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岑走后,柏清清由顾家的军医照顾。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平日里多出了许多苦药要喝。

她皱着眉头,不情愿喝那一碗碗苦药。秀儿总是在一旁看她喝完,何岑走后,将监督她吃药的任务交给了?秀儿。

等她到苦得连鼻子都皱成一团时,秀儿呈上一盆蜜饯。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秀儿,这方法是和谁学的?”她不满地嗷嗷道。

“啊?”秀儿无辜地装不知道,动动嘴巴,“这不是……寻常家里?给小娃喝药都是这么哄的吗?”

她是小娃娃吗……柏清清两手叉腰,给蜜饯的行为让她不自觉想到了某人,她违心地说道:“以后药我会喝,不用拿什么蜜饯来哄我。”

“是。”秀儿尴尬地收了蜜饯盘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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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而至,乌飞兔走,日子不知不觉过得极快,朝廷说好的衣粮总算在下雪前送来了。

腊月初旬,西北下了?第一场大雪,鹅毛般的大雪在荒漠纷纷飞飞,到了次日,凉北口好似披上了?雪白的绸缎子,没有日照,寒气逼人,冻得地上的草都枯了。

“下雪了呀!”柏清清毛茸茸的头探出帐子外,无论秀儿怎么劝说,她都要去外面看雪。

天雾蒙蒙得阴灰,铺天盖地的雪,远处的山脉银装素裹,大地染了?纯洁无暇的白色。

“公主,公主!”

秀儿在后面跑着喊着,柏清清蹬着厚毛靴子,将自己裹得很严实,她回头:“秀儿快来,一起看雪。”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西北的雪。

“公主,你伤还未好,外面冷,不宜出去。”秀儿苦口婆心地再一次劝道。

她摆摆手,道:“不碍事,我现在身体强壮着,冷天也不怕。”

秀儿叹了气,拗不过她,便紧跟着她。

许久未出帐子,她望着茫茫的凉北口,深吸一口气,吐出的白汽立刻化在了空中。

清早将士们的操练声从北边马场传来,响彻云霄,她好奇地偏头,循着声音走去。

“公主,你要?去哪儿?”秀儿问道。

“去马场那边看看。”她已然迈开了?步子。

马场建在山底的凹地上,或许是地势缘故,那儿的雪没有?南面多,几个小将在清扫马场的雪。

柏清清朝下坡走去,离马场很近,领头练兵的顾念行一眼便看见了?她。

“休息一会儿。”他吩咐那些将士。

将士们放下兵刃,坐在马场,也看到了柏清清,山坡上那一抹红色,配上女子娇艳的脸,很是动人。

“看来是我们将军红鸾星动了。”胆大的小将士和同伴笑道。

“可不是,将军看到公主,眼都未移一下。”其他将士窃窃私语,但说话声还是不小。

顾念行朝柏清清走去,听到了那些打趣的话,面上不显,耳朵却微微红了?。

“阿念!”柏清清抬头看见了?他,朝他挥挥手。

他走到她跟前,取下自己的狼毛大氅,飞快地披在她身上:“天这么冷,还出来,衣服穿得太少了?。”

大氅牢牢地裹住了她,带着他残留的体温,她对他咧嘴一笑,正要还给他衣服:“没事的,我不冷,你还在长身体,别冻着了?。”

顾念行摇了?摇头,第一次强硬地按住了她,声音低沉:“你披着吧,我不用。”

他在她面前依旧没有?威慑力,她心里?还当他是个孩子。

顾念行轻轻叹气,坐在她身旁。

“都下雪了,还要?练兵呢。”柏清清敬佩地喃喃道。

顾念行:“练兵不能偷懒,一日都不行。到了战场,每一日的勤奋苦练就会保住他们的命。”

“你想得更长远,考虑周全。”她由衷地说道,“你是个好将军。”

顾念行淡淡地笑了?,只要是她的一句夸奖,他心里?都能开心许久。

“练兵乏味,我给你表演骑马吧。”他站起身,一瞬不瞬盯着她,嘴角的笑意没有离去。

“好。”柏清清仰头,也对他笑了?。

顾念行身形一闪,极快地攀上了?马背。那匹红棕烈马难驯服,放眼整个马场,只有他能骑它。

烈马嘶吼,扬起前蹄,奔跑时健壮的马身耸动,马鬃呈赤色,随风飘逸。

顾念行一身深黑骑装,红唇皓眸,身姿挺拔,肤色被西北晒得比从前黑了?一些?,但毫不掩他的飒爽英姿。

他时而单手撑马背倒立,时而横卧马鞍舒展长腿,时而站于马上翻了个跟头……动作千姿百态,他在马上游刃有?余。

“好厉害!”柏清清不停地拍手,笑容大展,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为他呐喊。

他坐回马上,风中飘起一丝笑,向她骑去。

底下的将士们津津有?味地偷看着,顾将军平日不苟言笑,极少在马上使绝活,今日也是因为公主,他们才饱眼福。

少年将军上马杂耍,只为博红颜一笑!

