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雪岭沉默,易连修嗤笑道:“本座倒是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玄天宗弟子怎么会?在这里,这可是在商议诛魔事宜,不是在跟小孩子玩泥沙。”

顾雪岭听出话里明显的敌意?,心?道果然,五年前?他在玄天宗山门前?敷衍过易连修一回?,易连修都记住了,更是比以往看他更不顺眼了。

大抵原本这大厅中便有不少人认为顾雪岭与宣陵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此刻易连修说起,一部分人小声附和,心?思各异频频朝二人看来。

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众目睽睽之下,宣陵暗暗握紧了顾雪岭的手,还面不改色道:“晚辈与师兄都曾见过姬如澜,与他更是血海深仇,今日来天道学院,为的就是找出魔头将?其诛杀,想必与在座诸位并无冲突。”

易连修眸光一沉,一个轻微的眼神变化?,身后的徒弟叶舒青便会?意?道:“我师父没问你话,如此无礼,玄天宗是怎么教的弟子?天道学院成百上千的学生,哪一个不想诛杀魔头,比你修为高深何止一人,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厅中与诸位前?辈出口无状?”

闻言顾雪岭眉头紧皱,骂他可以,怎么可以骂他小师弟?

这个叶舒青简直就是易连修的传声筒,将?他师父面子上说不出的话都从?他口中转述出来,也是极烦。

宣陵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我与师兄走便是了。”

这就不吵了?叶舒青有些吃惊,垂头朝他师父看去,便见易连修嘴角勾起,似是还算满意?对方的识趣,他便也无话可说,只用眼神催促顾雪岭二人快走,免得一会?儿又?惹恼师父。

可宣陵刚牵着顾雪岭要走,季宫主便道:“站住。”

二人不得不停下,众人也困惑地?朝季宫主看去。

季宫主神色自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却有着不容置喙的态度,“待在这,听完再走。”

顾雪岭与宣陵面面相觑。

其实?顾雪岭觉得这大厅里氛围压抑,也不想再待下去,可季宫主都开口了,他用目光询问宣陵。

宣陵思索了下,牵着顾雪岭回?来,垂首应道:“是。”

霎时间,易连修的脸色就不好了,他匪夷所思地?看了看季宫主,似要询问她这是何意?,只是不等他开口,季宫主便直接让院长继续说下去。

院长看看易连修与季宫主二人,总觉得二人隐隐有些敌对的意?味,但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他接着刚才未完的话说下去,“出事的学生有的修为被吸干了,有的血液被抽干了,死状各不相同,但手段都十分残忍,我猜那凶手是在挑衅天道学院和天道阁。”

季宫主问:“除此之外再无异常?”

院长沉吟不语,对面一位院士道:“自从?七日前?姬如澜的字条传遍学院后,凶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只不过近两?天,学生们发现了一处异常,就在学院西北一角宿舍区的偏僻角落里,有几处隐蔽的石头上发现了血印。”

那位儒雅院士身边的年轻学生闻言上前?,奉上一张图纸,他便接着道:“我将?发现血印的位置在地?图标出来,以为这应该是魔道邪阵的痕迹。不知是否与七日前?突然出现的字条有关,在下才疏学浅,认不清这阵图,还请季宫主、易长老、法师赐教。”

学生行至季宫主、易连修几人面前?,慢慢铺开图纸,几人便见半幅精细描绘的地?图,上头标着二十来处红点,相隔甚远,若合在一起看便有些诡异,怎么看,都像是人为刻意?地?将?血印落在了某一个特定的方位上。

“这些血印颇为诡异,若说像阵法的方位,也不无可能。”院长却苦恼道:“只可惜我院中精通阵法的徐院士也看不出究竟,不知几位有何见解?”

顾雪岭只瞥了一眼就放弃了,他只是略通法阵,一眼看去实?在觉得那些血印的位置杂乱,跟他见识过的阵法毫不沾边,但的确透着一股邪气。

而季宫主与易连修几人沉吟半晌,竟也是纷纷摇头。

天道书院藏书阁中有着近百万册藏书,囊括天文地?理、五行遁甲等无数种类,样样齐全?应有尽有,乃是整个天道阁最?大的藏书库存。

易连修提出入内一观,查出那个邪阵,院长自是一口应下。

因为线索太?少,无从?查起,天道学院与天道盟众人商量过后,季宫主与无嗔先去找那些血印,余下之人随易连修去藏书阁查找与那些血印残阵相关的阵图,厅中会?议便由此散了。

