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宣陵语调中有些?不安。

南宫清待他们二人如常,放下手?中竹简道:“听雪衣说,她去接人时宣儿正巧找着了母亲的线索,她不放心,便让你四师兄一路陪同。这一路上你们可是受苦了,不过看着修为都涨了,你也结丹了,也算是一场历练。”

找人……不是决裂分道扬镳吗?叶景和宣陵皆是错愕不已。

这话当真是雪衣所说?还是顾雪岭让她代为转述?

顾雪岭,竟没有说出真相,还为他们找好了晚归的理由……

见二人神色复杂,南宫清问:“怎么,是没找着人吗?”

宣陵抬起头看向南宫清,南宫清似乎真的信了这个说辞,而真相到了嘴边,他却不敢说出口。

这在南宫清看来,便是又一次与他生母的下落失之交臂了。

南宫清将竹简放回书案,沉吟半晌,回?身拍拍宣陵肩膀。

“没找到下回?再找便是。对了,听闻关于你母亲的消息,是那太清宫首徒陆微告知。十?八年前路过天誉城那一行修士的名单应当便在当时领队的季宫主手中,你母亲或许就在其中,师父还以为你会直接去求助季宫主,看你们回来这么快,没去太清宫吧。”

宣陵还在惊疑不定,木然答道:“苍洲太远,我便未去。”

天下几大洲,玄天宗所在的东洲位于极东,而太清宫所在的苍洲则在大陆中央,有着千万里之遥。

“是吗?”南宫清见二人一脸怪异,又都心不在焉,便道:“不过听闻你与陆微交好,他应当会帮你查探的。好了,人找了这么多年,也不急在一时,你们也累了,都回去休息吧。”

“是。”这回?二人才战战兢兢地拱手行礼,宛如得到特赦。

可就在二人转身欲走时,南宫清忽然叫住他们道:“还有一事。你们二人回去收拾收拾,休息好了得了空,便去看看你们大师兄吧。”

二人闻言对了一眼,只见对方眼底皆是担忧与茫然。

“大师兄怎么了?”宣陵问。

“病了。回?来后就一直病着,说是进那秘境,被镇墓兽吓着了,还跟我说,那镇墓兽长得极丑,面貌狰狞,至今还未回神。”南宫清说着还有些?哭笑不得,可想想那卧病在床脸色苍白可怜兮兮的小徒弟,还是心疼的。“你们忙完了,再去看他吧。回?去吧。”

“是。”

二人心思各异应声出殿。

直到出了无回?宫,叶景才拍着胸口,长松口气。

“进去前我就怕宗主会赶我们出宗门,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是大师兄没告诉师父真相。”宣陵并不理他,且一语中的。

闻言叶景面露愧色,却也有几分庆幸,他病急乱投医似的,还问宣陵:“大师兄不说,是不是已经气消了?这么看来,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是我,不是我们。”宣陵冷眼看着他,非常严格地提醒道。

叶景一言难尽地回视着宣陵。这人,还是那么较真。

宣陵挑起眉梢,轻嗤道:“怎么,还要去跟师父自首?”

叶景愕然,“我又不傻。”

宣陵嗤笑一声,转身走下石阶,意有所指地说:“是啊,也就只有傻子,才会蠢到想要去自首。”

叶景这不正好对号入座,可气归气,也没追上宣陵理论。他朝另一个方向而去,回?去拜见自个师父了。

宣陵回房的路上心情很是沉重。

顾雪岭没告诉南宫清真相,在叶景看来是他们还有机会,可宣陵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还有……

“他病了吗?”

宣陵站在东厢房门前,望着对面房门紧闭的西厢房。

他与顾雪岭住在一个院落里,房门相对,他要过去探望生病的师兄,路并不远,不过十?数丈。

却很难走出那一步。

宣陵紧张,也在担心,他想过去,却又不敢过去,他也在怕。他摇摆不定,眺望对面许久,终是暗叹一声,推开房门,进了自己房中。

他的大师兄没那么好哄,他还是先回?去准备一下吧。

“咳咳……”

这一阵几欲撕心裂肺的咳嗽刚停下来,顾雪岭掩住嘴角,轻喘口气,面前便有人端来一碗热汤药,闻着药味,他原本便苍白的脸都青了。

“拿开。”

这些?天天气转凉,顾雪岭连着咳了好几日,声音都哑了。

他这咳疾还不能见风,因此门窗紧闭,密不透风,从而导致光线微弱,屋中不得已燃起一排排烛火,屏风后层层青纱遮蔽,空气窒闷。

那端来药的青衣人非但不听话拿开药碗,还一屁股坐在床边,将药碗塞到靠坐床头的顾雪岭嘴边,没好气道:“拿开你个头,快吃药!”

