘为自己辩解。

程千钧眼底深处浮现出几分喜色,嘴角微扬,笑意微冷。

就算他是程千钧,也并非一个无欲无求,他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仙人,南宫清未免太过高看他,一再撩拨,死性不改,那就休怪他不客气。

程千钧清楚,难缠的人从来都不是南宫清,多年前,仍是天真?少年的他不过是在古井平波上无意撩起一层涟漪,就已叫他念念不忘了多年。

他其实罪大恶极,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南宫清骗了他,但他可靠的表面隐瞒了所有?人,他想渡南宫清,想保护他,想让他放下过去的仇恨与怯懦,回到他们最初相识时的模样。

事实上,程千钧不是不会?说谎,只是看要为谁说谎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师父这对写完了,啾咪=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