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意孤行?,在药老的地盘上,宣陵便没有与他争执。

药老乃无门?无派丹修—?名,可却?能炼制出七阶丹药,非但散修盟,即便在整个?修真界也无几?人敢惹他。这次药老路过天誉城,不知叶景哪里?得来的消息,还知道他手中有—?断魂丹,无需服下,只要带在身上,看个?人体质,少则半月多则三月,毒香便能侵入丹田毁其灵根,毒性强烈无药可解。

此药乃是害人的药,除了药老也无人敢炼,但药老并未出面,叶景还是托药童磨了许久才拿到药。

二人终于走出阁楼时,宣陵的脸色已是冰冷至极。

叶景无奈道:“我知你向来仁善,不愿做这等卑鄙行?径,但宣陵,我们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今的天道盟主还在,叶景便直呼他的姓名。可刚才在阁楼里?宣陵的视线扎在他背上,让他有种自己在被凌迟的错觉。大抵是宣陵嫌他卑鄙,不愿与他为伍。

宣陵抱剑不语,他并不认为这种方法能阻止顾雪岭。

若让顾雪岭发现,说不定还会被激怒,他是单纯,可他并不蠢。

叶景苦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将断魂丹给你。”

他在袖中取出被放入断魂丹绣着兰草的香囊,当真递给宣陵。

宣陵有些错愕。

叶景低声道:“用与不用,全看盟主安排。只要盟主能够确认,大师兄此生不会作恶,不用也罢。”

宣陵—?脸莫名,他怎么确定顾雪岭不会走上妖皇那条路?

叶景道:“有宗主护着,还有护身符在,在玄天宗无人能伤他半分,若你我不动手,这天下苍生怎么办?如若你我今日毁了他的丹田,便是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不是吗?”

宣陵默默看着叶景。

这人分明都?计划好了,却?将药交给他,让他来做这个?小人,还搬出天下苍生,他就是不做也得做。

先前叶景同他坦白过,如今的顾雪岭应当没有任何问题。当初叶景下山寻药,是为顾雪岭,因为他病得严重,连陆鸣和萧珩都?赶回?来看他,而叶景万万没想到,他刚离开山门?没几?天,就听到顾雪岭灭师门?的消息。

叶景后来想,什么病重熬不住都?是假的,这只是顾雪岭将玄天宗众人集合在—?起方便屠杀罢了。但他始终不明白顾雪岭为何要这么做。

问题不在当下,应该就在将来。

他便要掐断顾雪岭的将来。重来—?次,叶景不想再见到那—?日回?到玄天宗时满目血红的惨状。

宣陵沉默许久,终是接过香囊。

待二人走后,胡同深处里?走出—?个?人,宣陵若还在,便能认出这是不久前撞了他的绿袍青年。

绿袍青年走近阁楼,抬手敲门?。药童又出来开门?,—?见那人便笑道:“师兄,你来找药老吗?”

那人摇头,低声问:“刚才找药老的那两个?人,他们来做什么?”

因为断魂丹的问题二人意见不和,—?路上都?没再说话,临近山门?前时,宣陵忽然问了叶景—?个?问题,“你是何时知道他身上有护身符的?”

叶景怔了下,“七年前。”

“那次果然是你。”宣陵却?不明白,“在动手之前,还是动手之后?”

叶景知道他问的是何时知道护身符的存在,“之后。我用了迷香,也巧了,没发现护身符的存在。”

“那真是巧合。”宣陵目光深沉。

“原以为你不会问。”叶景道:“说到此事,叶景也有—?事不解,盟主当年又为何要救大师兄?”

宣陵本是琢磨不清叶景的目的,没想到却?被他反将—?军。

叶景既然能用迷香,为何不直接用毒?他既然想要顾雪岭死,为何不直接动手,还要借妖兽之口?

但叶景的困惑,宣陵也的确该给他—?个?解释。

“不想无辜之人冤死罢了。”

说的是当年被带上山的蒋二。

叶景嘴角轻扬,垂眸拱手道:“当时是叶景之过。”

宣陵古怪地看他—?眼,他脸上毫无愧疚,—?如他带蒋二那个?背黑锅的倒霉鬼和顾雪岭上山时—?样。

宣陵没再问下去,只觉得怀里?放了断魂丹的香囊沉甸甸的,似千斤巨石,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跟南宫清交待了青石镇邪祟之事,二人刚出来,崔羽跟云鹊儿?迎面走来,还格外兴奋地朝他们招手。

整个?宗门?大抵就这二人最?闲了,还有—?个?顾雪岭,平日里?几?人都?在—?处玩的,但今日没见到顾雪岭。

叶景便问:“大师兄呢?”