顾雪岭斜了那人一眼,有气无力偏开头,说道:“烫。”

“已经很凉了!”蒋二一手?端着药碗,板着一张黑脸说:“别磨蹭了,快吃了药,不然咳死你!”

“哪有那么严重。”顾雪岭不以为意。

“你以为呢?”蒋二瞪着他说:“你也不看看自己身体有多虚弱?也不知道你怎么活过来这么多年,底子居然差到这个地步!”他将药碗再递过去,气道:“你这病我没法根治,只能慢慢调理,不吃药你就等死吧!”

见他一副不吃药决不罢休的态度,顾雪岭只好接过药碗,拿木勺搅了搅,没急着喝。那位新晋他私人大夫的蒋二??就冷着脸幽幽盯着他看。

是不是医修脾气都不好?顾雪岭想,就跟南师叔一样。

不过南师叔前段时间下山采药去了,归期不定。而顾雪岭病了这段时间,蒋二便为了当初揭穿断魂丹那点愧疚自发上山来为他医治,南宫清见他受药老多年教导,倒也欢迎。

起码比让学艺不精的云鹊儿好。

可日日被人盯着喝药,还是个暴脾气的大夫,顾雪岭也烦。

奈何?师父说了,虽说他和蒋萧潇俩人年少时有过仇怨,但那时是少不经事,后来承坤门与玄天宗交好,蒋二又主动示好,让他态度好些?。

顾雪岭舀了一勺汤药,闭上眼睛,狠心喝下去,当即被苦得皱起脸来,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抿了抿苍白的唇埋怨道:“我不想喝了。”

“你若现在马上能好起来,便不必再喝药了。”蒋二见他肯喝药了,脸色也好了一点,却还是一副很凶的样子,说:“不过多日便是冬至,届时天寒地冻,你现在不调理好身体,到时只会更加严重,还有啊,你……”

蒋二欲言又止。

喝了头一口,苦都尝过了,顾雪岭便自觉一勺一勺喝起药来,但喝到一半感?觉到蒋二那越发炙热的目光,他只能停下来,问:“怎么了?”

蒋二面上有些?为难,说:“你心思郁结不解,才导致这一场小小风寒足足大半个月都没痊愈,还引发出不??身体里大大小小的毛病。虽然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毛病,体虚成这样,平时也看不出来……哎,你继续喝!”

蒋二催着他赶紧将最后小半碗喝完,边说:“你说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是不是还因为那两个坏东西?何?苦为了不相干的伤了自己身体呢?”

顾雪岭顿了一顿,将碗里剩下的药全都一口灌完,端着带着余温的药碗,又摸摸被子下暖暖涨涨的肚子,笑说:“你不会在内疚吧?”

“你说什么?”蒋二瞪大双眼看他。

顾雪岭朝他扬起一笑,说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他们想不开?,才病了这么久,而揭穿他们的是你,所以你觉得很对不起我,亲自上山来为我调理身体,是不是?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因为他们心存郁结的?”

蒋二听得呆愣了下。

顾雪岭又笑吟吟地说:“没想到蒋二??心肠这么软,帮了我一回?又一回?,其实你不必内疚的。”

“胡说八道!”

蒋二一张黑脸透出几分难掩的红润来,他夺过药碗,起身重重放回食盒里,背对着顾雪岭收拾药箱,瓮声说道:“我是看你可怜,这才来帮你治病,再说了,八年前是你偷回解药救了我哥,这次也是我哥逼我来的!”

