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关于东京西环游乐场出现□□的消息已经通过网络传递出一定范围,警察大量出动瞒不过媒体,没多久市中心的电视上就已经出现讲述事件全貌的新闻。
从电车里搜查出来的□□,到罪魁祸首留下的恶意宣言,最让民众不平的是警察出动时,爆炸已经发生了,还有大量无辜市民被困在废墟内,这责任应该由谁来负?死难者的家属该如何来安抚?
想不通如此和平的社会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和英雄电影中的超级反派差不多的炸弹狂魔,但就目前而言,舆论正渐渐往所有不愿意去想的方向滑落。
整座东京城市的上空,正有无数不祥的暗色聚集。
“人心是复杂的,恐惧,憎恨,连极致的爱都会诞生诅咒,遑论这成千上万的恐惧又会使什么怪物出现?”
一手导演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盘腿坐在楼顶边缘,无视下方如蚂蚁般行动的人流,自身似神一般俯瞰人间。
世人的形象在这个角度越发模糊,连带着他们本身也不具备意义。
假想咒灵——太宰治
如父母的世人赋予他类人的形貌,如仇敌般的世人赋予他追求死亡的天性,如恶孽源头的世人赠送给他的礼物,就是这一刻的人间。
他是太宰治,却不是书中的太宰治,他有着大多数人熟悉的样貌,本身却不需要任何一只前来拯救他的手,他已然沉沦入黑暗。
但只看外貌的话,他确实清隽俊雅,纸和笔描绘出的外表绝不会逊色读者脑中勾勒出的模样,他是一份完美的“虚假答卷”。
自诞生的那刻他就发现自己的存在意义就是[盖亚]的手术刀,为了将破坏地球的[人类]从身体中切除出去,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咒灵之中只有自己拥有神智。
或许从前往后也会出现其他的“同胞”,但这一刻的太宰感到了孤独,迎着天台上的风,他幽幽叹了口气,连不久前一时兴起弄出来的灾难都顾不得去看,只安静的等待[盖亚]给予自己的反馈。
又过去二十分钟左右,太宰治忽然翘起嘴角,他抬起手,无声朝空气中按了一下,空气凹陷了下去,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从指间处开始抹除。
术式能力——[人间失格]
这个时候,太宰治终于用无数人的死亡弥补了自己的残缺。
从现在开始他变得完整。
……
我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穿过废墟,许多废墟是由上方掉落的水泥墙体组成,属于建筑物的一部分,光凭力气我想都别想从它们中间穿出去,我只能挑那些狭窄的缝隙穿行而过。
运气不错,我很瘦,目前没有出现我根本过不去的死亡路线,运气很差,我找到一个炸弹,但这个炸弹和我有一门之隔,就算用尽全力,门体本身被掉落的建筑物残骸挡住,顶多能拉开一道极窄的缝隙,透过这条缝隙我能看见鲜红数字跳动的景象,我不能不去管它。
正如我一路走过都在拆除炸弹,我不能确定这座本就脆弱无比的墙体结构不会因为某一颗炸弹的炸响,而直接破坏那微弱的平衡,把所有人埋在里头!
我不去怀疑这里还有其他幸存者的可能,一如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不做犹豫的与那些鲜红的数字共舞。
然后这下怎么办呢?
我犹豫了大概一秒钟左右,然后面不改色的折断了自己的胳膊伸手进去,干净的衣裙在这个过程中蹭上不少泥灰,粉刷墙体干燥的粉末往我脸上,头发上扑,我努力保持的整洁毁于一旦但这是值得的。
通过这种把全身线条贴紧门缝的方式,我的手臂终于得以勾到炸弹下方的连接线,最远的那处位置因为我把门放到骨骼折断的位置夹紧后克服了,通过这种方式,我的头部向后撇,手指又往前伸了一节。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我看不见连接线,只能摸索着操作,但没关系我已经记住那些花花绿绿的线条的位置,不担心剪错,其次是我只能依靠手指的力气割断连接线,这个也无所谓,我有专门训练过。
只靠手指的触感,以及记忆下来的印象,我利索的割断这枚炸弹的连接线,定时停留在三分二十六秒的位置。
从门缝之中抽出手,我的右手已经完全不能动的耷拉下来,上手臂的位置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瘀,这是我为了让手臂在伸入门后可以移动时故意合起房门后留下的痕迹。
虽然模样惨烈但是很值。
冷静做过衡量后得出的结论是不会错的,我心情愉悦的将痛苦转化为了继续探索下去的乐趣。
我又一次品味到亡命徒的疯狂,并不以为许,深深着迷。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极限项目?
因为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的感觉非常棒!
我说过,我今天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就算是死亡也无法令我怯步!