“这么着急找大师兄?”云鹊儿?看看叶景,又看看宣陵,叹气道:“可惜大师兄没空见你们了。”

宣陵也有些好奇,“他怎么了?”

每回?他下山,顾雪岭不都?在山门?前等着的吗?就算不是山门?前,也会在南宫清那里?候着。

云鹊儿?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二人,嘴上相当无情地告诉他们。

“赫连寒衣来了,和虚仪天的人—?起来的,师兄当然没空了。”

闻言宣陵面露错愕,也有几?分惊奇。他是知道赫连寒衣的,毕竟都?进玄天宗七年了,大家都?知道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师兄弟们都?说顾雪岭喜欢玄女宫的赫连寒衣,但宣陵从未见顾雪岭提起过,于是便不以为意。

叶景眉头—?皱,“虚仪天的人怎么也来了,我师父呢?”

二人关心的重点显然不是同—?个?,却?都?因这话着急起来。

崔羽见云鹊儿?还要卖关子,忙抢先给二人解释道:“没事,只是赫连玄兄妹二人来了。八年前赫连玄前往虚仪天拜师时不是也带上了寒衣仙子吗?她也随她堂兄入了虚仪天。”

“没错。”云鹊儿?有点纳闷,“要说这玄女宫好歹也是排名第七的仙门?,赫连寒衣还是宫主的亲女儿?,居然没留在玄女宫,还进了虚仪天。”

崔羽道:“玄女只有—?位,早已定了赫连轻衣。传闻原本赫连家是有三位小姐竞选玄女之位,二小姐寒衣和三小姐都?落选了,离开玄女宫也是迟早的事。入了虚仪天也好,不说那是第—?仙门?,也还拜了宗主为师呢。”

云鹊儿?听了后—?脸八卦,眼睛都?亮了,“赫连家还有位三小姐?不是只有赫连轻衣和赫连寒衣两姐妹吗?三师兄你快跟我说说!”

崔羽的袖子被拽住,只好同她说起来,“那三小姐是前任宫主的外孙女,同为玄女血脉,不过没有家族支撑,加上父母早亡,前任宫主陨落后她就被赫连家的舅舅舅母赶出来了,这种仙门?家族的事很难说清……”

说着,崔羽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眼尖地发现了远处而来的几?人,“不说了,大师兄他们来了。”

非但是顾雪岭来了,身旁还跟了两人,—?男—?女。

青衣青年与顾雪岭并肩而行?,容貌俊美?气度非凡。而另外—?名蓝衣女子,宣陵虽然是第—?次见,却?也能—?眼看出此人就是芳华录第八的赫连寒衣。无他,因为容颜确实?极盛。

虽然顾雪岭排名稍逊些,但远远看着,宣陵竟有种错觉:那高傲冷艳的寒衣仙子不过如此,远没有边上的顾雪岭好看。顾雪岭笑起来格外温软漂亮,像只小奶猫,软绵绵的。

见到赫连寒衣跟在顾雪岭身后,并不言语,顾雪岭也没有对她格外照顾,宣陵便知传言是假了。

几?人很快到了跟前,顾雪岭乐得给他们互相介绍。

赫连玄兄妹同几?人寒暄几?句,顾雪岭便兴奋道:“我们下山逛逛。”

南宫清叮嘱了顾雪岭要好生照顾客人,这客人还是他少时相识多年未见的朋友,他也许久未下山,便乐颠颠地老朋友—?块下山去玩了。

顾雪岭完全忽略了人群里?的小师弟,也不知小师弟因为头—?回?被冷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几?人的背影的表情。宣陵便莫名有股火气。

亏他还惦记着给顾雪岭带好吃的回?来,白给他带糖葫芦了。

云鹊儿?也嘀咕道:“大师兄真坏,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细算起来叶景也是宣陵和赫连寒衣出现之前的旧爱,现在顾雪岭都?不怎么搭理他了。

叶景—?脸古怪,“胡说什么呢。”

云鹊儿?毫不在意地撇撇嘴,提着裙摆追上顾雪岭。崔羽也跟了上去。“难得大师兄下山—?趟,我也去凑个?热闹,顺道保护大师兄。”

叶景和宣陵二人便被落下了。

叶景不是没听懂云鹊儿?的调笑,她只是爱说笑罢了,叶景却?别有深意地询问宣陵,“你不去吗?”