“哦?”顾雪岭语调上扬,好笑道:“那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蒋二又有点心虚地回头偷看了眼顾雪岭,见他一垂眸,一缄默,心里更是难安,语气便缓和了许多,几乎是柔声说道:“总之你放宽心就对了,养好身体,才能好好修炼,今日就这样,我走了。”

将食盒收拾好提上,背起药箱,蒋二便出了门。走得倒是快,可关门时动作极轻,明显看出几分小心翼翼的意味。顾雪岭看了看被关上的房门,没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起。

没一会儿,房门便再次被人打开?。

顾雪岭还以为是蒋二去而复返,可见来人一身熟悉红衣,他脸上笑容更盛,还要掀开?被子下床。

“师父!”

“好好躺着,别动!”南宫清抬手制止顾雪岭,快步走上前来,见他气色已比前几日秋雨绵延时好了些?许,便在床沿坐下,将锦被盖过他腹部,又整理了下顾雪岭披在肩上的雪白锦袍,叹道:“病了这么久,都瘦了。”

顾雪岭笑道:“瘦了正好,今年量身做新衣时,师父便不能说我又胖了,又要多费不??衣料。”

南宫清抬手敲他脑门,“傻孩子,胖点才好看,费点衣料怎么了?你就是胖成球也是我徒弟。”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二人一看,蒋二正背着药箱站在外头,面对南宫清时他礼貌极了,躬身行礼。

“南宫宗主。”

“蒋二门主怎么回?来了?”南宫清起身。

承坤门经过八年前那场风波后,蒋坤继承了门主之位,也改了规矩,从那之后承坤门的门主便多了一位二门主,故而南宫清也这般称呼。

蒋二站在门外,不扭捏不愠怒时,文质彬彬的,与当年那脾气暴躁跟爆竹似的小黑胖子简直判若两人,他朝南宫清笑了笑,暗暗瞪了眼南宫清身后的顾雪岭,双手?奉上一只白玉小瓶,“走得急,忘了将药留下了。”

南宫清什么都没问,出门接过药。

蒋二叮嘱道:“若是咳得厉害了,便服下一粒,能缓解一二,但最好不要多服。若冬雪之前咳疾仍未愈,晚辈再上山为令徒复诊换药。”

“好,有劳二门主了。”南宫清道。

“不必客气。”蒋二说着幽幽望向屋内的顾雪岭,又道:“先前留下的药切记每日都要早晚服用,即便有什么急事,也不可耽误服药。”

顾雪岭闻言眉梢一挑,这还当着他师父的面揭他短了是吗?

南宫清一一笑着应下,“好,我会看着徒弟服药。”

二人没聊太久,南宫清到底是前辈,蒋二跟他在一块,说话也不自在,很快便背着药箱告辞。

南宫清喊来道童送他下山,之后拿着手?中丹药瓶回来,一看见顾雪岭,便无奈叹气,“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乖乖吃药,人家都来告状了。”

顾雪岭心里不服气,撇嘴道:“他跟我有仇,故意乱说的。其实我每次喝药都很自觉的,从来不需要他催促,我也想要快点好起来的。”

“那你倒是快点好起来。”南宫清也不说破他的心思,回?到床边将药瓶递给?顾雪岭,面露愁容道:“若是难受了就跟师父说,别硬撑着。”

“我知道的。”顾雪岭接过药瓶,低头端详着手?中小巧的白玉长颈瓶,细白的手?指不自觉收紧,眸中笑意也淡了几分,“师父对我真好。”

“乖,好好休息。”南宫清习惯地揉揉顾雪岭脑袋,正要扶着他躺回去,忽然想起什么,与顾雪岭笑说:“今日有件喜事,岭儿要听吗?”

“什么喜事?”

顾雪岭抬起头,一脸好奇。

“躺了这么久,闷坏了吧?”南宫清最是了解顾雪岭,笑道:“你两位师弟回?来了,你说可算是喜事?”

顾雪岭闻言似是呆住了。

“听见宣儿回来都傻眼了?就这么喜欢宣儿?”南宫清心里有些?泛酸,道:“那好吧,待宣儿收拾好了,师父马上就让他过来陪你说话。”

顾雪岭动动唇,面上没什么喜色,也没说什么,可原本便毫无血色的面容,似乎更惨白了几分。

南宫清这才发觉顾雪岭的反应不大对,再笑不出来了。

“岭儿,怎么了?”