然而这一切在我玩的正开心时戛然而止。
我盯着摆放在出口处,整整齐齐的炸弹本身,神色在一瞬间出现数次变化,然后我在短暂的沉默后,张狂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意思有意思,居然是这种设定,居然是这种……”
我一边笑得喘不过气来,一边随意的擦掉眼睛里笑出来的泪水,拇指刮过眼尾,蹭出一抹冶艳的疯狂。
“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
我哼着小曲走上前去,熟练的拆开炸弹的外壳,并不意外的发现它就是此时最糟糕的选项——水银炸弹。
只要有一点摇晃破坏了水银的平衡炸弹都会爆炸,与此同时,定时器到了时间它也会爆炸。
就算想拆除也有经典二选一的红蓝两条线在等着你。
炸弹中的王后,亡命徒命中注定的恋人,我险些失态的亲它两口,它和我实在是太绝配了!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先把这里拆开,让它暴露出来,然后这里……还有这里……嗯嗯,大功告成!”
我盯着被我拆出来就剩两根线等我下手的定时装置,水银炸弹本身并不可怕,但联想到我这一路上的经历就好像一出黑色幽默。
要是我不管那些陷阱自顾自逃跑,那么可能不等到达门口,水银炸弹就已经因为感受到震动而启动,而我那时哪怕侥幸来到这里,水银炸弹的爆炸也已经将唯一的出口堵住,我将求生无门,自绝出路。
意识到这一点儿,我忍不住又想笑了起来。
不管幕后的人是怎样想的,他都肯定有一副聪明的脑袋瓜,将危难之时人性的每一步都算计的如此精准,我能到这里还真是有许多侥幸的成分。
要是我没有理会那些炸弹,要是在我来之前就有人触发了炸弹,要是我晚来一步,红门后面的炸弹爆炸了……太多的可能性一时让我目不暇接,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家伙恶劣的设下这么一个局,狠狠的榨干了在场所有人的价值。
因为我发现,从我折断手臂到我发现水银炸弹,我这一路上都未曾再碰到任何一个可能会触发水银装置的陷阱,对方明显是故意的,故意留下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最终关卡,等得就是我这样不走寻常路的家伙!
“不过这出闹剧也就到此为止了,”正当我开始区分这两条线,决定那根更有可能时,我在迟疑两三秒后不假思索的割断红线,同一时间,大地开始震动,疑似之前的爆炸影响地基,让日本这个多灾多难的岛国再一次发生一场震撼东京人民的大地震时,我看到自己眼前多出一抹亮光。
那扇代表逃生之路的门被一个男人随手丢下,他逆着光走出来,身影高大仿佛自光中走出的神子,银白的短发不桀的乱翘,墨镜被丢在路上,身上流着汗,呼吸急促,可他的目光却充满了力量,尤其是在看到我的时候。
突然出现的五条悟照样是那个随心所欲的人设,但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看到他就是觉得有些安心。
“哟,原来你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弱,这不是干的很好自己找到出路了吗?”他四下打量一下就确定了我所在的地方和出口只有一门之隔,发现这点儿后他开心的对我说道,喘息仍显得急促,他就当着我的面拽起胸口的上衣去擦脖子上的汗水。
“……”我静默无声的看着他,手指稳稳的固定住水银装置。
“怎么不说话?”
我吞口口水,高涨的情绪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冷却下来,沸腾的脑浆凝固后提醒我先前都干了什么,我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
“五条君,我快坚持不住了。”
“什么?这就要晕倒了吗?不是我说,你也太脆弱了吧!”
“不是,”我摇摇头,用眼神示意自己手上的水银装置,“我顶多再固定它三分钟,然后它就会从我手中滑落,触动□□,然后——”
然后会发生什么不用我多说了。
五条悟有一颗聪明的脑袋瓜,不等我说完就按住我的头声音格外咬牙切齿,“怎么弄了个这么危险的玩具在手里?”
我一派无辜的看着他转身就走,没多久穿着特殊制服的警察小队就冲了进来,我在团团包围中被专家替换下来,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被推到安全的地方,之后所有的危险事项就由已经赶到的防爆小队接手。
“发什么呆?”五条悟抽过旁人手里的毯子把我一下子裹住,然后拥着我来到安静的地方坐下,他在我身前蹲下,那双没有被墨镜挡住的眸子乍看起来是仿佛会流动的冷蓝,他把我那条暂时废了的手臂抬起来,我“嘶”了一声,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我说:“这不是你的错。”
“当然不是我的错,你以为我会认为这事和我有关系吗?”五条悟撇嘴,说话不客气眼睛却是眯得紧紧的仿佛能看穿我手上的皮肉一直到折断的骨头上,他似乎也真能看见,因为他紧跟着就说了一句,“自己动的手?挺不错啊,下手很利索啊,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伤够你打多久的石膏?”
半个月。
我在心底回道,然后立马意识到他会这么阴阳怪气的原因,我一时控制不住惊愕的神色,眼神古怪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