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到今晚,金铮总共活了整整二十四年了,第一次觉得酒是个好东西。

五岁的时?候他第一次尝到酒精的滋味,他在餐桌上看着金甚杯里的酒很是好奇,金甚也不管那是六十几度的白酒,拿筷子沾了点就直接送进了儿?子的嘴里,辛辣冲鼻的酒精味顿时?充盈金铮整个口腔和鼻腔,整张小脸都因此涨得通红皱成一团。

这就是酒精给他的第一印象,简直是坏透了。

再长大些,酒成了社交场上必不可少?的手?段,也成了烦恼时?候主动?去寻求的慰藉与麻痹,他仍是觉得酒这东西又苦又涩难以下咽,不过他早已和大部分成年人一样,无师自通破解不美好的味觉带来的生理抵触,面不改色一杯接一杯地干。

这是什么?原理他说不上来,反正他始终对酒这玩意没?多少?好感。

将近二十年根深蒂固的思想当?然需要一件不同寻常意义?重大的事情来改变。

比如说,喝醉了的沈何启很温顺,温顺到任他摆布,全然没?了天生反骨的硬气和叛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尝到了甜头,男人的劣根性一上来一时?就有点收不住手?。“渣渣。”他叫她,“你喝了酒怎么?这么?乖,我怕我再也不想让你清醒了……”

俗话说得好,饭吃七分饱,话说三分满。

沈何启很快就让金铮明白她到底乖不乖。

她在一身黏腻却连澡都不想洗的疲劳程度下,居然还死死惦记着要卸妆,并且坚持要穿上衣服才能入睡。穿了衣服才能睡觉这点金铮在Z市就见识过了,此刻她没?带别的衣服,又嫌弃酒店提供的浴袍脏,至于她自己的衣服,一是布料和款式都不适合当?睡衣,二是……盘扣太难解,他耐性耗尽后直接撕了。

衣服的问题不难解决,金铮穿了件T恤,提议:“我的衣服让你穿着睡觉,好不好?”

只是卸妆他怎么?劝沈何启都不听。酒店里只提供洗面奶,并没?有贴心到连卸妆液也准备的地步。

沈何启醉的厉害,又经?历了一番体力活动?,金铮原以为经?历几场拉锯能把她耗睡熟,没?想到她就真?能越说越精神,扯着他的胳膊死死不撒手?:

“洗面奶洗不干净么??”“洗不干净的。”

“你脸上根本没?有化妆品留着了。”“有的。”

“没?有了,我都吃掉了。”“没?有都吃掉。”

“不卸一天也不会怎么?样吧?”“会的。”

“会怎样?”“会毁容。”

“别问毁容会怎样,会死。”金铮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她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不能变丑,绝对不能。”

*

阿标半夜十二点接到老板电话仅仅为了一瓶卸妆乳,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很奔溃的,更奔溃的是他听到老板娘说还要一瓶专门卸眼唇的卸妆水。

同样都是碳水化合物?,怎么?女人这种东西就能这么?麻烦?

金铮显然也被?这卸妆水还要分脸和眼睛嘴巴弄得有点无语,不过也只能吩咐阿标:“听见了么??”挂电话前,脑子里电光火石又想到明天周一,于是试探性地问了沈何启一句:“你明天不去上班了吧?”

沈何启没?让他失望,充分展示了女战神是多么?强悍的存在,而新?世纪的女性又是多么?敬业的标兵。她点头如捣蒜:“上班去的,我要去的。”

金铮揉揉眉心,自知劝说只是白费口舌,直接转告阿标:“再想办法弄套她明天上班穿的衣服过来,最好也带件睡衣过来。”过后补充,“要新?的啊。”

阿标真?情实感地疯了。

二十四小时?私人助理,是没?有人权可言的。

等阿标来的过程中,沈何启一直强忍着睡意不肯闭眼。即使金铮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在卸妆水送到之后叫醒她,她就是认准了死理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一双眼熬得通红,一开始还会犟几句,最后什么?力气都没?了,靠在床头一言不发。

阿标速度很快,半小时?之后就赶到了,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去哪里弄来了女人的新?衣服和新?睡衣,知道房间里春光无限,他眼睛也不敢抬,在门口把东西塞给金铮,逃也似地跑了。

而沈何启在卸了妆之后终于消停了,回到床上一躺下去直接秒睡。

困成这样也不知道她怎么?坚持的。大晚上的上演这么?一场无理取闹,金铮也心力交瘁,看到床上瘦瘦小小的一团睡得无知无觉,他心里万般无奈,但是最后到底还是贴过去紧紧把人抱进怀里,先头生出的几分薄怒,在感受到她身体的一瞬间烟消云散,化作绕指的柔情。

