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收的亲传弟子,哪有送去给别人煎药捏腿的道理。

宋长老半点不松口,吩咐手下的人在峰中挑一位性格稳重些的去。

祈九只好作罢,离开药田时问:“师父,沈师兄究竟生的什么病?”

宋长老在前方头也不回:“你已是我的亲传弟子,按照规矩,你该叫他师弟。”

除了身为掌门的儿子,沈清辞没有师父,仅是门中的记名弟子。

祈九从善如流地改口:“沈师弟究竟生的什么病?”

“他……”宋长老这才慢悠悠回道,“他是灵根有异,不仅无法正常修炼,还因此患上了腿疾。”

他记得当初,掌门带着幼年的沈清辞寻遍各地名医,到最后一丝进展也无。

沈清辞体质特殊,寻常丹药只会事倍功半,需将灵植熬煮后服汤药,细心调养着,好歹保住一条命。

祈九却在想,沈清辞在原著里双腿正常,说明一定有办法医治。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念头:“师父,我想学治愈术。”

宋长老猜到他关心沈清辞,只丢下一句:“先把我给你的书背完。”

那本《灵植介绍与功效》和他的拳头一样厚,祈九抱着沉甸甸的书:“是,师父。”

ai不需要真正的睡眠,但也需要休息,长时间处于高强度中会影响他的状态。

像上次那样整夜研究引气入体,祈九不会再做,他又要赶紧背书,夜里的时间被他分割成好几份,看书休眠轮着来,白天也捧着书看。

派去照顾沈清辞的弟子叫周晨,他不需要像贺一那样寸步不离地跟着沈清辞,只需每日帮他打扫院子、煎药、按摩双腿。

周晨看着憨厚老实,但祈九仍旧不放心,瞧见周晨在取药房拿药,趁宋长老此刻在别处忙,抱着书主动叫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祈九近来天天跟着宋长老在药田,绝不是普通弟子,周晨连忙应下:“是,师兄。”

两人结伴同行,周晨一路上沉默寡言,还是祈九主动和他搭话:“每日要过去几次?”

“回师兄,”周晨看着年纪比祈九大不少,一口一个师兄,违和感极重,“需午时与戌时去两回。”

今日天气不错,祈九和周晨到章华峰时,沈清辞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看见祈九,目光便一直落在他身上。

周晨向沈清辞打过招呼,提着药包去侧屋煎药。

祈九走近,弯腰为沈清辞拉好滑落的毯子,说道:“我来看看你。”

沈清辞一言不发,面上神色淡淡的,似乎并不领情。

祈九才不懂尴尬为何物,他又去看侧屋看周晨煎药,记下所需的时辰与火候。

周晨没有火系灵根,得自己用扇子控火,还要一直守在原地,祈九便在这空档里背书。

好不容易熬出了一碗药,周晨端去给沈清辞,他却不喝。

“太烫了,先放着,”沈清辞晒了许久的太阳,依旧神情恹恹,不愿看那药一眼,“师兄回去吧。”

周晨犯了难:“沈师弟,我还要为你按摩双腿……”

沈清辞打断他:“不劳烦师兄了。”

周晨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祈九,端着碗不知所措。

祈九猜测,是不是贺一不在,沈清辞对陌生弟子不熟悉,才会排斥。

这事急不得,祈九让周晨把药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沈清辞不愿让他近身就算了。

灵植熬煮出来的药汤黑漆漆的,闻着一股浓浓的苦味,沈清辞低着头,祈九蹲下来与他对视:“那你要趁热喝,放凉了会更苦的。”

沈清辞沉默不语,没有想回应的意思,祈九这时才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上回送沈清辞回来,他还对自己说谢谢,可今日态度又全然不一样。

祈九琢磨不透,只好与周晨一起先走了。

待两人离开,沈清辞端起桌上的药,倒在院子里的槐树下。

祈九回到藤合峰,宋长老把他叫去前厅,板着脸:“你跑哪儿去了?”

“章华峰,”祈九老老实实道,“我不放心,去见了沈师弟。”

宋长老胡子又翘起来:“有周晨在,你还跑去做什么?书背完了?”

祈九心想,他就是不放心周晨,得亲自去看一回。

“快背完了,”祈九翻开书,把剩下的最后十几页给宋长老看,“还剩这些。”

他整日抱着书走来走去,也不觉得累,宋长老知道他一有空闲就会看,却没想到他背得这么快。

宋长老接过祈九手里的书,狐疑道:“前面的你都记下了?”

祈九点头:“记下了。”

他见宋长老似乎不信,便从第一句开始背诵,一字不落地背完整整三页,宋长老打断他:“好了好了……”

宋长老轻咳一声:“不错,但你平日也要多加复习,不能过后就忘。”

已经记在祈九脑子里的,必要时拿出来用就是,不存在遗忘的可能。

他乖巧应下,随即问:“师父,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治愈术?”