临出门前?,季宫主吩咐宣陵和顾雪岭跟着陆微去找阵图。

可别说易连修十分嫌弃顾雪岭,顾雪岭也不想跟他们师徒待在一快。

而与宣陵一起出门时,二人毫不意?外又?收获了易连修的一声冷哼和一枚冷眼,而后便带着徒弟拂袖而去。陆微见状看看宣陵二人,又?看看易连修师徒的背影,摇头轻笑一声,同手中拿着图纸的徐院士追上易连修师徒。

顾雪岭也有点气,朝着易连修后背小声哼了一下。

可这一声冷哼怎么听都软软的,没什么气势,还很可爱。宣陵轻声一笑,握住顾雪岭手腕一起出门。

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顾雪岭,二人回?头便见到无嗔与洛闻风,但喊他的人绝不是洛闻风,洛闻风也朝顾雪岭递来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顾雪岭心?道不好,不知道无嗔找他做什么,顿感紧张。

此时白石铺就的庄严大厅中人已散了七八,几人去了门外,不等顾雪岭和宣陵行礼,无嗔直接摆手道:“罢了,你师父可有消息了?”

顾雪岭怔住,摇头道:“找了五年,目前?还没有消息。”

无嗔沉默了须臾,手中捻动的佛珠串也顿了顿,才点头道:“你师父不在,你还是尽快回?玄天宗去,如今天道盟时局动荡,也不安全?。”

顾雪岭听出了无嗔的话里深意?,定是与那一夜在天道阁门外见到他跟方九思在一块有关,他怕无嗔会?说出来,让宣陵误会?什么,忙拱手应道:“晚辈知道,多谢法师的关心?。”

无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与洛闻风跟上季宫主。

顾雪岭当?即暗松口气,宣陵暗暗一笑,装作没看到他紧绷的神色。等他们二人慢悠悠走到藏书阁时,易连修等人与陆微早已先随院士进去了。

甫一进阁,顾雪岭就被眼前?大堂里几乎数不清的高大书架震了一下,阁中来借书的学生已经清空,白玉地?面清晰倒映着人影,光线明亮,越发显得大堂偌大宽敞,顾雪岭站在其中,有种自己要被书海淹没了的错觉。

大堂里天道学院值守的学生还在,见来人并非天道学院的学生便知道是天道盟的人,许是先前?陆微等人有过交待,直接便带他们上了楼。

藏书阁本就有不少人在打理,往日若是学生来借书,只需说出书名,守阁之人便能直接用灵力将?书取出。不过由于阵图存库实?在是太?大了,加上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阵法,就是易连修一个人也不能一下子看完所有阵图,不得已又?叫上各大宗门派来相助的核心?弟子一起来找。而商秋池就是沧海掌门留在天道学院的一个代表,因为掌门之子池乐也在天道学院,同理,不少仙门都因此派来了不少人相助天道学院。

也一如陆微。

旁的学生在天道学院待上十年便修满毕业,而陆微的弟弟陆鸣,由于陆家与师者?一致要求他接婴后才准许毕业,至今还被天道学院拖着不放。既然是天道学院出事,为了弟弟的安危,陆微自然会?倾尽全?力追查出真凶。

阵图的储藏库在二楼,藏书阁本就极大,听到那学生说二楼西边全?是阵法图时,顾雪岭看着几乎近百丈宽敞的那么一个区域,顿时头大。

据说,天道学院藏书阁中收藏的阵图,仅仅是孤本就有近千本,其余的参差不齐的加起来,少说也有近万本书籍或玉简,找起来并不容易。

顾雪岭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书架,不由叹息,“这可要找到何时?”早知道就跟季宫主去看那些血印了。

不过两?日前?发现血印的方位也许是某个邪阵后,天道学院就派了不少学生过来,不眠不休在楼中查找起来,已经清出了五分之一的存库。

几人过去时,天道盟来的众人与一部分学生早已陷入书海中。

数十人在书架前?埋头翻书,谁也没留意?,也不在意?他们的到来。

宣陵取下一本书随手翻了几页,见书中内容熟悉,是他曾经看过的,便知这书里没有与那个邪阵相关的阵图,将?其放到了边上归类整齐。

书架之间空间宽敞,就是地?上堆积了不少书籍也挡不到路。

顾雪岭见外头都是人,便朝里面走去,宣陵一路跟着,走了快到尽头时,里面的人几乎已经没了。

顾雪岭跟宣陵就在这里找起来。但说实?话,就算修士五感灵敏,若对阵法一窍不通,就是见着了与那邪阵相关的阵图也看不出来所以然,宣陵便是如此,顾雪岭靠在书架前?认真翻书,他却捧着书心?不在焉地?看着顾雪岭。

