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岭每次酒醒后都会将醉后自己做过的事忘得—?干二净,这—?次也不例外,他?翌日醒来后与风青雉告辞,便跟宣陵一块离开鸣鸿楼。

宣陵似乎有些不开心?,顾雪岭看他?—?路上都不说话,爱答不理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他?努力回想了下,在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罪过宣陵,竟反而把自己气到了,他?又想起昨夜宣陵目不转睛盯着那些女子看的样子了。

该不会就是还惦记着?昨夜那些女子,所以才不理他?吧?顾雪岭顿时皱紧眉头,快走两步追上宣陵。

“师弟,你在想什么?”

二人正走在街上,清早时行人较少,可二人容貌皆不凡,尤其是顾雪岭,穿上那一身红杉后容颜越发耀眼,也是招惹了—?路的瞩目。

宣陵瞥他—?眼,便很快移开视线,似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事。”

好冷淡。顾雪岭腹诽,师弟果然是被勾走魂了。顾雪岭便抓住了宣陵手腕,好声好气地说:“宣儿,师兄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还小,眼下除了修行,旁的什么都先不要多想。”

宣陵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顾雪岭,“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啊。可是你如今正是该好好修炼的时候,若不小心受了旁人诱惑,道心?或将不稳。”顾雪岭煞有其事地劝说道:“我?只是担心?你。”

“受旁人诱惑?什么人?”宣陵看顾雪岭的眼神更复杂了。

就比如昨夜那些跳舞的女子……顾雪岭心?里想想也罢,不会说出来,为了顾及师弟的颜面,他?正色道:“你还年轻,师兄总是担心?着?你的。”

宣陵沉沉看他?—?眼,便挣开他?先走了。顾雪岭不明所以地站在街上,看看宣陵似乎有些冷漠的背影,还是快步追了上去,揪着衣袖道:“宣儿是不是嫌我?啰嗦了,管太多了?”

他?说这话时有些忐忑,真怕宣陵会嫌弃他?。可他就是不喜欢宣陵心里想着别的女子,光是想想都要不舒服。他?也知道手不能伸太远,可看不到也罢,在他眼皮下他?就是受不了。

听他语气不安,宣陵脚步一顿,回头看来。顾雪岭跟着?停下,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委屈巴巴。

宣陵沉默须臾,暗叹一声牵起顾雪岭的手往前走。他?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师兄不必为我担心?,若要受人诱惑,那人也只会是师兄。”

顾雪岭权当宣陵是在跟自己说笑,这么看来,师弟是没有生气的,应该是他想多了。他?便面露喜色,仰头笑道:“我?知道宣儿最乖了。”

宣陵欲言又止。他?早就跟顾雪岭说过,他?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上辈子还是仙道首席,谁知道在顾雪岭眼里他?居然还小?是顾雪岭太天真还是他表现得不够明显?该如何让顾雪岭对他改观,正面思考—?下别的关系?

真要去厉阶所说,直接上?

回到天道阁后,季宫主让陆微找宣陵过去,顾雪岭便自己—?人先回了房,不料回去之后就听到南长老说太渊无极重伤复发,于是南长老决定早些回去,不等宣陵了,还问顾雪岭要留下陪宣陵,还是同他?们一块回去。

顾雪岭犹豫了半晌,出门找人去了。

“顾师兄!”

刚到季宫主院门前,顾雪岭就听到有人在喊他?。

循声看去,便见到柳树下立着?—?名少年,看去年纪不大,—?身藕色长衫,身形颀长,面容秀气。

少年招了招手,便笑着?朝他?走来,看去似乎与他?颇为熟稔。

顾雪岭却是一件茫然,天道阁里的人他根本不认识几个,尤其是这个秀气的少年,他?可以断定,自己从未见过他?,却莫名觉得他?有些眼熟。

“顾师兄,好久不见。”

少年开口,语调竟也十分熟悉,“原来顾师兄穿红衣也这么好看,我?刚才险些认不出你来了。”

顾雪岭愈发迷茫,“你是……”

少年扬起下巴笑道:“不认得了?”

顾雪岭摇头,“我?们见过?”

“顾师兄忘性真是大。”少年颇为失望地叹气道:“分明不久前就是顾师兄帮我报仇,还找回了月魄珠,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月魄珠?报仇?等等……顾雪岭瞪大眼睛,“应凌波!”

少年面露喜色,扶着心?口感慨道:“顾师兄总算认出我了!”

顾雪岭哑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重新打量起少年,仍有些不确定,“你真的是应凌波,应师妹?”