顾雪岭缓缓摇头,“没什么。”

南宫清在床沿坐下,抬手摸摸顾雪岭脑袋。这是一个包含着奖励与安慰的亲密举动,多年来的相处,南宫清对顾雪岭的性子极为了解,他也不需要说什么,只这样摸摸顾雪岭,便能让顾雪岭感?觉到他的支持和安抚。

“师父。”顾雪岭咬了咬唇。

“嗯,岭儿有什么话要跟师父说吗?”南宫清耐心地问。

顾雪岭点点头,很快又摇了头,他想了想,抬手抱住南宫清,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肩上,将脸上的一切情绪都躲藏起来。分明他都已经是个大人了。顾雪岭很清楚,他快跟南宫清一样高了,那是他小时候的梦想,长大了便要保护师父,但他现在梦醒了。

他现在同样没有这个能力。他受了委屈,仍会跟小时候一样,躲进师父并不宽厚结实,却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令他无比安心的怀里。

“师父。”顾雪岭压抑不住嗓音的轻颤,听去像是哭腔。

南宫清眉头一紧,抬手轻轻拍着顾雪岭后背,一如小时候,一如这么多年来,他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耐心极好的安抚起他的小徒弟。

“师父在。”南宫清柔声问:“岭儿别怕,告诉师父你怎么了。”

“我不怕。”顾雪岭抬起头,靠在南宫清肩上,哑声询问:“师父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南宫清有些?费解,更多的是心疼,“岭儿被谁欺负了吗?”

顾雪岭还是摇头,他双手?环紧了南宫清细瘦的腰身,偏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迷惘与痛苦,他说:“我听人说,人这一辈子,从刚出生,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一点一点,慢慢地长大,身边的人便会一一远去。”

他嗓音轻颤,很是不安地问:“师父将来也会离开我吗?”

“当然不会,师父会永远陪在岭儿身边的。”南宫清有些?好笑,可不知为何?,他的眸光有些?闪躲。他又问:“岭儿怎么突然这么问?”

顾雪岭将脸埋进他肩窝里,轻轻摇头。

南宫清仔细回?想了下,从回来后,小徒弟就一直闷闷不乐,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感染风寒身体不适,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对。尤其是在他刚才告知宣陵回来时,顾雪岭才这样。

南宫清觉得自己隐约抓住了真相,却又让其在指缝中溜走。他问,“是因为宣陵?他惹你生气了?”

顾雪岭身上一僵,没有说话。

但南宫清知道他说中了,他又猜,“是因为宣陵要走吗?岭儿怕他找回母亲,会离开玄天宗,离开你身边,还是他在沧海惹你生气了?”

顾雪岭眸中忽地一怔,抬起头问:“他真的,会走吗?”

南宫清闻言,便以为自己是猜对了,顿时啼笑皆非,轻拍着顾雪岭后背,安慰道:“傻孩子,宣儿将来就是走了,也还是你师弟。从他入宗门的那一日至今,你对他的好,他若胆敢忘记,师父头一个不绕过他。”

顾雪岭呆愣愣地望着对面绣着仙鹤的屏风,不知将没将南宫清的话听进去。他只在想,不是说好的会守护他的吗?顾雪岭忽然有些?怨愤。

就算他不需要,可宣陵的背叛,难道不应该……不应该等他报复回?来,再,再永远地离开?吗?

恍然间,顾雪岭似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温柔嗓音,叫顾雪岭瞬间安心。

南宫清说:“没事,岭儿不怕。就算到了最后,宣陵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师父都会在。你还有师父,师父陪着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顾雪岭如梦初醒。是了,他从小便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他要跟师父永远在一起,守住玄天宗,也互相守住对方。

他们曾经相依为命,他们彼此之间,才是最值得信赖的。

他要保护师父,就像师父保护他那样。顾雪岭心底涌现一种强烈的冲动,他要成长,他要变强。

除了师父,不论是谁,都可以舍弃,他都不在乎了。

晨露深重,庭中铺了一地灿金晚秋。

院中不耐寒的树木,枝桠上已渐渐掉光绿叶,变得光秃秃的。西厢房门前,有一小片花圃,大半花卉都已凋谢,枝叶枯黄凌乱,亟待滋养,看去像是已有多日不曾有人打理过。

宣陵打开?门,见对面房门还是紧闭着,想到顾雪岭平日里很是喜欢花圃中的月季和海棠,每日都会花费不??时间去打理,可昨天听南宫清说他病了,他应该也是自顾不暇了。

若是病好了,发现花圃乱成这样,会很不开?心的吧?