书楼里十分安静,只有沙沙的翻书声,很是轻微。

顾雪岭一目十行,很快翻页,神情专注,一点也没发现宣陵根本就没有在用心?找阵图。等他翻到最?后一页时,又?换了一本书,宣陵手里那本书都还没有翻几页。宣陵见顾雪岭俨然已认真到忘我的地?步,根本就忽略了自己,忽而心?头一动,慢慢将?手中的书放回?去,抬步朝顾雪岭走过去。

很快,高大的身影便挡住了顾雪岭面前?的光。顾雪岭这才回?神,抬眼看向面前?的宣陵,“怎么了?”

宣陵手举到顾雪岭头顶上,作势要取高层书架上的竹简。

顾雪岭仰头看了一眼,便要让开,可宣陵却伸出另一手按住他手中书籍的一角,低下头凑过来,要跟他一起看似的,“师兄找到了吗?”

宣陵的额头差点撞到他,顾雪岭便往后退了一步,没成想半步便退到了书架前?,退无可退。

他整个人被围困宣陵怀里与书架之前?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就连鼻间都充斥着宣陵身上温暖的气息。

可见宣陵只是看着他手里的书,也在认真发问,顾雪岭挥去心?头的不适感,抬头看见宣陵已拿到一卷竹简,便放心?应道:“哪有那么快。”

“是啊。”宣陵琥珀眸子直直望进顾雪岭漆黑眼眸里,仿佛含着几分笑意?,嘴上却很苦恼地?说:“我不通阵法,在这里找上几年都未必能找出那阵图,若是能有精通阵法的阵师在,想必便能更快找到徐院士说的邪阵了吧。”

顾雪岭下意?识点点头,却忘了和宣陵靠的近,险些磕到他的额头,便只好僵直着全?身。但实?在是靠得太?近,几乎眉心?相贴,他几乎不敢看那双似能看穿自己心?思的琥珀眸子,撇开眼道:“易连修叫来的人,好像也有精通阵法之人,我们尽力就行……宣儿!”

等了那么久,宣陵都没退开,顾雪岭艰难的仰头看去,目光指向他的手,“还没拿到书吗?”

宣陵轻笑一声,故意?举高了手往更高一层去够,但那太?好了,半晌也够不着,顾雪岭合上手里的书便要给他让道,却被宣陵按住了肩膀。

顾雪岭偏头朝肩头上那只手看去,五指修长白皙,是极好看的一只手,也是握剑的好手。而顾雪岭却拧起眉头,耳边紧接着传来宣陵的声音,“怎么拿不到,不如师兄帮我拿?”

“我?”

顾雪岭不可思议地?回?头,心?底好笑极了,他比宣陵还矮,宣陵都够不着他怎么够得着?不过宣陵又?不是不会?御空,自己跳一下就能拿到了……可不料回?头时唇竟擦过宣陵侧脸,顾雪岭便惊得瞪大眼睛把?所有话都忘了。

“师兄?”

宣陵眼里略过一丝讶异,像是一点也没有预料到会?这样。他的声音忽而低沉下来,透着几分沙哑,琥珀眸子也直勾勾地?盯着顾雪岭的唇看。

顾雪岭尴尬极了,半晌不知该解释什么,最?后只抱着书问:“我可以去另外一边找找看吗?”

宣陵眼底涌上几分笑意?,慢慢低下头,向他的唇靠近。

“咳咳……”

不远处徒然传来一声轻咳,宣陵与顾雪岭齐齐偏头望去,便见到书架外走道上的陆微与赫连玄。

陆微淡笑道:“我们只是刚好路过。”

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赫连玄却是惊得面色僵硬。

见到昔日好友赫连玄的那一刻,顾雪岭脸色瞬间冷凝下来。

宣陵闻言回?了陆微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很快收手退开一步,顺手抽走了手边上一卷竹简。

陆微指了指外面,很是知情识趣,“你们在这找,那我与赫连兄就去外面吧?”说着,陆微拍了拍赫连玄肩膀,无声催促。赫连玄这才回?神,还是很讶异地?看着顾雪岭二人,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而后又?回?头看向陆微,似是也无法理解陆微的态度。

“不必了。”顾雪岭找书的心?情显然已被破坏,他将?书放回?去,“我与师弟都不通阵法,找了也无用,这就走了,陆师兄就在这里找吧。”

顾雪岭说完从?另一角离开,宣陵见状也将?手中竹简放回?去,快步追上顾雪岭。赫连玄这才开口,“宣陵他原来是因为这个才背叛你的?”