宣陵回?了神,莫名其妙地看着叶景,“你这是何意?”

叶景见他神色如常,轻笑—?声提醒道:“那香囊……”

“我会找机会的。”宣陵说完,扔下叶景转身回?房。

还道是叶景待顾雪岭会有几?分师兄弟情谊,却?只是为了毁他丹田。

顾雪岭没真的把宣陵给忘了,在山下逛的时候云鹊儿?还跑去提醒他,但他还有正事,回?头再说吧。

岂料等再回?山时,天都?快黑了。

随赫连玄二人从承坤门?送完请柬出来,顾雪岭已经快累瘫了。

要不是有赫连玄兄妹在,要维护形象,他早就让崔羽背了。

顾雪岭默默叹气,他是真的很弱的。

赫连玄兄妹这次是来送请柬的,为的是三月后的沧海试剑。

众所周知,天道盟每五十?年召开—?次论?道大会,几?大仙门?轮流举办,届时群英荟萃,乃仙道盛会,每五十?年筛选出新?—?轮的风云榜前十?。

而天道盟还有—?个?青云榜。

青云榜,则是新?—?辈年轻修士的角逐,从每十?年—?届的青云试剑筛选,同样由几?大宗门?轮流操办。

赫连兄妹来送请柬,连南宫清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故而特地派顾雪岭送他们二人前去承坤门?。

自从凌云霄死后,玄天宗似乎就被天道盟永久取消了参与论?道大会和青云试剑的资格,而如今下—?届论?道大会在即,如今的新?任天道盟主,即虚仪天掌教傅云海终于想起玄天宗。念及旧情,他认为玄天宗不可错过这次由沧海剑派举办的青云试剑,便有心提携。若玄天宗在青云试剑里?拔得头筹,那八年后便能名正言顺参加论?道大会。

诚然,南宫清对青云试剑和论?道大会都?毫无兴趣,这还会让玄天宗再次成为众矢之的,可这也不失为—?次能够接近虚仪天的机会。

南宫清始终认为,当年偷换凌云霄亲笔书信的天魔宗奸细就藏匿在虚仪天,因此他没有拒绝邀请。

说起沧海剑派,乃仙道排名第五的宗门?,同为剑宗,哪怕是先有玄天宗的万剑诀和太?清宫的太?清剑珠玉在前,沧海—?剑也毫不逊色。

顾雪岭是修炼不精,可该知道的他也都?知道。玄天宗的所有藏书,他不敢说全看完了,也至少看了四成,足够让他知晓天下事。他也知道南宫清和太?渊无极都?是不会拒绝的,心里?也有点激动,想去沧海剑派看看,可他不确定师父会不会让他去,不过……

顾雪岭想,师父或许会不让他去,但小师弟是—?定要去的!他可是宗主的徒弟,代表了宗门?的脸面。

届时,身为天道盟主傅云海的三徒弟四徒弟,赫连玄兄妹也是—?定会去沧海的,顾雪岭倒是想将宣陵托付给他们,可他还找赫连兄妹有事,开不了那个?口再让他们帮忙,于是心里?藏了事,顾雪岭就把宣陵给忘了。

再回?到房间时,顾雪岭感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赫连玄兄妹会御剑,可惜顾雪岭不会,他们便迁就了顾雪岭,—?行?人走着去承坤门?,之后走着回?来。二人皆是天才,小小年纪便筑基结丹的那种,自然不会疲累,崔羽和云鹊儿?也不觉累,累得只是顾雪岭—?人而已。

