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岭对宣陵有着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信任,他相信宣陵,甚至打从心底认为?,宣陵要夺青云魁首易如反掌。或许是因为?他是小师弟吧。

顾雪岭毫不?担心宣陵会输,也是因为?他相信南宫清,南宫清对宣陵或许过于严厉,但私下在与?顾雪岭说?起宣陵时,也向来不?吝于夸奖。

结果毋庸置疑,裴青青自己也有过心理准备,所以当那一剑停在雪白脖颈前二?指之距时,她脸上终于露出挫败的神情。她看着面前堪称剑道天才的少年,想到他是顾雪岭的师弟,也是陆鸣的师弟,面上神色甚是难言。

她准备认输了?,连带着那一纸战书。

宣陵利落收剑,在裁判确认输赢后,他缄默着径自越过裴青青,只是路过她身侧时,低声?说?了?一句话,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陆鸣的帐,你找他算去,师兄是我的。”

裴青青:……你的?

无意理会裴青青那匪夷所思如同见了?鬼的神情,宣陵跳下台,朝顾雪岭走来,远处顾雪岭用那一双漆黑明眸凝望着他,笑眼弯弯。

他笑起来特?别软和,宣陵似被渲染到,心情忽然大好,回之一笑。

下一场比试开?始之前,裴青青在众人或嘲弄或惋惜或同情的目光下低着头闷闷走下台,快步走出道场,近乎逃跑,恨不?得没来过这里。

道场外几乎不?见人影,沧海剑派来客不?少,大都聚集在道场的比试上,何况今日金丹期的参赛选手也开?始抽签了?,因为?筑基期的比试过半,空出两个道场,明日便要开?始金丹期的初赛,与?后面筑基期的比试同步进行。

走到湖畔,裴青青脚步忽的一顿,难堪的神色被烦躁取代。

“还跟着我做什么?,我记得过会儿?可是你跟顾雪岭的比试。”

背后一个男人从远处走过来,道:“没想到你居然输了?。”

这话仿佛砸到裴青青痛脚,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很是难看,怒瞪着男人道:“林师兄,我是没那运气?跟顾雪岭碰上,我也不?打算再找他麻烦,你不?必再挑唆,我不?会再帮你,你与?他有仇,那就自己找他报去!”

说?完,裴青青愤愤拂袖而去。

男人静静望着她的背影,待人走远后,方才轻嗤一声?,“废物。”

半日时间过去,顾雪岭和池乐、宣陵几人出去溜达一圈回来,这才轮到顾雪岭上场,这回的对手是虚仪天的师兄,据闻早已是筑基巅峰。

顾雪岭照常走上场,待裁判道啦开?始,他正要朝对面的师兄拱手行礼,以示礼貌,对面那位师兄却直接挥出一道剑气?,一看便是硬茬。

顾雪岭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上一些,几乎本能地侧身避开?了?那一柄磨得雪亮的锋利剑刃,他躲得狼狈,趔趄着往后倒退几步,险些摔下台,叫台下原本热热闹闹议论着他的众人倏然噤声?——看来这一场有的打!

宣陵和池乐神色大变,俱是惊诧。

“下手好狠,这人是谁?”

池乐也觉得此人下手太狠,简直像要取顾雪岭性命一样。

那位师兄一击不?成,剑锋一转,重?又带着满目戾气?斩来。

顾雪岭未来得及喘气?,便被迫笼罩在要溺死?人的杀气?中狼狈闪躲。

台下观战的池掌门与?贺枫几人也变了?脸色,这人竟然动真格了?,可青云试剑早有规矩要点?到为?止的!

顾雪岭已经开?始满场逃跑,手中的掐诀灵符都用过一遍,却也不?是那人的对手,那人却还紧追不?舍,不?过片刻间已快将人逼退下台。

池掌门只知道那个人是虚仪天的弟子,却不?知他是谁,见他出手这般狠绝,显然坏了?规矩,可顾雪岭还没认输,便只能算作?比试的一环,在他认输前也无人能上台救他,池掌门到底有些不?悦,“贺师侄,他是……”

贺枫微微眯起眼,看了?半晌,支着下巴道:“哦,那是林师弟,池掌门应当不?认得,他呀,就是……”

忽然一听顿,池掌门朝他看来。

贺枫懒洋洋地笑道:“我林师叔生前收的小徒弟,林靖玄林师叔,池掌门如今可还有印象?”

