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叫我爸爸。”

金铮听完先是一怔,随后不顾人来人往,笑得前俯后仰。

即便明知前方还有好几场硬战等着他?,这一刻还是彻底放松了身心。

哪怕此刻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至少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笑完他?稍正了脸色,语气却还是残存着三分笑意:“渣渣,你怎么还是这个德行,当个爹滋味真就这么爽吗?”

随后他在路边的台阶坐下来,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手长脚长地占了好几阶台阶,“那我冒昧地问一下,我在你手机里的备注是什么?”

不过他?觉得沈何启大概也许应该,并不会存他?的号码。

毕竟当年她把一切毁得那么决绝,删了好友退了群从此消失,连倾注了无数心血的游戏账号都废了,三年时间她累积了不少绝版的顶级装备,都是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得到的极品,统统让她砸了个干净。

“你的备注啊——”她拖长了尾音,在电话那端慵懒得像一只猫,“金铮咯。”

她还是将军的时候,他?们在群里侃大山,也不知道怎么大家说到了对喜欢的人的称呼,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喜欢的一个比一个肉麻一个比一个亲密。

一向天马行空的将军却难得一板一眼起来:我就喜欢连名带姓。

金铮完全不理解苏点在哪里:叫阿猫阿狗不都是连名带姓,情趣在哪?

将军却说:你不懂,其他人的名字只是一个名字,但是有个人的名字就是串咒语。

*

挂完电话,双方都有一盘残局等着去收拾。

沈何启在死党三人群里发了自己的死亡预告:“完犊子?,我都怀疑明天我妈要带着我去做妇科检查。”

也来不及等那俩家伙回复了,她在房间里耽搁得够久了,她爹妈那俩暴脾气,没拿着螺丝刀直接上来拆她的门锁是她的造化。

沈何启深呼吸两口气才敢打开房门,在父母炯炯有神的注视下视死如归地回到之前的位置上坐下,把头垂得老低。

她在等着父母先开口问责。

她爹妈也等着她主动坦白。

两军对峙许久,还是沈耀荣先沉不住气先败下阵来:“谁的电话?”

沈何启酝酿好情绪,一抬头,一行眼泪“唰”地垂落下来。

作为一条铁铮铮的汉子?,沈何启已经有数十年没有在父母面前掉过眼泪,这一滴眼泪说是惊世一哭也不为过,直接冲破了沈耀荣的心?理防线,他?这当爹的立刻溃不成军,举白旗投降。

*

金铮回到卡座,头疼地骂了一句脏话。

陈伟业拼尽全力在夺吴勉的杯子,两人的拉锯战僵持了好半天,杯里的酒已经在你来我往间洒得快见底了。

终于还是滴酒未沾的陈伟业占了上风,成功抢到杯子后一个转身丢到了一旁吴勉够不到的桌子?上。

哪料到就这一转身的功夫,没了酒杯的吴勉直接拿起酒瓶开喝了,是要吹瓶的节奏。

金铮快步走过去,从他手里抽过了瓶子。

“我拦不住。”陈伟业半个人都被泼了酒,看到金铮仿佛看到了救世主,半哭丧着脸跟他?诉苦,“他?又?喝了一杯了。”

吴勉看到是金铮,也不抢酒了,醉醺醺的大脑倒还记着自己和沈何启电话打到一半,是金铮把手机给抢走了:“阿铮你把我手机弄到哪里去了?我还没打完电话。”

金铮耐下性子纠正他:“那是我手机,你不记得了?”

醉鬼吴勉拒绝交流手机是谁的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把我手机还我。”

“老吴,说点事。”金铮把站起来企图夺手机的吴勉推回座位,“正事。”

吴勉一听是正事,坐直了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结果等了半晌都没等到金铮开口,于是催促道:“说,说呀。什么正事?”