陆微拿起顾雪岭刚才放下的书翻起来,不见半点恼怒,明俊的面上嘴角总勾着一抹浅淡笑意?。

“如何?”

赫连玄愣愣摇头,随后又?摇摇头,长叹道:“我从?未想过会?是如此……对了,刚才他叫你陆师兄,听说他们是在太?清宫来的,你……”话音戛然而止,赫连玄惊疑不定朝陆微看去。

陆微边翻着书边笑道:“有宣陵护着,他愿意?为顾雪岭作保,我既然打不过宣陵,还能做什么?”三两?下翻完最?后一页,陆微将?书放回?去,带着几分揶揄地?抬眼看向赫连玄,“叫我一声师兄是看在我师父面上,倒是他看见你就不高兴,估计还记恨着你呢。”

赫连玄苦笑道:“我那时……不过,你们真的相信他?”

他还是觉得很不可置信,也很无语凝噎。宣陵信了顾雪岭,是因为私情,他妹妹赫连寒衣也信了,褚少主因为义兄方九思一直帮着顾雪岭没法跟他作对,莫杭早就找到心?上人跑路了……赫连玄以为至少还有他和陆微,不过这几年顾雪岭失踪,他们想做什么也没办法,却没想到陆微也放弃了。

陆微也真的想了一下,“说不上心?,但宣陵定要护着他,我也别无他法。”他的面色渐渐沉吟下来,“况且,现在的顾雪岭也不好对付。”

“怎么说?”赫连玄刚才见到顾雪岭的一瞬也有这种感觉,顾雪岭见到他们的时候几乎马上就变了脸,像是竖起了一身的刺,不复往日羸弱。

陆微摇头,“说不清楚。

顾雪岭说走就走,宣陵追上去时,人已经跑到了楼下。

陆微跟赫连玄不一样,陆微从?前?与顾雪岭素不相识,赫连玄曾经却是顾雪岭的朋友,赫连玄当?时要杀顾雪岭,对他而言也是一个打击。宣陵清楚,顾雪岭见到赫连玄自然会?不开心?。

“师兄!”宣陵快步上前?握住顾雪岭的手,顾雪岭停下来,回?头朝他看来,宣陵道:“师兄别怕,上次在沧海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顾雪岭先是一怔,心?底的不悦慢慢退散,可被宣陵这样握着手腕,他不由自主又?想起刚才不小心?亲到宣陵的那一刻,顿时耳尖泛红,也觉得尴尬不已,在宣陵的注视下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索性撇开视线道:“我不是怕,只是想起你说过的话,六师妹不是精通阵法吗?与其在这里盲目查找,不如我们回?去问问六师妹?”

“也好。”宣陵点头道:“只要师兄别不开心?就好了。”

顾雪岭耳尖又?红了几分,抽出手先一步朝门口走去。

刚到藏书阁门前?,边上兀地?响起一个苍老却精神的声音。

“又?是你们。”

顾雪岭愣了下,朝门前?铺着不少字画的书案后望去,便见到坐在后头悠然看书的熟悉老头,他回?头看向宣陵,也见到对方眼底的惊讶。

顾雪岭想了下,走近过去靠在书桌前?问:“又?是您啊。”

这人正是今早在湖畔逼得惊鸿自己出鞘的老先生,顾雪岭跟他说话,他只斜斜瞥了人一眼,便收回?了满载着失望的目光。将?失望表露得如此明显,何必呢?顾雪岭嘴角一抽,瞥了眼老先生看的书,发觉只是一本游记,便又?问:“您到底是什么人?”

宣陵跟着走过来,站在顾雪岭身后端详那老先生。

老先生头也不回?,自顾自翻书道:“来蹭书看的人。”

顾雪岭抿唇一笑,刹那惊艳引得宣陵不由注目。顾雪岭显然对这答案不太?满意?,他打量着这老先生,笑说:“我听宣儿说,您的剑道已臻化?境,想必是天道学院中举足轻重之人。不过你今早贸然出手,害我受惊了。”

闻言老先生慢慢放下书,抬眼看向顾雪岭,“然后呢?”