闻言池掌门怔住,身边几人也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似乎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机密。池掌门沉默良久,末了?只是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台上,顾雪岭掐诀和用符的速度根本就没有对方快,他上台至今还未有还手的机会,估计也不?会有了?。

顾雪岭也不?浪费灵符了?,他趁着空隙时间,举起手。

“等?等?,我要……”

认输二?字刚到嘴边,便被对方一剑劈回去,顾雪岭手忙脚乱滚到一边,不?错,正是滚,他气?喘吁吁看着对面紧追过来的人,嘴一张,对方又是一剑,几回下来,顾雪岭也算摸清此人的目的——他根本不?想让自己认输!

杀气?无声?四溢,在整个台上蔓延开?来。那人看着他时如同看着死?人般冰冷的视线,顾雪岭心下一颤,哪里还不?看不?出来对方对他的杀意?

一张张灵符到底是用了?出去,浪费了?整整一叠,顾雪岭心疼得很,可很快竟然摸不?到灵符了?。

顾雪岭摸索了?下储物戒,一时没找着其他灵符,手下意识往身后一摸。这回可算没有摸空,顾雪岭五指霎时握紧剑柄,寒光一闪,剑锋划破长空,叮的一声?,将对方那似正张着血盘大口捕食猎物的凶兽一般的长剑挡下。

可对方实?力远超于顾雪岭,短剑与?长剑相触的那一瞬,对方身上锐利的剑气?便将他震退开?数步外。

顾雪岭堪堪站稳,虎口发麻好似已感觉不?到是不?是还拿着短剑,胸膛内也被那道剑气?震得心肝脾肺肾仿佛都移了?位,近乎窒息地发出闷痛。

“师兄!”宣陵握紧长剑便要上台,却被池乐拦下。

“宣师兄不?可冲动!上了?赛场,只有其中一方认输才可停下比赛,你这时上去救人便是坏了?规矩!”

宣陵眉头紧皱,满是担忧。台上那个林师兄的修为?比他还高,根基很是扎实?,筑基巅峰的修为?却有着一身凌厉铮然超越金丹期的剑气?,顾雪岭不?可能会是对手,就算他天赋再好,他也只是一块还未经过雕琢的璞玉。

“我……”顾雪岭稍缓一些,刚张嘴,再次被对方袭来的剑气?打断。顾雪岭憋着一肚子气?,郁闷地看着对面的人,这是存心要杀他吗?

顾雪岭握紧短剑,在对方长剑斩下的短短一瞬,他阖上双眸,脑海里飞速回想着自己学过的剑招。

实?际上,他戴了?护身符,剑若斩到他身上,他也不?会受伤,只是他答应过宣陵和叶景,不?会让人知道护身符的存在,他除了?认输,便只能扛下去,直到赢。而现在,他有点?生气?了?,既然这么?想跟他打,那就来吧!

顾雪岭再次睁开?双眼时,眼里充满了?令人瞩目的耀眼光彩,他手腕轻转,缓缓一动,雪亮锋刃映着日光,似透着一缕所向披靡的气?势。

手起,风动,剑来。

算不?上如何精妙的剑招在顾雪岭手中出现,对面的长剑顿住,长剑的主人似乎在惊讶他居然反抗了?,还用了?剑,却是不?屑地嗤笑出声?。

因为?这是顾雪岭常见到宣陵练的剑招,还有些生硬,这并非是万剑诀其中的任意一招,只是寻常的剑招,几乎每个剑门都会的长虹贯日。

对方似乎并不?认为?这简单的一式剑招能与?他匹敌,但这并不?失为?一个除去顾雪岭的好机会,规矩是点?到为?止,若是双方战斗激烈已无法收招,那便怨不?得旁人了?。林师兄冷冷一笑,做好准备抗下这一剑并且反杀顾雪岭。

而当那一剑真正来到面前时,林师兄持剑抵挡,却……挡不?住!

林师兄登时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顾雪岭。

这一剑蕴藏着的,并非多么?恐怖的剑气?,而是深不?可测的灵力!