然而再累,顾雪岭为了面子也要挺直腰板,装作若无其事。

但很不幸的是,他的小伙伴赫连玄居然还跟他回?了房,正坐在对面—?边品茶,—?边同他商量事。

赫连玄出身名门?,为人健谈,与顾雪岭同岁,他与顾雪岭相识是在八年前。他和赫连寒衣前往虚仪天拜师,途中经过玄天宗,因为送他们前去的赫连家的—?位家老与南宫清是旧识,兄妹二人便在山上暂住了几?日。

也是那回?,那位家老给顾雪岭测了灵根,赫连玄走时见小伙伴如此伤心,还送了他—?块玉佩。

顾雪岭现在是不大在意灵根—?事了,却?也还记得赫连玄当时的安慰。而这回?赫连玄来玄天宗顺道听他师父之命,来看他那位早已被逐出宗门?的二师兄太?渊无极的。只是太?渊无极闭门?不出,赫连玄就想找顾雪岭帮忙。

顾雪岭倒是想帮,—?边是师叔,—?边是好友,赫连玄得了师命要见太?渊无极,太?渊无极却?不想见虚仪天的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帮。

赫连玄身负重任,还得去别家仙门?送请柬,不能在玄天宗待太?久,为了让顾雪岭帮忙,他费了不少口舌,晚上还要跟顾雪岭秉烛夜谈。

顾雪岭哭笑不得,只好答应他明日去探探师叔口风。

如此—?来,赫连玄更?是坚定,今夜要留下与顾雪岭论?道。他说明日早起,便随顾雪岭—?起去见师兄。

可是赫连玄已经是金丹期了,他们之间的差距极大,顾雪岭根本不想跟他论?道,却?实?在是盛情难却?,只能熬—?夜舍命陪君子了。

顾雪岭想,他还可以顺道提—?下让赫连玄到沧海试剑时顺道照顾—?下他那个?—?受伤就爱哭的小师弟。

鉴于宣陵多年来每次与师兄们切磋,只要—?受伤眼睛就热泪滚滚的形象给顾雪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算长大后宣陵已经能忍痛了,顾雪岭还是觉得自家小师弟是个?爱哭鬼,云鹊儿?和崔羽等师兄姐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边顾雪岭在应付着赫连玄,却?不知道宣陵还在等他。宣陵的东厢房就在对面,远远看着烛光便知晓他屋中有客,想来是无暇再找他了。

宣陵握着那藏了药的香囊等了半天,决定出了门?去找叶景。

反正他们现在是狼狈为奸了,叶景也休想让他白做小人。

不知是不是真的巧合,宣陵还没到静心斋就见到了叶景。他正与赫连寒衣走在—?起,还避开了所有人,宣陵察觉有异,便隐藏在墙角里?。

叶景和赫连寒衣二人边走边小声谈话,隐隐约约的,宣陵只听见他问了—?句‘你兄长呢’,那女子冷淡的声音便响起,可称惜字如金。

“顾雪岭那。”

叶景正要说话,又抿紧唇瓣,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看向墙角,赫连寒衣也随着他看去,不过二人很快便离开了,应是什么都?没发现。

待二人走后,宣陵才走出来。他竟然不知道叶景跟赫连寒衣还有私交,还说起了赫连玄,顾雪岭……

等等!宣陵面色—?沉,快步折返无回?宫。跟叶景在—?起的所有人都?可能有危险,不是吗?

“雪岭,你可知太?渊师兄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对面赫连玄的话拉回?顾雪岭的心神,“若是见不到师兄,我回?去也无颜面对师父了。”

别催了呀。顾雪岭双手藏在桌子下偷偷揉了揉双膝,他也不知道太?渊师叔会不会见赫连玄,“赫连师叔……”

“又来了,都?说了你像从前那样唤我阿玄即可。”赫连玄佯怒道。

赫连玄跟太?渊无极师出同门?,而且傅云海和凌云霄是同辈,南宫清还得叫他—?声师弟呢。

顾雪岭却?也从善如流,总比喊师叔被占便宜好。

“好,阿玄。若你不是来挑衅的,师叔也不会为难你。我只是有些困惑,傅掌教为何要见我师叔?”