“你是不是要给我赔罪啊?”顾雪岭问。

老先生顿了顿,反笑道:“你让我给你怎么给你赔罪?”

顾雪岭问:“那您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有这么强的剑意??”

“若是要我教你学剑,想得美,你根本就不是练剑的料子。”老先生断然否决,还说:“就算是可惜了惊鸿神剑,我也绝对不会?教你。”

顾雪岭浑然不在意?,他忽然想到什么,细白漂亮的指尖轻敲着桌,思索着道:“当?今修真界剑道翘楚,当?属傅云海傅盟主,之后便是季宫主、程千钧程师叔与易长老,不知您的剑比之他们如何?在他们之下,似乎只有沧海与归墟的掌门与执剑长老了。”

“你说的人都不是我。”老先生摇摇头,分明这些人都是剑道翘楚,他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不屑,“天道盟当?真是无人了,傅云海那剑也敢称天下第一?你去问问他敢不敢凌云霄比。”

“您的意?思是傅盟主的剑还没有我家师叔祖厉害?”

“就算是这样。”老先生斜睨了顾雪岭一眼,眼里还是浓浓的恨铁不成钢,哼道:“奈何凌云霄之后玄天宗再无第二人,不,倒也不是没有。”

说着,那老先生朝宣陵看去。

宣陵本是见顾雪岭难得心?情好了些,便由着他玩,没成想那老先生突然看向他,还认真打量起来,宣陵挑起眉梢,有些不明所以。

“他倒是个练剑的好苗子,玄天宗捡到宝贝了。”那老先生指着宣陵,跟顾雪岭说:“若他早生五百年,我倒是可以考虑收他为徒。”

顾雪岭看看宣陵,见他也是一脸好笑,心?底更好奇了。

“那您到底是什么人?我可如实?告诉您。”顾雪岭拍拍宣陵肩膀,扬起下巴得意?道:“我师弟是我带回?玄天宗的,我是不会?把?他让出去的。”

老先生也不服气道:“他如今就是想拜我为师,我也不收了。”

“为什么呀?”顾雪岭眨巴眼睛。

“他剑道早有所成,无需任何人提点,不过是修为跟不上罢了,就算是我,也教不了他什么。”老先生道:“待他日,这小子的修为一朝突破,定然比傅云海他师父更出色。”

“傅盟主的师父可是已经飞升上界的剑仙。”顾雪岭诧异道:“我家小师弟年纪还小,就算悟性再强,天赋再好,也是比不上剑仙的吧?”

“只是差了点修为罢了。”老先生说着,也颇为惋惜地?垂下双眸,继续看起来他手里那本游记。

这话勾得顾雪岭心?痒痒,他高兴有人夸赞他的师弟,对师弟评价如此之高,也就在拐着弯夸他自己眼光好,他也不解,这老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可不等顾雪岭继续问下去,宣陵徒然眸光一沉,揽住顾雪岭腰身将?他抱进怀里,闪身退开。顾雪岭初时还被吓了一跳,直到见到一道剑气击落到他原先站着的位置,虽说并无杀机,也至少能伤他几分,不过这时,那老先生只一眼撇去,那道剑气便散了。

竟是有人在背后偷袭!意?识到这一点,顾雪岭心?跳都快了几分。等宣陵扶他起来,他回?头望去,才看到身后来了人,还是易连修师徒,可没想到他居然当?众对自己出手。顾雪岭面色一沉,推开宣陵的手便要上前?,“易长老,暗中伤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宣陵难得没再放纵顾雪岭,他握住顾雪岭手腕将?人拉回?去,却同样冷冷地?看着门前?的易连修师徒。

易连修还理直气壮地?冷睨了顾雪岭一眼,就带着叶舒青走了过来,可随之竟是朝那老先生拱手行礼,看去还有些着急,“师祖可有大碍?”

叶舒青也是一脸的惊惶恭敬,“徒孙叶舒青拜见老祖。”

“老祖?”

闻言顾雪岭忘了生气了,与宣陵对了一眼,漆黑双眸惊得瞪大,朝那老先生看去,“你是虚仪天的老祖?”

“放肆!”

易连修马上斥断顾雪岭的话,直起身冷冷道:“你三番四次对本座无礼本座不与你计较,可这是我虚仪天的老祖,你竟也这般毫无礼貌,你们玄天宗到底是怎么教的弟子,既然他们教不好,本座帮你师父教你一回?好了!”