*

生日这天过后,一切似乎步入了正轨。

沈何启一改从前忽冷忽热阴晴不定?的样子,还算有点做人女朋友的自觉。和沈何启待在一起是很愉快的一件事,只要她愿意,氛围就不会冷场,她很放得开也很有梗,会让相处过程全程无尿点,何况本来金铮和她就是默契合拍,能随时?跟上对方的脑回路。哪怕六年不见,彼此经?历不同的人生,再重逢依然没?有陌生的距离感,还是合拍,而且更合拍。

不过沈何启仍是不怎么?爱聊天,常常说着说着就没?影。

金铮经?历多方尝试,终于接受话唠将军一去不复返,同时?也接受沈何启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不再像读书那会以他为中心绕着他转,也不会再为了讨他欢心而妥协改变自我。

这方他的感情稳定?升温,吴勉找了新?的女朋友恢复渣男本质,陈伟业还是孜孜不倦追求李姝杰然后被?李姝杰嫌弃幼稚,江文韬的婚期日渐接近。

自从金铮那天在家听到沈何启和爱琴海的聊天后,他再也没?提想她回来打?Killers。于是宛如过去的六年,他三天两头和吴勉他们几个组团打?,队里还是为她空着固定?队友的名额,每次开局都是随机匹配剩下的那名队友。

吴勉他们当?然不解沈何启为什么?不参与,翘首以盼了六年的将军回归,结果还是不能拼回一支完整的队伍,未免不合常理。

金铮都找理由打?发了。

这天,四个人照常开了语音组队。

江文韬那边却爆发了战争。江文韬的未婚妻和大部分女孩子一样,不怎么?能理解男生对游戏的热爱,更别谈支持,从前她只是叨叨几句,但是最近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到了那一天,大概本来心里就有火,总之在几句拌嘴之后,她直接爆发了。

江文韬是有点妻管严的性子,从前有什么?事基本上都依着未婚妻来。金铮他们听到江文韬女朋友发飙后就做好了江文韬这把要坑的准备,没?想到破天荒地,江文韬也直接爆发了。

两人脸红脖子粗地大吵一架后,江文韬夺门而出。

晚11点。

酒吧。

随着金铮最后一个赶到,铁四角凑齐了人头。

金铮坐下的时?候,江文韬已经?在怒气冲冲地宣泄了:“……我他妈的,跟她在一起之后跟你们出来玩过几次?每天跟个瘟鸡一样除了在公?司就是在家里,就这样还天天查手?机,我微信里就连个女人都不该存在是吧,我看她他妈的就差把我妈也给删了,每次稍微晚回家一点就不停打?电话过来查岗。我的人生也就剩跟你们打?会游戏这么?点乐子了,连这都他妈的要剥夺,她还当?我是人吗?”

说着,他狠狠灌下一满杯酒,酒下肚后把杯子重重砸在吧台上发生一声清脆的声响:“他妈的还结鸟个婚,我迟早要疯,不,我已经?疯了。滚蛋,老子受够了!”

陈伟业也很惆怅:“我们这群人真?是纨绔子弟里的老鼠屎。”

“此话怎样?”

“怎么?说?”

金铮和吴勉同时?开口。

“我们爹妈这么?有钱,难道是为了让我们当?个老实人吗?看看,看看别的桌,哪桌不是有陪酒的丫头在?我们吧,老吴虽然泡妞在行?,但是不会喝酒,酒都喝不起来气氛就永远骚不起来,你说你怎么?就能拥有喝酒过敏这么?清纯的体质?至于阿铮呢?白长这么?帅了,不知道泡遍天下妹子,活生生在一个坑里蹲了六年,好不容易出坑了,这才浪了几天?又被?将军给降服了。妈的,看在是将军的份上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剩下唯一一个全能型平衡发展的选手?韬子,居然最早准备踏入围城。”

金铮也不反驳,好笑道:“那你的问题是什么?呢?”

陈伟业避重就轻,只总结道:“我们实在太无趣了,还不如华子他们活得痛快。”

江文韬正在气头上,被?陈伟业这么?一撺掇,简直被?刺激得打?通了任督二脉幡然醒悟:“操,我说真?的,这婚我不结了。”他看向?吴勉,“就该像你这样玩玩就够千万别来真?的。女人一旦较真?,你就等着被?她整死。”

金铮的脸色在迷离的灯光里变得有些费解,不过并没?有别人发现。

他一直觉得他和沈何启之间有点不对劲,只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会闹会怒,也会耍赖撒娇,一切看似正常。

但是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在一起半个月了,沈何启一次都没?有过问他的私事,也从不限制他的行?动?,她不查岗,不缠着要看他的手?机,不要求他秀恩爱;她不会与他分享她生活中的琐事,更不会在他忙碌的时?候要他陪。

懂事到令人发指,几乎是一个满分的女朋友。

而女朋友,不该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很隐晦的车车。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说什么就说什么……嗯,自行想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