宋长老让祈九背书,带他去药田接触灵植,是想让祈九多熟悉熟悉藤合峰,现在见祈□□得快,人也不急躁,于是颔首道:“你随我来。”

药田内不止有花草类灵植,外围还有各种树木,算起来藤合峰的区域应属门派中最广的。

宋长老用了法术,带着祈九转念间到达药田边缘,那里有一颗参天大树,茂密的树冠投下一大片阴影。

宋长老道:“你来看看这棵树,用灵气查探它此刻的状态。”

各类草木与常人一样,都拥有自己的经脉或是脉络,修仙者的治愈术,是以灵气为本,游走其中寻找病因,再对症下药。

人的经脉比草木复杂许多,能顺利梳理草木的脉络,才可更进一步。

祈九站在树下,张开掌心触摸树干。

他依旧用了曾经的方法,将灵气注入树干后,一些泛着光的线条出现在他眼前,有粗有细,互相交错着。

中间一条最粗最亮的,直直通向树干顶端。

宋长老在一旁出声,指引祈九的灵气慢慢游走在光线之间。

很快,祈九感知到了整棵树,它根系庞大,正值壮年,右侧有一截树枝枯黄坏死,似是有木虫寄生。

祈九向宋长老说了,还提到它现在有点缺水。

宋长老叫来这片区域负责的弟子,得知今日照顾灵植的人确实怠慢了,没能及时引水。

树上的枯枝也被清理,待这棵树重新吸饱了水分,还吸收了祈九的一些灵气,祈九隐约感受到它传递出满足的情绪。

宋长老道:“怕是要成精了,再过个几百年……”

生出精怪后再修炼百年,即可成妖化型。

祈九用了半日,果真讲那本厚厚的《灵植介绍及功效》全记下,不必每日再带着书。

他去章华峰上基础课时,燕洲瞧见他腰上别着藤合峰的牌子,好奇道:“阿九,你拜师了?”

祈九记着宋长老的嘱咐,摇头:“没有。”

燕洲疑惑:“可你的牌子……我记得拜了师,才会换牌子,是我记错了吗?”

祈九一本正经道:“是你记错了。”

燕洲没多想,前排有位弟子听见他们的交谈,扭头嘲笑:“三灵根都不知何时能突破第一重天,我看不如拜我为师……”

他是金土双灵根,土系微弱以金系为主,算是这一批弟子中天赋极好的了,已被碧霄峰长老收入门下。

燕洲白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祈九反而认认真真打量那位弟子,似乎当真在考虑,随后拒绝:“你年纪太轻,心浮气躁,教不了我。”

弟子:“……”

他转过身去,不愿再与祈九说话。

燕洲捂着嘴偷笑,悄悄在桌子底下向祈九竖起大拇指。

课后,燕洲想与祈九一起走,祈九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他出了学堂,拐了个弯朝沈清辞的院子走去。

现在恰好是午时,院子里空无一人,石桌上摆着一个空瓷碗。

碗底残留着一点药汤,冒着丝丝热气,像被人刚喝完。

沈清辞不在院子里,祈九拿起碗,正想送回屋里,目光扫过院子某处时忽然顿时。

他走近蹲下来,这是一颗槐树,树干底端的根部湿润了一小块,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再看看空碗,祈九当即明白了,沈清辞根本没喝药,而是趁着周晨走后,偷偷把药给倒了。

祈九心里升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他不明白沈清辞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吗。

身后的屋内突然“哐当”一声,像是谁摔了什么东西,祈九起身上前敲门:“沈师弟?”

没由人回应,却有细微的衣料摩擦声,祈九担心沈清辞,干脆直接硬闯。

房门被撞开,沈清辞神情痛苦地倒在地上,轮椅歪在一旁,桌上的陶瓷茶壶碎了一地。

祈九赶紧将他扶起来,沈清辞双眼紧闭,额上不住冒出细汗。

“你怎么了?”祈九很着急,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助沈清辞,便想先去山下叫人。

他正要离开,手腕被紧紧拉住。

沈清辞似乎恢复了一些意识,祈九安抚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找师父……”

这话反而刺激到沈清辞,他手上握得更紧,压抑着嗓音道:“不许去。”

他力气极大,祈九又怕伤到他不敢奋力挣脱。

情急之下,他想试着为沈清辞查看体内的经脉,但这几日他只给灵植治过病,一时十分犹豫。

淡淡的木水双系灵气从祈九掌心散出,尚未碰到沈清辞时,竟如同有意识一般主动探入沈清辞体内。

下一刻,祈九看见了沈清辞的经脉,和他异常紊乱的灵气。

祈九不知所措,灵气也不敢乱动,就在此时,沈清辞体内四处乱窜的灵气突然有了安静的迹象。

而属于祈九的淡绿色灵气,顺着经脉走向,不由自主地引入丹田方向。

祈九闭着眼十分专注,没有发现沈清辞已经清醒过来,眼中杀意浮现。

但他暂时没动,仍在等待着什么,只等祈九有下一步动作,将会毫不犹豫地攻向他的命门。

祈九一无所知,他的灵气逐渐往下,在交织的经脉尽头,看见一团紫色的光团,一起一伏像在呼吸。

这是什么?祈九很好奇。

离得越近,光团越清晰,在正中央隐约显出一把剑的形状。

察觉到陌生气息,光团忽然迸发出一道紫光,朝祈九袭来。

祈九的灵气躲避不及,被紫光击中,与此同时他浑身一颤,栽倒在沈清辞身上。

他想支起身体,四肢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这种像被电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祈九抬头发现沈清辞已经睁开眼,正看着自己,他慌乱不已:“这……这是什么东西?”

他说话也含含糊糊的,舌头像捋不直,沈清辞没有出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祈九感觉自己恢复了点力气,推开沈清辞坐在一边,面上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