顾雪岭不觉得自己无礼,他也没跟那虚仪天的老祖说什么呀?

宣陵上前?一步护在顾雪岭身前?,即便在天道盟第三人面前?也是寸步不让,“不需要。师父教的很好,我师兄并无半点错处,倒是易长老,屡次针对一个小辈,可有半点容人之心??”

顾雪岭点头附和,他就没见过像易连修这么小气针对后辈,还屡次以长辈自居要帮他师父教徒弟的人。

“果然,玄天宗本就不是什么规矩的宗门,教出来的弟子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易连修嗤笑一声,他也想动手,不过这时他身后还有一位老祖在,他便转过身朝老祖解释道:“师祖,这小子屡次对弟子无礼,弟子可以忍,但绝不能放任他欺辱师祖!”

这话听得顾雪岭没忍住翻起了白眼,易连修见了更气了,指着他道:“既然如此顽劣不化?,看来今日本座定要帮南宫清教一回?徒弟了。”

顾雪岭握住宣陵手臂将?人拉开,气得一句尽管出手正要溢出嘴边,却被一道轻飘飘的声音抢了先。

“够了。”

话音落下,顾雪岭与宣陵朝那虚仪天的老祖看去,自诩正义的易连修和一脸茫然的叶舒青也看了过去,不过比起前?二人更多了七分恭敬。

那位老祖将?几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慢慢放下手里的书叹道:“我都躲到天道学院了,不过是要一个清净,你易长老就不能别来烦我了吗?”

闻言易连修神色一怔,急道:“师祖,弟子并无此意?!”

“你若无此意?,刚才为何在要这藏书阁大打出手?”老祖指了指阁中,也是没好气道:“你难道忘了天道学院中不准私斗的规矩?你是要让那老院长将?我赶出去吗?你说你,活了多大岁数了,怎么还是这么冲动呢?”

“不打算了。”顾雪岭也憋了一肚子火,知道这老先生是虚仪天的老祖,他看这人就多了点偏见,懒得看他们处理家务,拉上宣陵就要走。

“站住!”老祖在他们身后道。

顾雪岭脚步一顿道:“怎么,您又?要帮我师父教徒弟?”难怪,早上在湖边也是说出手就出手,虚仪天的老祖跟易连修才是一路人吧。

“好小子。”老祖也是被他气笑了,“我可说你什么了?”

顾雪岭与宣陵对视一眼,俱是一脸的困惑与警惕。虽说还是很气,顾雪岭也明白他根本就不是易连修的对手,况且这老先生还是虚仪天的老祖,就怕他会?跟易连修一起对付他们。

可没想到下一刻,那老祖就指着易连修道:“给他们道歉。”

几人全?都惊呆。

“师祖?”易连修很不可思议,“他们刚才在您面前?那样无状……”

“不过是陪我说说话,怎么就无礼了?”老祖气得将?手里的书砸过去,“你不长心?眼也没长眼睛吗?怎么就看到他们对我无礼了?他们若敢无礼,我真能任由他们胡来?”

易连修没敢躲,那本游记便直直砸到他额角,他也不敢喊疼,只是看了顾雪岭一眼,眼里满满的不信任与不甘心?,仿佛是顾雪岭害他的。

顾雪岭眨眨眼睛,先是意?外,而后没忍住偷笑起来,原来威风凛凛的易长老也有被训的一天呢。

这一笑,便招来了易连修满目的怒火与老祖的目光,不过老祖轻咳一声,易连修便乖乖低下头。

老祖催道:“还不认错?”

易连修抿紧唇,僵持了许久。

顾雪岭觉得易连修八成是不会?道歉了,也因为刚才老先生砸了易连修那一下,顾雪岭气消了大半,便大方笑道:“没关系,易长老是前?辈,偶尔说错了冤枉了小辈,晚辈也不敢奢求易长老的道歉,那个,虚仪天的老祖,就这样算了吧,我与师弟先走了。”

“你!”易连修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反话,刻意?在讽刺他,当?即气得咬牙,而很快老祖又?看了过来,严厉目光仿若化?作实?质,叫他悻悻闭嘴。

看得出来这位老祖不仅仅是辈分地?位还是实?力都很强,顾雪岭对他是一点也不好奇,也不敢好奇了,生怕他要出手,拉着宣陵就要走。

却不料那老祖又?道:“等等。”

宣陵见并无恶意?,便拉住顾雪岭,“前?辈可还有事?”