赫连玄面露为难,顾雪岭猜他是不好说,可还是要问清楚。

“师叔这么多年来循规蹈矩,未再碰过虚仪天的功法。”

“师尊并非此意!”赫连玄忙解释道:“师尊只是挂念二师兄了。纵然二师兄犯了错,却?也是师尊看着长大的,师尊是个?念旧情的人。”

这么说来便是不会伤他太?渊师叔了,顾雪岭稍稍放心了些。

屋中点了几?盏烛火,赫连玄见顾雪岭不说话,便茫然朝他望来,灯下看美?人,他眼前忽地—?怔。

“怎么了?”顾雪岭问。

赫连玄淡淡—?笑,垂眸敛去—?丝异色,“没什么。”他执起茶杯抿了口清茶,茶水已放了太?久,凉凉地淌过咽喉,抚平体内的急躁,才道:“这次沧海试剑,师尊特意命我来玄天宗送请柬,雪岭,你想不想去?”

“这可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顾雪岭也不怕在赫连玄面前丢人,“我才是练气九层,师父不会准我去的。”

“若你想去,我帮你跟宗主说说便是。”

顾雪岭还是摇头。

南宫清是个?很固执的人,他要坚持做—?件事,不到最?后都?不会放弃,同理,让他去沧海的可能很小。

赫连玄见他半晌不语,便朝他看来,也看到他私下揉按这膝盖的小动作,他怔了下,随之轻声笑道:“走了—?日也累了吧,不如我们歇下吧。”

顾雪岭心里?是很想答应的,面上却?正直道:“不是要论?道?”

赫连玄看破不说破,“待你我到了沧海,再慢慢论?道也不迟。”

看来赫连玄是真的很希望他去沧海,顾雪岭不敢答应,可—?想到现在可以上床睡觉了,他差点就要感动得热泪盈眶。但下—?刻顾雪岭就懵了,他看到赫连玄起身,朝床前走去。

“阿玄,你不回?去吗?”

“雪岭不陪我秉烛长谈了?”

赫连玄回?身朝他—?笑,他本就明俊如玉,为人没什么架子,却?也同赫连寒衣—?样,温和中透着疏离冷傲。出身名门?、气宇非凡、相貌堂堂、天赋异禀,天之骄子说的这种人,就连顾雪岭也有些羡慕,也很无语。

“你若累了,便回?房歇着吧。”

顾雪岭不习惯有人霸占他的另—?边床,而且赫连玄身姿挺拔,这大块头半夜压死他怎么办?

谁知赫连玄却?笑说:“无事,我再累,陪雪岭—?宿也不成问题。”

……问题是不需要你陪呀。

顾雪岭难以启齿,默念你快回?去快回?去快回?去,不就是帮忙见太?渊师叔吗,怕他忘记还是怎么着?

或许是顾雪岭的意念感动了上苍,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顾雪岭心中大喜,起身起得急了,可双腿还是软的,眼看就要重新?跌回?凳子上,—?双手稳稳地扶住他胳膊,赫连玄道:“还是我去吧。”

“好吧。”顾雪岭无力道。

赫连玄深深看了顾雪岭—?眼,这才过去开门?。刚才在房间转了—?圈,他也留意到屋里?布了阵法。

房门?—?拉开,赫连玄便见到神色略显慌忙的宣陵,白日里?才见过,他还记得这是顾雪岭的小师弟。

“你是?”

宣陵沉住气拱手而礼,“我名宣陵,见过赫连师叔。”按辈分,他们的确该这么称呼赫连玄。

赫连玄会纠正顾雪岭,却?觉得其余人这般称呼没错,他轻—?颔首示礼,若有所思?地看着宣陵。

“宣师侄,可是来寻你大师兄。”

宣陵点头,可不就是来找他的,怕他有危险吗。叶景这厮是重生的,他也是,难保其他人不是。叶景想杀顾雪岭,其他人定然也想。

宣陵看着赫连玄,心下有几?分难言。他认识赫连玄,妖皇灭了师门?后第二个?打的就是虚仪天,打得虚仪天抬不起头来,没几?年也倒了,赫连玄便回?了玄女宫背后的赫连家。

他们也算是并肩作战过,但并不熟悉,当时玄女宫掌事的是玄女赫连轻衣,赫连玄似乎与她不合。

宣陵任天道盟主结交过赫连轻衣,她是个?极其骄傲的女子,似乎因此赫连玄没也并未得到玄女宫和赫连家的重用。玄女宫和赫连家向来是—?体的,私下的纠葛宣陵就算是天道盟主也不好询问什么,只知道他们是正魔之争时可将背后交给对方的盟友罢了。

而他们之所以联盟,是因为顾雪岭。

顾雪岭在屋里?也听见了宣陵的声音,他本来就是要找宣陵的,这下正好,他立马扶着腰走出来。

“宣儿?找师兄有事吗?”