金铮才刚组织好语言:“沈何……”

陈伟业从金铮说要说正事开始就有所防备,为了维护兄弟之间的和平情谊,为了阻止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级备战状态,这个名字一冒出来,准确地说是这个“沈”一被说出来,他?就跟条件反射似的扑过来紧紧捂住了金铮的嘴,连沈何启的名字都没让金铮念完:“阿铮!你冷静点。你难道想弄死他吗?你好歹给他?点时间缓冲吧。”

金铮看着还在等着他?说下文的吴勉,面色潮红,双眼迷离,脖子?上手臂上因?为起了红疹已经挠得全是印子。

他?把目光转向自己的脚尖,盯了好半天,和吴勉做兄弟的二十几年就像快进一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从他生命最早的记忆开始一直到长大成人,他?活了多少年,便和吴勉做了多少年的兄弟。

此时此刻,他?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最主要的是,说了也没用了,因?为吴勉一头醉倒在了桌上,不省人事。

*

吴勉在金铮车上沉沉入睡,金铮把车很慢很稳,一路无言,连话?唠陈伟业都破天荒没有说话,车里气氛沉默而压抑。

车开到吴勉住的小区,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弄上楼,吴勉又?是呕吐又?是胡言乱语,折腾了各把小时才终于又老老实实睡去。

陈伟业在吴勉卧室门口,看着金铮把吴勉的外衣外裤脱去,开了空调又?给吴勉盖了被子,还把一杯水放上床头柜,最后走出来轻轻地碰上了卧室门。

吴勉方才的胡言乱语里还是充斥着某个名字,陈伟业此刻再也忍不了了,吐槽起来:

“你们都疯了吧,一个两个的被灌什么迷魂汤了,兄弟也不要了?你们要为了她反目成仇啊?到时候搞得我和韬子两头为难。”

“就那么几天而已,你们至于这么要死要活吗?老吴以前别人对他掏心掏肺的他?爱理不理,现在来了个妞不爱搭理他?,他?反而难以忘怀了,天生反骨啊?还有你阿铮!这可是高中那会你三年都没兴趣的女人啊!”

最后他下了定论:“女人,就是红颜祸水。”

金铮任由他叨叨,一声不吭。

陈伟业以为他?不准备说话,更觉使命沉重,誓要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劝他?回头,喋喋不休地劝着,一直强调女人如衣服,兄弟才是手足,没有道理为了衣服割舍手足。

等到再次上了车,一直沉默的金铮突然问道:“如果她不但是女人,还是兄弟呢?”

“我怎么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陈伟业被这又?是女人又是兄弟的给绕晕了,琢磨了好半天,突然灵光一现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难道你是说她胸小,就跟个男人一样?”

“……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看些不该看的地方,想些不该想的东西?”

陈伟业眼睛一瞪,嘴里嗒嗒个没完:“不让我看她漂不漂亮也不让我看她是不是胸小,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重色轻友?我这双眼睛就不该长是吧?你干脆把我戳瞎好了,省得我的目光玷污了她。”

“沈何启,她就是将军。”

金铮径直把这一句话抛出来,任由陈伟业在接下来的路程中一直风中凌乱安静如鸡,仿佛丧失语言功能。

车子已经驶到陈伟业家楼下,金铮把车熄火,拍拍陈伟业的脑袋:“怎么?还没接受现实呢?”

陈伟业喃喃道:“你说的将军,是我理解的将军吗?”

“是。”

陈伟业得到他的肯定回答仍不肯相信,继续问道:“是我们的队友将军吗?”

“是。”

陈伟业倒抽一口凉气:“也就是说,沈何启是个男的?”

金铮有些后悔把话?说得太过直接没留缓冲的余地了,瞧瞧把伟业惊成什么样了,连说话都颠三倒四了。他?叹息,纠正道:“客观事实来说,不是沈何启是男的,而是将军是个女的。”

陈伟业渐渐缓了过来,呆若木鸡的状态大有向欣喜若狂转变的趋势,在他彻底接受现实就会发疯前金铮把他?赶了下车,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往自己家的路将将开到一半,收到了阿标的通风报信:“老板,裴艳联系上大老板了。”

“嗯。”算算时间,确实也差不多了。

他?一路开回家,再到洗完澡躺下,一直关注着手机的动静,等着父亲来兴师问罪,可是金甚却迟迟没有联系他。

一直到他睡着,他?备战充足的战斗也没有吹响号角。

倒是梦到了沈何启,梦到挂断电话前她最后的话?。

她说:

“如果有一样东西我特别执着,别说是我朋友喜欢,就是我妈喜欢,我也绝不拱手让人。”

“能阻止我的,从来都只有我自己和我追求的这个事物本身。”

作者有话要说:【通知】明日开始倒V,从24章倒本章36章,看过的小天使小心别买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