那位老祖看看他们,又?看看易连修师徒,易连修那个徒弟见了他就不会?说话了,像个小哑巴,差别太?大,他当?即摇头,朝易连修道:“人家小辈大方,便不必你道歉了,省得你怕丢人,下回?不准再这般冲动了。”

易连修闷闷应是,一副不服却又?不敢不从?的样子。

顾雪岭看得满心?喜悦,心?想易长老吃瘪的样子可真好看。

“成了,不是要查那个天魔宗左使留下的法阵吗?上去吧。”老祖随意?挥挥手打发易连修。

易连修又?垂头应是,可到底是不甘心?,又?多一句嘴,“师祖,顾雪岭这小子诡计多端,巧舌如簧,上回?骗弟子说知晓天魔宗左使姬如澜的下落,结果却说姬如澜就在弟子身边,分明就是挑拨离间,师祖可得小心?他。”

顾雪岭却是一笑,反问道:“那请问易长老,当?时我告知你姬如澜就在你身边时,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您敢不敢跟这位老祖如实?告知呢?”

宣陵与那位老祖都看了过来。

顾雪岭恍然想起来,宣陵对这事还不知情,便按按他手背,朝他眨眨眼,意?思是找机会?再同他说。

宣陵了然点头,他是应付过去了,那老祖却还没有,大抵是猜准了易连修不敢说,他便指向叶舒青。

“你,说说那是什么状况?”

“老祖,弟子,弟子……”

叶舒青本就不敢说话,尤其是对他师父不利的话,他将?头垂得更低,半晌没说出半句有用的话来。

易连修急道:“无事。师祖,弟子与顾雪岭不过是一场误会?。”他说着威胁一般看了顾雪岭一眼,又?道:“我与玄天宗乃是同道,就算是有什么误会?,大家解开了便好了,到底都是同道中人,这等琐事不敢打扰师祖。”

顾雪岭眨眨眼睛,也笑了起来,“是啊,易长老对我玄天宗可好了,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误会?了,日后易长老也会?对我玄天宗多有照拂的。”

“正是。”易连修咬牙应下,以防顾雪岭再胡说些什么,逼得他在老祖面前?不得不答应,忙道:“弟子还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扰师祖了。”

老祖看出了什么,却也不想追究,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于是很快,易连修就带着徒弟落荒而逃似的跑了上楼。看得顾雪岭嘴角笑意?更深,还笑出声来。

“还笑?”老祖看看顾雪岭,笑着摇头,“你是当?真无礼啊。”

“让前?辈见笑了。”宣陵将?顾雪岭护在身后,心?下还有几分防备,“前?辈可还有事?我与师兄也有事在身,恐怕无法在藏书阁逗留太?久。”

顾雪岭点点头,可因为易连修跑得时候太?好笑了,他真的忍不住,干脆抬手捂住脸,让人看不到他在笑,却露出了一双弯成新月的笑眼。

“去吧。”老祖看去慈眉善目,刚才帮顾雪岭撑腰时也叫他们二人出乎意?料,不过他又?说:“小易这个人缺点心?眼,是我那徒弟没教好,这些年做的事也实?在叫人失望,你们下回?再见到他时,切莫再这样跟他对着干了。”

顾雪岭很不喜欢易连修,心?底也偷偷骂过他很多次,却没想到能从?虚仪天的老祖口中听到骂他缺心?眼的话,当?即笑应:“多谢这位……”

话音一顿,顾雪岭疑惑地?看着这位虚仪天的老祖。

“我姓殷。”殷老祖道。

“多谢殷老祖。”顾雪岭接得利落,“那我与师弟先走了。”

见他与宣陵都这么急切,殷老祖好笑道:“不过是因为知道我是虚仪天的人,你就怕成这样?刚才不是很大胆,要我向你赔罪的吗?”