宣陵想着,便抬腿朝花圃走去。他挽起袖子,到井边打水,浇花,亲手修剪枝叶,甚至为了让它们能够在冬天存活下来,花费灵力滋养。

往日的清晨,每一日醒来,顾雪岭都会蹲在花圃里浇花,修剪枝叶,一晃眼,就过去了一个早上,

而当时的宣陵呢?他就在不远处的树下空地上练剑。

多??个春夏秋冬,每一天,他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都是顾雪岭。每一日,他一回?头,便会见到顾雪岭在花圃里朝他抬起头,展开?笑颜。

宣陵眸光一闪,忽然心血来潮,抬头朝空地上看去。

可他都在这边修剪枝叶,那空地上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在练剑?

往日不懂珍惜,到了现在,他才知道那些时光有多美好。

却也晚了。

宣陵暗叹一声,给?花圃设下一层遮风挡雨的结界。

再过几日就是冬至,初雪将至,往年这时,顾雪岭都会提前用灵符设下结界护好花圃,好让这些?花卉平安渡过冬日,来年春至,春雨一下,便是满目的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待忙完,宣陵回头看看顾雪岭紧闭的房门,便转身回房了。

他还记得,顾雪岭最近不想见到他。

三日后,阴云散去,万里晴空。

顾雪岭披上外?袍,推开房门,由于前里日在南宫清面前闹了一场,南宫清这几天对小徒弟是特别照顾,天天盯着他按时吃药,顾雪岭不说,南宫清便不勉强他说出来,每日为他开?解,连日来,他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起码证明了蒋二的药不是没有效果?。顾雪岭一开?始嫌汤药麻烦,蒋二偏不给?他吃丹药,说怕丹毒会让他病情加重,用些灵草熬药也足够了。

站在殿门前看看天色,顾雪岭忽而抿唇一笑,雪白衣摆扬起,半个多月来,他终于踏出了房门。

见他朝无回?宫外走去,院中洒扫的道童匆忙跟上。

“大师兄,你起来了,你这是要去何处?不先跟宗主说一声吗?”道童有些?着急地说:“宗主刚去看望太渊长老了,师兄要过去吗?”

顾雪岭已走到无回?宫前月台上,微微眯起双眼望向穹顶。

阴了大半个月的天,要么就是秋雨绵绵,如今终于放晴了,蒋二留下奇苦无比的药也吃完了,没了烦心事,再看万物,心境也开?阔不??。

顾雪岭摆手?说:“不去,我下山逛逛。”

道童闻言更急了,“可是大师兄,你的病还没好……”

“牧雨。”顾雪岭回?身,偏头笑看着白衣道童,“我就是下山走走,没事的。师父若问起我,你便说:大师兄去寻蒋二门主复诊了,嗯?”

约莫是晴光太好,顾雪岭那一身白衣被镀上一层绚烂金光,如云乌发逶迤腰际,雪色衣袂随风翻飞,他眉目如画,身姿如仙,眉间一点明红却像是那素净白纸被玷污,染上一点浓艳戾色,将纯净无害变作张扬锐利。

宝剑终将开?刃,锋芒毕露。

如传闻中,他白衣倾世,风华无双。扬唇轻笑,傲骨天成。

他们的大师兄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好像,更好看了……

牧雨情不自禁看呆了。

待他回?过神时,那清瘦的白衣身影已出了无回?宫,快看不到人影了,牧雨这才回?神,赶紧跑走。

“不好,我得快去告知宗主!”

作者有话要说:顾雪岭:从今天起,我顾雪岭,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顾雪岭(不)

宣陵:追妻第……好多天,帮师兄整理了花圃,还没见着人,好想他o(*////▽////*)q

师父对大师兄的感情很复杂也很单纯的,后面会解释的,啾咪=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