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听到医修的话,说:“正是碧琥珀。”

碧琥珀,修士就算没见过这种灵草,也都听说过它能愈百伤,“百伤”里,包含筋脉全断、魔气入体等伤,这让碧琥珀格外珍贵,一株难求。

像苏芝芝这样的家境,也是第一次见碧琥珀。

苏芝芝懵了一下,这样珍贵的灵草,辜廷就给她送来了?

她忙问:“大师兄有说什么吗?”

那弟子没犹豫,回:“没有,只是让我把盆栽送来。”

苏芝芝心想,也是,辜廷的脾性,断不会多解释一句。

但是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她一受伤,辜廷就让人把碧琥珀送来?他作为首席大弟子,能查阅上报的伤情,定是看到她受伤,让人送碧琥珀来。

她伸出手指去触碰碧琥珀的叶子,它仿若有灵性,轻轻一动,挥洒开苏芝芝心头阴霾,刹那雨过天晴。

她怎么就没想到,她熬汤所用的灵药,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辜廷就算不想喝,也没白费,而是让这碧琥珀吃了,刚好把灵草养出来。

兜兜转转,这盆绿植到她手里,她的心意没有白费。

辜廷用她的心意,养出他的心意。

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他送的礼物呢,或者说,她是整个流云宗第一个收到他礼物的女子!

苏芝芝喜上眉梢,将盆栽捧在手里,心里暖呼呼的。

对了,她得回礼,叫那弟子:“师兄稍等,替我送一样东西给大师兄。”

那弟子连连摆手:“师妹可别,刚刚我带着碧琥珀而来,都已经胆战心惊,生怕被宗门其他人知晓,要是被谁半道劫走,我该如何?师妹再送太过贵重的,我可不帮了。”

苏芝芝笑出来:“好吧,那就不要太贵重的,你可帮我送一块黑陨铁?”

黑陨铁虽然贵重,但流云宗内并非少见,不至于贵重到令人心惊,那弟子应了。

只是,苏芝芝这里的“黑陨铁”,并非一般陨铁,是比黑陨铁更珍贵的赤陨铁,能根据修士的灵根,打造成最适合修士的剑。

整个流云宗,赤陨铁打造出来的长剑,不超过五把。

因赤陨铁太过贵重,就算储藏,也会在其外表镀一层黑陨铁,伪造成黑陨铁,让人不能轻易分清。

苏芝芝不用修书说明,辜廷只要拿过“黑陨铁”,就知道它的珍贵与碧琥珀相当。

当然,现在拿碧琥珀治疗她的伤口,未免大材小用。

苏芝芝屏退左右,独自在云间阁摆弄碧琥珀——放窗台怕日晒雨淋,放地上怕踢到,放桌上怕被茶水溅到……

宝贵得很。

她捧着碧琥珀,嘟囔一句:“搁哪都不行啊!”又说,“唉,能搁进心里就好了。”

骨鸟:土死了!

苏芝芝好似察觉它的不爽,她心情颇好,弹了弹骨鸟的脑袋:“怎么,你还有什么想说吗?”

骨鸟很想翻白眼。

它看那碧琥珀,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本来以为苏芝芝心里定是会产生隔阂,结果,这小小一株草,立刻化解所有矛盾,它昨天真是白挨雷劈!

它用它浑身骨头发誓,辜廷绝对不可能喜欢苏芝芝!

***

流晖殿上,辜廷坐在上首,底下有八个长老门下的徒弟,分坐两端。

他们是弟子,所需要处理的事务有限,不过,每日也得花费近一个时辰捋顺宗门的繁琐事务,但只要辜廷在,这些事务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弄完,且井井有条。

下首一个女弟子,悄悄抬眼观察他。

辜廷半低着头,殿内亮着明珠的光,洒在他鼻梁上,如山峦丘壑,呈一道直线,他面色冷漠,一目十行,一张张纸处理好下发,就在他手上化成灰烬,指尖却连一丝丝灰烬都没沾上。

也不晓得,那样的手,那样的人,会不会勾住她的发丝,别到脑后,让那双眼睛只消看着她……

女弟子有些羞赧,一张脸通红,忙低下头翻看文件。

恰这时候,刚刚离开去找苏芝芝的师弟回来了。

那师弟手上捧着一样东西,呈上给大师兄,说:“大师兄,这是苏师妹回的礼。”

女弟子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师弟的话提醒他,流云宗最如霁月清雪的大师兄,早就有道侣,这个道侣,还是苏芝芝。

不过很快,女弟子心里鄙夷,谁人不知道,大师兄和苏芝芝的道侣关系,是苏芝芝强求来的?大师兄根本就不喜欢苏芝芝。

她还给大师兄送礼,她一个无父无母无师之人,懂什么叫礼么?

女弟子盼着大师兄拒绝师弟带回来的礼,然而,只看辜廷停下手中事务,他手指点了点案几,说:“把东西放下,你下去吧。”

师弟应了声:“是。”

那盒子就放在大师兄的案首。

大师兄不仅没回绝,还收下了,让女弟子心里又麻又酸的。

同样心里有话的,还有那带礼回来的师弟。

今天,大师兄让他把一盆栽带去苏家的朝星峰,他能得大师兄差遣,心中极为激动,令他想不到的是,往日惜字如金的大师兄,却负手而立,对他多说几句:

“当苏芝芝提回礼时,你只管说,不要贵重的。”

“因为于你而言,不好携带。”

果然,最后拿到手的是黑陨铁。

师弟想不通,虽然黑陨铁较为珍贵,但大师兄不缺黑陨铁,反正苏家资源丰厚,都被苏芝芝牢牢把握在手里,寻常人虽然拿不到,也强抢不得,但她这般迷恋大师兄,大师兄想要什么直接说就是,哪需要这般麻烦呢?

不过,他也只是心里念叨一番,大师兄让做的事,本来就有他的道理,毕竟他是举世无二的天才。

师弟一边想一边走,忽然发觉,自己忘了刚刚琢磨的是什么。

就像大脑里的记忆,骤然被人挖空一块。

他虽然觉得奇怪,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他还有别的事要办呢。

而此时,辜廷收起手指,指尖一缕淡雾,淡雾正是那师弟关于这部分的记忆,他没有多瞧一眼,指头捻住,雾气烟消云散。

这下,除了辜廷自己,没人知道曾有过这样的对话。

若是有高阶修士见到这个招数,只怕要疑他用的是禁术,毕竟擅自篡改人的记忆的,总与魔道有关。

不过,辜廷作为正道首席大师兄,不会被怀疑。

没一会儿,事务处理完,八个长老弟子告退,辜廷并没有动。

直到流晖殿内只剩下自己,他敛眸,拿起那盒子,打开后,将外层的黑陨铁划开,里头果然是他要的赤陨铁。

辜廷合上盒子。

盒子上有苏家的族徽,族徽静静映照在他眼底,他眉头轻抬,眼中的淡漠几乎凝为实质。

以他的能耐,轻易探出昨日偷窥的视线,来自朝星峰。

这个道侣长能耐了,知道偷窥他。

骤然,那族徽缠绕闪电,变成焦黑一片,再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其实,那师弟有一点想差了,辜廷想要什么东西,无法直接朝朝星峰苏家索取,这是一道枷锁。

但这对辜廷来说,也不算难事。

他想要的,到底是会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