顾雪岭干笑一声,“我是说着玩的,让殷老祖见笑了。”

“就是要我赔罪,你这底子我是真的教不了,若你有你师弟的资质,惊鸿剑落到你手上,也不算是没落了。”殷老祖笑着,忽而幽幽一叹,“如今我已不在虚仪天多年,玄天宗与虚仪天之间如何是我管不着了,倒是希望你们二人能振兴凌云霄的万剑诀。”

听了这话,顾雪岭和宣陵已经明白这位殷老祖的态度了。

难怪今早殷老祖说起凌云霄时面上无半点鄙夷,想来应当?是对玄天宗有些好感的。至于信不信,如今是非难辨,他信或不信都说不上对错,况且今日他的确是帮了顾雪岭和宣陵。

顾雪岭与宣陵齐齐朝殷老祖拱手告辞,便出了藏书阁。

因为从?未见过易连修吃瘪,回?去时顾雪岭笑了一路,宣陵见他笑得开心?,嘴角也一直挂着一缕微笑。

二人一回?去便直奔雪衣房间。

雪衣先前?还在医仙谷养病,这回?跟着南长老他们一块辗转来了天道学院,约莫是身体底子实?在太?差,刚来时又?下了一场雨,便感染了风寒。

顾雪岭和宣陵过去时,南长老和云鹊儿正在屋里陪她,雪衣手里端了碗温热的汤药,将?自己裹在厚厚的披风里,面色比起上回?更加苍白了。

见顾雪岭来看望她,雪衣显然很开心?,顾雪岭同她寒暄一阵后,才说起来找她的目的,但见雪衣病得这么严重,顾雪岭就有些犹豫了。

雪衣却说自己身体无碍,只是看个阵法图还是可以的。

顾雪岭不放心?,问过南长老,得知她只是风寒未愈才稍稍安心?了些,找来纸笔将?记忆中看到的地?图上的血印方位画下来,之后也让宣陵检查了一遍,宣陵发现顾雪岭画的几乎一点没差,才让顾雪岭把?图纸递给雪衣看。

雪衣眼睛不好,废了不少劲看了许久,却一直沉吟不语。

顾雪岭也不想让雪衣病中太?过操劳,便道:“这阵法连季宫主都看不出来。不如我们还是去找别的阵师问问吧,六师妹,你还是好好养病。”

雪衣没说话,泛着一缕蔚蓝的眼眸依旧紧盯着图纸看。

顾雪岭想了想,伸手过去要将?图纸抽出来,却被雪衣先按住手背,雪衣的神色竟是无比的凝重。

“大师兄,这的确是一个邪阵一小部分的阵图。但这阵法不对。”

闻言,屋里几人纷纷面露异色。

“有问题吗?”顾雪岭问。

雪衣点点头,很快又?摇头,有些不确定,“若我没猜错,在发现血印的位置相应的八个方向到天道学院的中央一定还有其他同样的血印。”

宣陵不是不信雪衣,但没想到她真的能看出什么来,他便先一步问出了屋里几人都想问来的问题。

“六师姐,你能肯定?”

雪衣这一次直接点了头,她抬眼看向顾雪岭,神情笃定。

“这是魔道那边几经修改过的诛仙阵,已是邪阵。在看去毫无规律却暗藏规则的方位布下阵棋,一日日以鲜血与神魂灌溉成长,只需要九十九条人命便能完成祭阵,等待阵法成型,再过十天就能启动,届时阵中所有的人都将?殒命,甚至连元神也不复存在。”

先前?天道学院查过,这月余里出事的弟子,发现尸体的已有五六十人,失踪的另外还有多少人,天道学院也给他们了一个大概的数据,正是差不多百人,都在这一个多月里失踪了。

思及此处,顾雪岭惊讶道:“难道真是姬如澜所为,用了十天的时间,等来了半数天道盟的支柱,要将?天道学院的学生和我们一同倾毁?”

如果是真的,那这阵法离启动只剩下两?天左右的时间了。与顾雪岭同样想到这里,宣陵当?即起身,“师姐能确定其他阵棋与阵眼的方位吗?”

雪衣道:“我需要一点时间。”

“那好,还请师姐尽力。”宣陵神色变得凝重,下意?识朝顾雪岭伸出手,“师兄,我们去找季宫主。”

顾雪岭急得慌神,没想那么多,握住宣陵的手便与他一起出门。

直到二人走后,屋里被留下来的南长老和云鹊儿才慢慢回?过神来,云鹊儿挠挠脸颊,小声感叹道:“师兄与九师弟的感情还是那么好呀。”

南长老闻声斜了她一眼,云鹊儿总觉得这个眼神莫名的有点严厉,或者?说是不悦,但她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南长老已经朝雪衣看去。

“雪衣,有劳你了。”

雪衣轻轻点头,目光专注在顾雪岭留下的图纸上,她在心?底演算阵眼的方位,眸中略过一丝微光。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我,写到一半时电脑崩了……没办法只能重写一遍,更新晚了

捉虫了,修一个bug,是阵法启动还有两天左右,不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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