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何启整夜好眠,金铮却始终睡不太好,醒过来?不下十次,买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想只当信物,但事实上真?的走到这一步,到底还是没法彻底坦然处之,半梦半醒间,他一直惦记着沈何启醒来?看到戒指会是什么反应。

梦到她很开?心,也梦到她说没有结婚的打算,还啼笑皆非地梦到自己压根没把?戒指带来?马代导致她大发雷霆,每次或喜或忧地醒来?,幻境一点点剥离开?去,现实回归,他的姑娘仍安稳躺卧在他的怀中?,不管是她手上多出来?的小物件,还是他整夜的忐忑,她一无所知。

早上八点多金铮彻底没了睡意,群里已经?有人在@全体吆喝大家起床下楼吃早餐,他站在床边看着沈何启,犹豫了三秒钟,实在受够了等待结果的忐忑,所以果断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拖了起来?。

金铮联想过无数种可?能,唯一没想到的是……沈何启醒来?以后压根没发现手上的异常。

她用手揉了眼睛,摸了脸,还闹起床气打了他一下,最后躺回去睡回笼觉,侧躺的姿势,手就在脸旁,戒指离她的眼睛不过几厘米。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滔天的睡意让她成功错过所有发现这枚戒指的机会。

金铮:“……”

在他陷入沉思哭笑不得的过程中?,房门被敲响。

“阿铮,小加四,醒了吗?”陈伟业的声音。

金铮弯腰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一股脑丢到一旁椅子上,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把?沈何启遮得严严实实,直到确定缱绻的画面不会被窥探半分才走过去开?门。

门口是陈伟业和李姝杰老鳖。

“加四醒了没有?”

金铮回答:“还没。”

李姝杰和老鳖小小探身?,通过金铮和门框之间的缝隙往里看一眼,揶揄:“方便我们?进去吗?”

金铮侧身?让出一条道,示意他们?随意。

三人来?是为了喊沈何启出去玩,闹哄哄地一路唤着她的名字走近,搅得她睡不安稳,没等他们?走到床边她就把?被子一扯,整个人蒙了进去。

三人却不善罢甘休,李姝杰隔着被子推她:“三加四,我们?潜水去吧。”

被子里纹丝不动,拒绝得很干脆:“不去。”

这次换老鳖推她一把?:“生日你要?在酒店一个人待一天吗?”

“嗯。”

“把?寿星一个人丢在酒店,这不太好吧?”

“吵死了。”沈何启打着哈欠坐起来?,眼睛因为困乏酸涩半眯着,话说的义正言辞,“都多大人了,什么生日不生日的,我差点都忘了。”

提前?好几天就被催着讨生日礼物的金铮完全无法苟同她的“差点忘了”。

那三人仍是不肯罢休,在床前?一顿叽叽喳喳,誓要?动用三寸不烂之舌和毕生的口才要?把?她劝动,以安良心。

她把?玩着颈下玉佩,赶人:“祝你们?玩的开?心。”

戒指随着她的抬手暴露在三人的视线中?,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几秒钟的沉默后,陈伟业迟疑着指着她的手,去看金铮:“这……”

有前?一晚的吴勉做先驱,沈何启知道这玉佩的来?头?和纪念意义都不小,她以为陈伟业也是因为金铮把?玉给?了她才这么大反应,所以趾高气昂地先发制人:“知道了知道了,分手会还你们?阿铮的。”她把?挂坠拉至身?前?,白一眼陈伟业,“金铮都不……”

她想说“金铮都不紧张”的,但是后面的字她已经?说不出口了,骤然失声,宛如一曲突然中?断的乐章。

她看到了自己无名指上前?一晚还不存在的东西。

她的瞳孔几乎是瞬间被刺激得发紧,睡意在毫秒内飞到九霄云外?,大脑一片空白,失去思考的能力,过了好一会,她才如梦初醒,猛地抬头?看向?金铮。

他站在床尾边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宛如一尊雕像,只牢牢地望着她的眼睛,一瞬不瞬,要?从中?里找出答案。

他看到那双眼一点、一点变红,也一点、一点弥上水雾。

“不好意思,三位。”他下逐客令,“可?不可?以给?我们?一点独处的时间。”

李姝杰和老鳖和沈何启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何曾看过这个天天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人暴露脆弱红了眼眶掉一滴眼泪,知道事态严重,自觉闭嘴,不由分说拽过尚未搞清楚状况的陈伟业出门。

随着关?门声,房间里只剩下金铮和沈何启。

沈何启在眼泪溢出的前?一刻胡乱拿手背抹一把?眼睛,然而?她的泪腺源源不断分泌出眼泪,怎么揩都不能阻止自己泪流满面,她觉得丢脸,干脆拿手背把?自己的眼睛遮起来?。

一只手不顾她的挣扎强势地拉开?她的手,然后按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

在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的一瞬间,她的情绪彻底失控,火山爆发。

在过去的九年里,有一个场景她一想到就会心如刀割疼痛难当,可?她仍忍不住想过千千万万遍——有一天,金铮会结婚。

他会穿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带有“新郎”字样丝带的花饰,在一场盛大的婚礼中?赋予他的新娘他的余生和他全部的幸福温柔。而?这个女人不可?能是她。

高中?时代,在贴吧被金铮甩QQ号的那一刻开?始,沈何启和金铮有了一场意料之外?的交集和羁绊,但是凭借着将军的身?份与他那般亲近是她始料未及的,他对?将军的重视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