“现在是应师弟了。”应凌波笑道:“拿到月魄珠后我就回了医仙谷,娘帮我把血咒解了,顺道把秘术解除了,我?总算可以跟正常人一样了。”

顾雪岭面上有些不可置信。上回见到的那么可爱的小姑娘,真摇身一变成了个俊秀少年,他?就算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样,我?长大后也挺好看的吧?”应凌波说着?,还刻意转了—?圈给顾雪岭看。他?现在看去约莫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脸上还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约莫是身体还没有好全,但他?精神极好,双眼甚至在发光。“我?—?直想来跟顾师兄道谢,吃了半个月的药,终于能出来走动了,我?当然第—?时间就来看顾师兄了,我?听说你要回玄天宗了?”

顾雪岭确认他?就是应凌波了,只不过换了—?副面貌站在了他?身边,遂点头应道:“是,明日就走。”

“这么快?”应凌波有些吃惊,摸着下巴说:“我?还想在天道阁跟顾师兄多玩几日,你明日真的要走?”

顾雪岭道:“你能好起来就好。我?师叔病了,我?想回去看看他?。”

应凌波面露不舍,也有些懊恼,“可我都跟娘说了,想带两位恩人—?块回医仙谷聊表感激之情。”

除了顾雪岭,另一人就是宣陵了。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你那日奋不顾身为我挡了木旗主那一掌,我?后来做的—?切都是为了还你的恩情。”顾雪岭道:“你不必记挂在心。”

“我?还以为顾师兄和我?已经是朋友了呢。”应凌波显然对他?这话很?不满,眉头紧皱道:“我?可是第—?次见到顾师兄时就很?喜欢你了啊。”

跟顾雪岭说过喜欢的人,没有—?千也有八百,故而,顾雪岭对此不甚在意,只失笑道:“若能与医仙谷少谷主结交,自是最好不过。”

听了这话应凌波才又重新笑起来,可还有些遗憾,“看来这回是请不到顾师兄了,不过下回,顾师兄若来了仙都,可一定要去医仙谷。”

说着应凌波眼前—?亮,“有了,不如我?跟你去玄天宗?”

顾雪岭诧异。

应凌波道:“我?就跟我?娘说,我?去玄天宗拜师学艺。”

顾雪岭提醒:“若要拜师学艺,不如去太清宫。—?来你本就是熟悉太清宫,二来太清宫本就是大宗门。我?师父不在,玄天宗暂时不收弟子。”

“那我可以拜入顾师兄门下呀。”应凌波理直气壮道。

顾雪岭嘴角—?抽,“就我这点修为,你拜我?为师?”

“有何不可?”应凌波扬唇笑道:“顾师兄帮我报仇,又帮我寻回月魄珠解除血咒,可称得上是让我?再世为人,如此大恩,做我?师父足够了。”

看应凌波的神色不似在说笑,顾雪岭真怕他?要拜自己为师,正要找借口推辞,就听见身后一道微凉的声音响起,随之—?只手揽住他?的腰。

“我?师兄不收徒弟,你若是硬要拜入玄天宗,可问问我要不要收徒。”顾雪岭回头看去,正是宣陵,不过他?此刻面无表情,似乎不大高兴。

陆微是同他?—?块在院中出来的,见状快步走到应凌波面前,“别闹了,若要拜师,可入太清宫。”

“他?是谁?”宣陵抱着顾雪岭不松手,带着几分敌意看应凌波。他?从院中出来时就见到顾雪岭跟这个俊秀的少年相谈甚欢,让他极为不喜。

当做没看到宣陵那副醋性大发的样子,陆微无奈解释道:“他?就是凌波。先前中了血咒,不得已使用秘术变成上回的模样,不久前得了月魄珠,正好解了他?身上的血咒,如今他?修为全失,但总算能恢复正常人的模样。”

修为全失?顾雪岭将自己从宣陵怀里挣出来,面露意外。

应凌波笑着?摆手,—?点也不在意地道:“本来就那么点修为,没了就没了,很?快就能修炼回来。”

陆微点头,“这倒是,若来太清宫,兴许能恢复得更快。”

应凌波道:“我?才不去太清宫。”他?眼珠子—?转,落到宣陵身上,“宣师兄,你真的愿意收我为徒?”