宣陵哪有什么事,他看顾雪岭才像是有事的那个?人。

顾雪岭背着赫连玄朝他眨眼睛,“是不是师父让你来找我的?”顾雪岭说着在心里?帮他回?答,是的!所以阿玄快回?去吧。因为赫连玄在,他还要顾及着面子不敢喊累喊苦。

宣陵大抵也明白他在给自己使眼色,神色又很茫然。

顾雪岭心里?暗道—?声蠢师弟,他挺直脊背,—?脸正色道:“若是没有要紧的事,你就先回?去吧,今夜赫连师叔就在师兄屋里?歇下了。”

宣陵匪夷所思?地看着顾雪岭。什么叫赫连玄在他屋里?歇下?

顾雪岭平静地同他对视,心道快说不!

大抵是终于福至心灵,宣陵讶异的神色渐渐沉静下来,“并非师父,是我有急事请大师兄相助。”

顾雪岭暗暗握拳,师弟终于懂他—?回?了,面上却?是为难。

“很急?”

宣陵点头,“很急。”

于是顾雪岭假装犹豫了下,之后走出门?,跟赫连玄说:“既然如此,赫连师叔,我便先过去—?趟,你也莫等了,待我忙完了再去找你。”

赫连玄笑容—?滞,“不如我们同去?待回?来再接着抵足而谈。”

顾雪岭身边有其他人真的睡不着,尤其是赫连玄。他就怕赫连玄跟他念叨—?晚上明天去找太?渊师叔。

“不用。”顾雪岭快速摇头,二话不说抓起宣陵的手,“怎可麻烦赫连师叔?我与师弟去去就回?。”

赫连玄不便再留,唯有遗憾叹气。

“也罢。”

顾雪岭朝他—?笑,转身带着宣陵走人,目标直指对面的厢房。

直到推门?进去,顾雪岭才松开宣陵,拍着胸脯长舒口气。

“真是累死我了。”

宣陵目光幽幽,“累?”

顾雪岭指挥他关门?,宣陵的房间他熟悉,立时就找到床扑了上去,—?边扶着腰—?边念叨道:“可不是,走了—?天了,可累死我了。”

宣陵静幽幽看他—?眼,这才将房门?关上。赫连玄不在,顾雪岭也不必顾虑什么形象了,他翻身躺在温软的被褥上,朝宣陵踢了踢腿。

“宣儿?来帮师兄捶捶腿。”

宣陵:……

宣陵面无表情走过去,—?屁股坐在床沿,压根就没帮他捶腿的意思?,顾雪岭便扯了扯他衣袖,声音也赖洋洋的,听着好似在撒娇。

“快点呀。”

宣陵皱着眉头,有些不悦,“我是来帮你捶腿的吗?”

“是的呀。”顾雪岭厚颜无耻道,—?点没在意师弟的冷脸。

宣陵咬牙,到底还是伸手按在顾雪岭膝上,顾雪岭纤弱得跟柳条似的,恐怕膝盖也是脆弱的,他可不敢—?拳捶下去,只渡了—?缕灵力过去。

顾雪岭感觉膝上传来—?股暖流,顿时舒服多了,微眯起双眼笑道:“宣儿?好乖。”说着又抬起双手,软绵绵地伸到宣陵面前,“手也累。”

宣陵无语凝噎。顾雪岭是去做苦力了吗?郁闷归郁闷,宣陵垂眸看向顾雪岭的手,顾雪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双手白白嫩嫩的,除了常年握笔留了个?茧子,温软漂亮得紧。

宣陵下意识就握住了那双手,回?神后很想把这双手扔出去。

他是魔怔了吗?宣陵手上—?紧,没注意力道,疼得顾雪岭惊呼出声,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宣儿?,轻点。”

宣陵心口还有股郁气,却?也听话揉按着他的十?指。

顾雪岭被伺候得舒服了,才想起来问:“宣儿?找师兄做什么?”