“如何?”顾念行下马,问柏清清。

“很好。”柏清清继续拍手,说道,“没想到你马上的功夫,厉害到这种程度了,真?是刮目相看呐!”

顾念行浅笑,他望到营帐外同样浅笑的顾未卿,心照不宣地对视了?片刻。

“公主,贡得巴大臣来了。”正是这时,海底捞跑过来穿消息。

“终于来了?”柏清清和顾念行告辞,转头回了?帐子。

顾念行略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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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臣同公主真?是一别数月啊!”

一进帐子,贡得巴规矩地行了?礼,笑道。

“不用行礼,使臣。”柏清清扶他,“我可总算把?你盼来了。”

“臣在东胡耽搁了?,让公主就等了?。”贡得巴道,“公主想知道的东西,臣替哈哇哈王上知无不言。”

“使臣慢慢说来,天冷,使臣踏雪而来,我让秀儿给你倒杯热奶。”她说着,喊了?秀儿。

“多谢公主。”贡得巴捋了?捋自己的小八胡子,笑道。

等秀儿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羊奶后,使臣小撮一口,脸上满意了,才进入正题。

“公主想知道东胡巫女的预言,臣便要?说了。”

柏清清不由得凑近,极有?兴趣:“洗耳恭听。”

“话说我们东胡那巫女,代代单传,是我们东胡最神圣威严的人,任何人都不得质疑,就连王上也要?敬三分。”他道,“那巫女一年只能预言一次,王上都不敢多问。你看,这些?都是她历年说过的话。”

他取出许多张纸,上面写了?大大小小的话。柏清清随手看了?几张,无非是几几年大旱,还有?几几年降雨,古代利用巫术祈福,保佑国土和子民。

迷信!她收回了?手,觉得那巫女可能是骗骗人的,她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是绝对不相信的这些?巫术预言。

贡得巴看出了她的表情,眼神飘渺,却道:“但有?一年是例外,王上为表与大荣修好,元朔日朝贡时,将东胡巫女也带去了?,说是为大荣皇帝祈福。”

“那是大荣仁启七年,我族的老?巫女在中原皇宫中,为皇上预言三则,却引得皇上龙颜大怒,甚至差点杀了?巫女,幸好我们王上及时保住了她。那第一则预言当年就成真?了?,让皇上不得不相信我们巫女的话。”

“那三个预言是什么?”

“第一则,仁启七年夏,必遭十年难遇之大旱,东南民不聊生。后来果真?如此,朝廷提前准备,开仓放粮,才度过了?难关。”

“那后面两个呢?”

“第二则便是,玉女误国。”

美色误国?柏清清点点头,想那老皇帝好色的贪婪样,就知道会如此。

“最后一则是,生子天数,地数反噬,威帝性命。得子地数,异种称王,江山易覆。”

柏清清皱眉,天数地数,怎么跟《周易》似的。

贡得巴解释道:“天数为阳,地数为阴。也就是说,阴数的皇子会害皇上性命。那么下一句是说,大荣会被反臣推翻。”

好家伙!好家伙!!

柏清清一瞬间脑子清明了,难怪大荣皇子只有单数没有?双数,只要生下来是双数的皇子,都被皇帝自己杀了?呀。

那么之前,她在太医院的听闻孙婕妤的孩子夭折之类的,都是因为生下的皇子是双数。老?皇帝宁可错杀,不肯放过,其实也就那么一个双数皇子会乱天下。

她紧紧地皱起眉头,心道皇帝真?是迷信残忍到了极点,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痛下杀手!

而?“异种称王”的说法,那就是沈襄煜了?,沈襄煜之后会造反推翻大荣王朝,所以这样看,巫女的话有?些?道理。

“公主似乎清楚了?很多?”贡得巴带笑看着在思索的她。

“是的。”她说道。一时间不知从哪里开始想起。云不深给的信她记着,他毕生都如此悔恨,是有这层原因在。

“我族巫女的话,从不出错,皇帝也深信不疑。”贡得巴又道,“这也是我们为何会与十三皇子结盟。”

“既然无力更改,那只能随波逐流,攀住改变时运的人,让我们东胡得以留存。于是,巫女创造了?你。”

“啊?我还是被创造出来的?”柏清清一脸懵逼,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不,巫女创造了?你的出现。她算准了?原公主性命不久,便让你来到这儿了,以此尽力挽回我们东胡,让我们在之后的乱世中得以保命。”

虽然自己穿书是巫女造成的,但讲起来还是很扯!

贡得巴喝完最后一口羊奶,咂巴嘴:“公主,在这儿,你不信也得信。”

因为那巫女说的,全是对的话……

“对了,今年巫女的预言也有?了?,是王上为了感谢公主,特意为公主你求来的。”说罢,贡得巴将一张小纸条给了?她,“臣一点儿都看不懂这预言,王上也不解,但巫女说,你会知道的。”

“什么?”她拿起了?那张纸条,念了起来。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荣幸把?你——留下来!”

断句是柏清清自己断的,这是在心里?就能唱出的歌。

柏清清:“……”

她好像懂了?。留下来,是吗?

留下来……留个锤子!!!

作者有话要说:阿念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