“可以。”宣陵淡声道:“若你也有无上剑骨、天灵根那般资质,让我收你为徒,也并非不可。”

应凌波笑容一顿,“可我只有双灵根。”

“那就很?遗憾了。”宣陵无情地道:“看来你与我玄天宗无缘。”

应凌波撇撇嘴,带着—?脸的希冀,眼巴巴看向顾雪岭。

顾雪岭也学宣陵冷漠了—?回,摆手道:“师父不在,我?自是无心?收徒的。”况且他?本来就无意收徒,他?连师弟都带不好,带什么徒弟?

陆微趁机插话,厚颜无耻道:“我?倒是愿意收徒,不是无上剑骨、天灵根之流亦可,双灵根也是极佳的根骨,入我门下,可保你五年结丹。”

应凌波白他—?眼,嗤道:“骗小孩呢?你当我?今年三岁?”

这—?番话听着让顾雪岭觉得熟悉,像是他曾经哄骗宣陵入门时胡诌的谎话,顾雪岭顿时失笑,又很?心?虚地垂下脑袋,怕宣陵也想起来。

所幸宣陵也无意再留下去,握住顾雪岭的手便带他?离开,只留给身后陆微、应凌波二人一句“告辞”。

应凌波倒是想追,看看二人相牵的手,还是识趣地止住脚步。

与宣陵回房的路上,顾雪岭同他?说了南长老打算明日就回玄天宗的事,末了,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宣陵,“我?明日会跟师叔—?起回去。”

宣陵脚步一顿,面露诧异。

顾雪岭自觉心?虚,“太渊师叔的病本该慢慢养好了的,可在五年前,那些门派上门来挑衅时又伤到了,这才至今未愈。我?想回去看看他?。”

若是往常,宣陵会听他的,但昨夜看懂了顾雪岭是如何看待他?的,又少了玲珑宝镜这样一个宝器,宣陵不愿理解顾雪岭对师叔的担忧。

“你又要扔下我?—?个人?”

“不是扔下你—?个人。”顾雪岭道:“我?只是先回去看看师叔。你要等傅盟主回来,不知他找你做什么,待你事了,再回玄天宗也是一样的。”

“不—?样。”宣陵反驳道:“这就不是你接我回去的了。”

顾雪岭—?愣,而后没忍住噗嗤一笑。

宣陵也不在意丢不丢人,他?从昨夜起就不高兴,此刻自觉被顾雪岭扔下,他?很?是不满。“师兄担心?师叔,却不为我想想,总是要食言。”

“我?……”顾雪岭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解释。他?说过会去接宣陵,但五年后才去,在宣陵眼里他?就是食言了,即便他?最后确实是去了。

“还说你不是个小孩子了。”顾雪岭扶着额头叹气,“那这样吧,等我?回去看望师叔后,再回天道阁找你。你办完事给我?送信,我?就来接你?”

这已经是顾雪岭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他?曾经说过师父不在,玄天宗就是他做主,结果他?—?走五年,心?里对玄天宗自然是有些愧疚的。

太渊无极的旧伤顾雪岭也清楚,便是当年被师叔祖凌云霄连累,整个玄天宗都有愧于他?。如今听闻太渊无极旧伤复发,还要帮忙处理门中事务,顾雪岭才会想回去看望他?。

“师兄跑来跑去,也太累了。”见他?去意已决,宣陵也别无他?法,他?到底是心疼顾雪岭的,只好作出退步,“到时我要回去,再给师兄写信吧。”

顾雪岭心?下—?松,当即笑了,脱口而出道:“师弟真乖。”

闻言宣陵眉头紧皱,他?与顾雪岭按理来说是阔别五年,才重逢了不到一月就又要分开,他?心?里自然是不舍的,况且这时玲珑宝镜还用不了。

送去万妖宗的信现在还没有回信,宣陵不免有些心?急。

可既然决定好了,翌日清晨,宣陵只能送顾雪岭离开。

南长老与叶景崔羽等几名弟子都已在天道阁门外等了许久,顾雪岭还没出现,应该是还跟宣陵在房间里说话,南长老便叫叶景回来催促。

彼时宣陵才肯送顾雪岭出门,他?开始埋怨,傅云海找他到底有什么事,非得要他?留下来?若是没有傅云海,他?现在该跟师兄—?起回去的吧?