这也符合顾雪岭并非剑修的人设,可不?符合他废柴的人设。

那一道无形的灵力彻底碾压了?林师兄的剑气?,甚至只需一剑,便将他打下台,倒在台下时顿时呕出大口鲜血晕了?过去,应是受了?内伤。随之那道温厚而强悍的灵力以顾雪岭为?中心激荡开?来,快速吞噬了?整个道场。

于此同时,沧海客院中盘膝而坐的九长老倏然睁开?眼眸。数十里外,无忧仙城城府内,城主闭关的洞府中,一串被高高供奉起的银铃手镯似是共鸣一般,发出一连串急促而清脆的响声?,惊醒了?洞府中闭目修炼的人。

可这道灵力就好像一阵捉不?住看不?透的风,因为?消失得太快,快得当时所有人都没有记住当时的感觉。

众人哗然,包括池掌门等?前辈,皆不?可置信地看向挥出这惊天一剑的顾雪岭——他怎会有这样的力量?

却见台上的顾雪岭那单薄瘦弱的身形晃了?晃,摇摇欲坠,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子慢慢阖上,手中的短剑先一步掉落地面,发出哐当声?响。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道白影跃上台,适时将正要倒下的顾雪岭揽入怀中,众人本能地松了?口气?,可当白影将人极致轻柔地打横抱起,脚步匆忙走下台时,众人才后知后觉地看清楚这个把人抱走的白衣少年,这不?就是玄天宗那使剑厉害的弟子吗?

池乐看看倒在地上一脸血还没人管的林师兄,又看看抱着人远去的慌忙背影,想了?想直接爬上台去捡起被遗留场上的剑,急忙追上宣陵。

顾雪岭醒来时,屋里已经点?了?烛火。

宣陵就坐在床沿,脸色微微发白,双目还有些放空,见他醒了?那双清澈透亮的琥珀眸子才亮了?几分。

“师兄。”

顾雪岭点?头,正要坐起来,却发现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莫说?是说?话,连喘气?,或者是呼吸都很费劲。

宣陵按着他肩膀不?让他起来,似不?悦地说?:“师兄透支太多灵力,这几天还是好好躺着吧。”

透支?顾雪岭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对哦,他好像是打完虚仪天那个师兄后就累得晕过去了?,他想起来后,忙问:“比赛怎么?样了??”

宣陵皱眉,“师兄赢了?。”

顾雪岭又惊又喜,“我怎么?可能会赢?”

“对方重?伤下台,师兄自然赢了?。”

“哦。”顾雪岭觉着这话不?怎么?可信,他怎么?可能重?伤筑基巅峰的对手,不?过看来他应该真的是赢了?,顾雪岭却又很费解,“那个人想杀我。”

“没错。”宣陵眼里掠过一丝寒意,“他是林靖玄的关门弟子,想必恨极了?玄天宗,这才对师兄动了?杀心。”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顾雪岭一脸茫然,微张着嘴呆呆看着他,因为?初醒时反应总是慢了?半拍,模样甚是可爱,宣陵神色不?由自主柔和许多。

“林靖玄便是当年据说?惨被师叔祖凌云霄杀害的虚仪天长老。”

顾雪岭愣了?须臾,才惊道:“原来如此。”看来他之前预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人没冲着宣陵去,而是冲着他这个有名的花瓶来。

“那明日……”顾雪岭眨巴眼睛。

宣陵道:“师兄与?我都已进了?前十五,往后便不?必再比了?。”

“太好了?。”顾雪岭几乎喜极而泣,不?料抬个手都乏力得很,他便只能让自己软软地瘫在床上,可想了?想,还是苦巴巴地揪住了?宣陵的衣袖。

宣陵挑眉,“怎么?了??”

顾雪岭瘪瘪嘴,可怜兮兮跟对宣陵说?:“宣儿?,我饿。”

于是不?久之后,当贺枫半夜起来,溜达路过外门厨房时,便在厨房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个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顾雪岭,霎时尴尬不?已。

厨房里还亮着灯火,有个人影映在窗纸上,正在四处移动。

贺枫稍稍睁大眼睛看向顾雪岭,顾雪岭苍白的脸上露出个干笑,正要说?话,宣陵从里头匆忙出来。

“师兄,我找到了?一只烧鸡……”

话音戛然而止,宣陵端着盘子出来的脚步顿住,神情很快变得一脸正直,仿佛大半夜出来偷鸡吃的人不?是他,还对其点?头示礼,“贺前辈。”

贺枫噗地一声?笑了?。顾雪岭抬起头跟宣陵对视一眼,眼里满满的依赖仿佛在询问他该如何是好。

宣陵眉梢挑起,张了?张嘴,以口型回道:无事,有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先甜几章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