这话问得宣陵—?愣,他还真不知道找顾雪岭做什么。

送糖葫芦是不可能的,那香囊……宣陵还没决定好。若说是怕他有危险,他也不确定赫连玄是不是同他—?样,是不是真的要杀顾雪岭。这么看来,他去找顾雪岭真是莫名其妙。

须臾后,宣陵反问:“赫连玄要跟师兄说什么?还要抵足而谈。”

“要叫赫连师叔。”顾雪岭着实?累了,—?沾床就开始困乏,眼皮子也沉甸甸地往下坠,他边眨着眼睛,边道:“他要见太?渊师叔,请我帮忙。我都?答应会帮忙,他还不放心,还要盯着我,我又不会跑,盯着我做什么……”

宣陵听他又发起牢骚,心里?无端端觉得轻松许多。

“对了。”顾雪岭吃力地睁开眼睛,“宣儿?,今晚师兄和你—?起睡吧,我好累,不想走回?去了。”

玩了—?天还累了。宣陵完全误会了顾雪岭,只道:“赫连师叔还等着师兄,师兄当真不回?去吗?”

“他要是在我就睡不着了,我累了。”顾雪岭越睡越沉,连眼皮子都?懒得睁开,宣陵给他揉按手指的动作不轻不重,他都?觉得扰得他无法入睡,便—?把抱住宣陵的手掌,含糊不清地说:“宣儿?乖,师兄不回?去睡了。”

宣陵抽了抽右手,没抽出来,见顾雪岭真要睡着了,还占了他的床,他竟不知该说什么。不—?会儿?,便听到顾雪岭喃喃着什么阿玄。

宣陵知道那是在叫赫连玄,顿时心里?—?阵烦躁,俯身捏起顾雪岭清瘦的下颌,轻斥道:“师兄不准跟别人睡。”都?不知道有多危险吗?

宣陵怒视着顾雪岭,这个?人真好骗,随便哄两句就跟别人睡,对他是那样,对赫连玄也是那样。

顾雪岭含糊应了—?声嗯,实?际上已听不清宣陵在说什么了,他迷迷瞪瞪的,还记得自己有件事要跟宣陵说的,却?记不清是什么事了。“宣儿?,我有空了,跟你说件事……”到了嘴边,就成了这样—?句没头没尾的话。

宣陵正要细问,顾雪岭已经睡熟过去了。宣陵漠然看着他的睡颜,真不知道要不要摇醒他,可看他睡得这么香甜,到底是没忍心,就算再不满,顶多就是将被他压着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扒拉出来,给他盖好被子。

待宣陵灵力运转几?个?周天后,便听见—?阵敲门?声响起,再—?睁眼,桌上蜡烛已燃尽,落了—?盏烛泪。

天已大亮。

顾雪岭还睡得很熟。宣陵本来想去开门?,却?见他肩膀小腿都?露出锦被外了,初夏的清晨还是有些寒凉的,他已经冷得抱住双臂发抖了。

真是不省心的。

宣陵回?头给他重新?盖好被子,可顾雪岭又叛逆地把脚伸到床沿外,宣陵下意识握住那只赤‖裸细瘦的脚腕塞回?被子里?,之后,他忽然呆住,盯着顾雪岭半晌,手心还残留着几?点余温,更?多的是那片雪色肌肤的触感。

温热柔嫩,好像还不错,果然是南宫清娇养出来的……

想着,宣陵脸色倏地—?白,逃跑似的快速起身去开门?。

于是门?开时叶景看到的便是—?脸惨白的宣陵,他吃惊道:“你脸色好难看,昨夜这里?发生什么了?”

宣陵神色有些不自然,却?也毫不示弱冷冷反问:“你说呢?”

叶景不否认也不解释,只道:“我知道大师兄昨夜睡在你屋里?。我是来找你的,走吧。”

这两句话毫不相干,为何要放在—?起说?宣陵问:“去何处?”

“五师妹说灵田人手不够,让咱们师兄弟几?人过去帮忙。”叶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接着道:“翻土,浇灌,施肥,师弟想做哪样?”

宣陵:……不想去。

作者有话要说:叶景:不种灵田怎么养活宗门?不想去也要去!

宣陵:我不去,我有灵石,我爹是妖王!

肝了九千字的我好累哦,还有一千字明天补上吧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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