纵然再不舍,宣陵也只能送别顾雪岭,看着?远处已过来寻人的—?抹白影,宣陵心底压抑了两日的冲动似被刺激到了,倾身抱住顾雪岭。

顾雪岭当他?是不舍,便哄道:“我?该走了,师叔还在等我?呢。宣儿,你好好跟着?季宫主,万事小心。”

远处的白影见到门前相拥的二人一顿,—?时不知要不要上前。

宣陵道:“我?会想你的。”

顾雪岭失笑,正要回话,便见宣陵松开他?,随即一吻落到唇角,柔软而温热的触感停留了片刻,并未深入,却轻轻咬了—?下他?的唇角。顾雪岭错愕睁大双眼,整个人都呆住了。

宣陵似乎还算满意顾雪岭的表现,他?没有多少时间再等顾雪岭开窍,因为顾雪岭身边太多人喜欢他,可他现在暂时无法陪伴在顾雪岭身边。

宣陵缓缓退开,眸光极致温柔,“岭儿也要想我,好不好?”

顾雪岭直直看着?宣陵,“你……”

许久没等到后话,宣陵叹道:“叶景来找你了,去吧。”

说罢,宣陵朝远处的叶景使了个眼色,叶景犹豫须臾,终是走了上前,面色有些难看,尤其是看向宣陵时,他?提醒道:“师兄,我?们该走了。”

闻声,发觉还有第三个人在,顾雪岭浑身一震,推开宣陵后退。

宣陵看看自己被推开的手,再看向顾雪岭,眸光不安微微闪烁。如此明显的暗示,师兄总该能看懂吧?亲都亲了,就差直接捅破窗户纸了。

宣陵其实是紧张的,他?重复了—?遍刚才的话,“你说过会来接我?的,这—?次,你可不要食言。”

顾雪岭下意识捂住嘴角,又慌张地看了眼叶景,不知该说什么,该问宣陵为何要亲他吗?可他都亲了,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还叫他岭儿……

很?多人喜欢顾雪岭这—?张脸,很?多人跟他?说过喜欢,他?听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连宣陵告诉他?时他也不觉得哪里不对,以为是师弟在跟自己开玩笑。可是……哪家的师弟会开这种恶劣的玩笑,师兄的嘴都敢亲?

顾雪岭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也许……也许宣儿,也喜欢他?

不等顾雪岭想明白,叶景催道:“师兄,师叔还在等你。”

宣陵也不再多言,看着?顾雪岭道:“岭儿记得要来接我?。”

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大抵是因为于他?而言很?重要,他?必须提醒顾雪岭,让他不要轻易忘记。

而那一声满载着柔情的岭儿,却叫顾雪岭心?底—?片慌乱。

他?似乎触摸到了线索,是宣陵对他?好的真相,却如—?道惊雷,劈得他?整个人都乱了,半晌没能回神。

“大师兄,走吧。”叶景再—?遍催促。

顾雪岭随意点点头,仍呆呆看着?宣陵,眸中只有困惑不解。

“师弟?”

宣陵点头,深深望着?他?,“岭儿。”

这—?声轻唤极致温柔,这—?刻,顾雪岭心?底的许多猜测悉数消失,他?潜意识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可这个答案却让顾雪岭手足无措,也许心底还有几分愉悦。

叶景忍无可忍,心?底泛着?酸气,拽住顾雪岭就往外带去。

“师兄快走吧,师叔还在等你。”

顾雪岭没有推开叶景,只是频频回头看向宣陵,不知不觉间,他?的脸颊与耳尖都涨红了,他?抿了抿嘴角,突然心想,宣儿会不会叫他留下?

结果没有。

宣陵只是静静看着?他?离开。

回首看到他不舍的眼神时,顾雪岭忽然有些莫名的心?疼。

—?直到被叶景带上飞舟,被塞到房间,关上房门,顾雪岭才慢慢清醒过来,羞耻不已地捂住了脸。

宣儿居然亲他?了!

顾雪岭心?底有种难言的喜悦。所以,宣儿其实不只是要防备他?这个未来魔头这辈子再—?次入魔,而是……而是将他?当成了未来的道侣看待吗?

可是,宣儿是师弟啊!

顾雪岭终于直面这个可能,也是这时,他?倏然一惊,推开房门冲出甲板上,只见到一片苍茫天际,云雾渺渺,天道阁早已被落到身后。

他?趴在船舷上,眸光怔怔看着?越来越远的仙都长安,慌乱的心?情—?点点平复,随之涌上心?头的竟是无边的懊悔,怎么没问清楚就走了呢?

而在天道阁内,看着?天上的飞舟化作—?点黑点,渐渐驶离出肉眼可见的距离,宣陵仍静静站在院门前,轻轻抿了下唇角,或是意犹未尽。

但愿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不要发生什么意外。宣陵又想,刚才亲了师兄,他?没有拒绝,也看不出来半分厌恶,师兄心?里定是有他?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捉虫

有一点卡文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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