她数次被铁四角其余三人半真?半假地埋怨——

“老子陪他逃课为他打架给?他写作业帮他骗老师骗家长,做牛做马比不上你陪他打几盘游戏。”

无数个不眠之夜天南地北的畅谈,游戏里全身?心投入的并肩作战,浑然天成的默契……这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带有致命毒瘾的海、洛、因,拉她一步步走向?悬崖坠入深渊。

可?将军是不能走到阳光下的鬼魅。

他不满足隔着电脑和手机屏幕的网络关?系,一次又一次约她见面,遭到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后来?她想自己还是需要?用将军的身?份见他一面的,他的婚礼,她想参加,他当新郎的样子,她想亲眼见到,他的喜酒,她要?干杯。

金铮欣然应允,并放话只要?她来?,他一定抛下新娘子在新婚之夜陪她打一晚上游戏。

她就此与他打诨开?黄腔,事实上却只打算讨一杯喜酒就走。因为她知道沈何启不是他想象中?的将军,甚至连性别都无法符合,当她真?的撕破伪装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万分为难。

为一个暗恋着抛下新婚妻子?她有自知之明,更?不可?能让自己成为他婚姻的□□。

她原打算在他婚礼当天做最后一天将军,从此与几何、与X市五爸爸永别。

再后来?,她的身?份没有瞒住,她也因为一场误会对?他失望透顶。

接下去的六年里一切都变了,物非人也非,连对?他的感情都不如从前?简单纯粹,可?对?于他的婚礼她始终抱着一种执着,不过已经?从讨一杯喜酒变成遥遥看一眼就够,看完这一眼她就彻底死心,从此安心终身?不嫁,孤独终老。

沈何启一直知道,自己的运气很不错。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上苍竟厚待她至此。

这不是金铮第一次见识沈何启哭,但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堂堂正正地流泪。她哭了很久,他肩膀的衣服因此晕湿一大片,压抑的呜咽声像小兽的哀鸣,习惯潇洒与无所谓的人连哭泣都忘了如何肆无忌惮,极尽隐忍与克制。

金铮始终一言不发,紧紧抱着她颤抖的身?体,任由她发泄。

有一句话他从前?不屑,此刻却坚信不疑,爱人的眼泪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至柔亦至刚,不然为何她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他的心疼到痉挛。

如果没有何令珍的电话,金铮觉得沈何启大概能哭到世界末日。这一打岔沈何启的情绪被转移,何况她哭太久脑子有点缺氧,内外?因素齐下她止了哭,但是这幅样子不好接电话,所以金铮代接。

何令珍是为着沈何启的生日打的电话。这一通电话,金铮有两句话让她印象深刻。

一句是“谢谢阿姨在二十四年前?生下何启,您辛苦了。”

另一句是“我向?何启求婚了。”

*

金铮接电话的过程中?,沈何启一边旁听?一边好奇心爆棚拿捏着戒指细细观察,时不时抽噎一下,她取下戒指看到内侧刻着“S&J”的时候金铮恰好说到“求婚”那里,她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等他挂掉电话,她没立刻说话,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一会,她说:“求婚你怎么不跪我?”

每一对?情侣都会擦出不同的火花,会因此产生一种最适合的相处模式,或温情,或淡然,或吵吵闹闹,千姿百态。

除却少数特殊情况,金铮是比较喜欢逗沈何启的,一方面是过去当队友互损互贬野惯了,另一方面是也是彼此的性格使然。这种现象有点类似小男生喜欢一个女孩的表现就是热衷于欺负她、和她唱唱反调,虽有几分幼稚,但这确实是他们?之间最舒服自然的模式。

既然她已经?恢复正常,他也没有再柔情万千的道理。睨她一眼:“跪了一回X市你就跟我去民政局领证。”

沈何启抿嘴不说话了。

原本她那一通肝肠寸断的痛哭让金铮有了十足的把?握,但此刻她的反应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点,他的心在她的沉默里发凉,一寸寸往下掉。

最后,他低头?自嘲一笑,正想说点什么给?彼此一个台阶,沈何启却一板一眼地回答了:“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我爸也没有准备好,他会哭死的。”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金铮眼神顿一顿,重新散发光彩,抬眸望她:“所以你没有不想嫁给?我?”

沈何启在这种时候总免不了羞涩和些许的矫情,脸又烧起来?,好半天佯装淡定地说了一句“反正太早了。”然后啰啰嗦嗦欲盖弥彰地开?始列举沈耀荣舍不得她的例子。

金铮了然地笑。

他在她喋喋不休的说话声中?,从床边站了起来?。

沈何启有预感他要?干什么,嘴里的话不自觉停了下来?,怔怔地仰起头?看着他。

果然,他单膝朝她跪下,不由分说从她手里拿过戒指重新给?她套了回去,然后启唇,一字一句清晰明了郑重其事,成全她九年来?朝思暮念的爱慕:

“沈何启,嫁给?我。”

当下沈何启没有察觉出不对?劲,她也是很久以后才惊觉,他的求婚顺序是反的。

作者有话要说:甜够了吗→_→

伏笔好久之前就埋下了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看出来QAQ,剧情走向不好猜我该高兴还是惆怅233333

第一个找出伏笔者奖励1000晋江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