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日暮西山,霞光像绚丽的颜料染在院子里的卷柏叶上,高大的暗影投了?下来。

云念才缓缓抬头,站了?起来。柏清清也随他站起来。

她告诉他:“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你外公,我以后有空再来看你们。”

云念不作?声,但也没拒绝,他盯着她的脸庞,她的脸被光照得透白,还能看见细小的绒毛。

他抬脚,一步一步地送她到了院子大门口。

“那再见了?,云念。”她对他挥了挥手,给予了?一个鼓励的微笑,“不要放弃啊。”

云念望着她,一直望到她走出巷子里,夕阳在地上勾勒出她长长的影子,他敛目转头,走回了?院子里。

云不深睡了小半天,不知道有没有醒来,云念推门进屋子,想给他做饭。

正是这时,一双大手骤然拉住他的细胳膊,他还没反应过来要挣脱,就被人强行扳了个身,掐住了脖颈。

他对上一双狭长艳丽的眼,那人眸子沉得不见底,波涛汹涌般显现出腾腾杀气。

“你又找她了??”他微微眯眼,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还把她带到这儿来了,嗯?”

云念的脖子细长白皙,被他单手轻松地扼住,脖子边的皮肤立刻泛了?红。

他微弱地喘气,咳嗽不出声,抬手试图掰开那双手。可是他的力气完全比不上对方,身量也差远了?,他被掐得抬高离地,无助地扯着什么,却毫无作?用。

“真是孱弱,你知道,只要我再一用力,你的脖子便会断了。”他轻轻笑道,像恶狼不屑于懦弱的猎物一般,慢慢地收紧手,让他体会到一寸寸窒息濒死的感觉。

云不深被细小的拉扯声吵醒,虽然病重,但耳朵极其警觉,憔悴的脸登时没了?色。

他颤抖地伸手指着他,道:“你放开我外孙!”

“放开?”他笑道,“云老,我曾看你的面上,想留他一命。只是他一而再再而三让我不快,那我看?,不如直接除掉这个顾家的种,也省的我想办法对付顾家。”

云不深嘶哑地喘着粗气,咯噔一声,他摔到了床边,却爬不过去,绝望地看向那人。

“我求求你。你冲我来,不要杀他。”云不深趴在地上,几乎哀求道。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可怜他吗?”他更加用力地收紧手,看?着云念的脸涨得通红,看?着他的目光涣散,气息逐渐减弱。

那一刹那,云念快要失去意识,他无望地以为自己即将要去见早逝的娘亲。

“云念,我!”柏清清惊得尖叫出声,她骇然地睁大眼睛,“明月!”

明月的手倏地松开了?,云念从半空中落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一声。地上的云不深歇了?口气,有些错愕她的出现。

柏清清不敢相信,自己原本只是落了手帕回来取,竟然会看?到这一幕。

她冲上前?护住云念,云念有些缺氧,幸好早来了一刻,不然……她看?向明月的眼神恐惧与惊愕交杂。

“清清。”他收了手,她会回来,也是他的意料之外。

“你这是杀人啊!你为什么要杀他?”她紧咬嘴唇,想也未想,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扇出一巴掌。

他受了?这一巴掌,半边脸浮现红印子,依然扯了一个笑,薄唇吐出:“我以为,清清永远都不会看?到的。”

柏清清凝视着他,之前?都以为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现在她错了?,他不仅深藏不露,而且还打算杀害云念。

她哆嗦着嘴唇,不敢看他:“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未答,朝她慢慢走近,伸出骨节修长的手。

就是这只手,刚才掐住了云念的脖子。她摇头后退,颤抖得极厉害,以至于一屁股颠倒在了地上。

他倾身稍一提起,便将她抱住了?,她奋力地想挣开他,可越反抗他抱得越紧,牢牢地钳制住她。

“清清,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他的气息在她耳边游荡,丝丝的诱哄。

有什么好说的!他就是要杀云念!她怒不可遏,手脚并用,在他怀里胡乱翻动,可怎么都挣脱不了?他的桎梏。

明月俯视着脚边渐渐恢复血色的云念,投下了?鄙屑的目光,然后将目光移向云不深,眸子更深了?,仿佛在警告威胁他。

云不深眼睛看?不清,花白的眉毛凝住,他缓了?呼吸,咳得少了?些,只盯着他和柏清清。

柏清清张了?张嘴,出不了?声,她发现自己也动不了?了?。

一定是他干的,她用那双秀气的眸子狠狠地瞪着他。

“云老,你且多照顾自己,我和清清先走了。”他冷淡开口。

谁要和你一起走!她在心里骂道。

“滚……咳咳。”云不深被气得又咳了,枯瘦的手指堵不住嘴里吐出的老血。

明月的脸上未显露任何情绪,他行走极快,白衣扬风,不染尘埃。

她在他怀里动弹不得,现在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伪装了?自己,可能瞒了?她很多事。

她对他,一直知之甚少。

柏清清被他抱回驿馆事,夜幕笼罩,天已经黑了?。

他冷若冰霜,周身散发着寒气,沉声使唤起她的贴身婢女:“去给家公主放热水,沐浴更衣。”

柏清清愕然,心里十分抗拒!

沐浴更衣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操心了??

他这是什么操作??要准备霸王硬上弓吗?!如果真是这样胡来,那她绝对坚贞不屈、至死不渝!

秀儿伏下头,被他异常的语气吓到了,不敢看他的表情,低声诺了。

柏清清内心愤愤:秀儿!连你也叛变我吗?!

等热水放好后,他抱着她进了?浴房,将她连人带衣地……扔进了?澡桶子里。她喝了?一嘴的热水,浮起来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才惊觉自己身体能动了。

“你有病吧?”她抹开脸上的水珠,开口便是这一句。

他没有说话,看?样子确实病得不轻,只是走出了浴房。

浓密的睫毛低垂着,覆在他的脸上形成道两道如翅翼般的阴影,素淡的白衣渐渐离去。

“秀儿!秀儿!”柏清清从浴桶里爬了出来,身上的衣衫湿透了,贴在她的肌肤上。

秀儿急忙进来:“公主,怎么了??”

“你快去叫海底捞他们给我备车,去云念他们住的地方!”柏清清突然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公主,你湿成这样了,再出去会感风寒的!”秀儿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道,“公主让随从他们去看?着吧。”

她看了?自己衣服,皱了眉头道:“行,告诉海底捞,有什么事发生都要和我说!尤其是,如果明月又去了……”

她还未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公主,快别说了?,秀儿先服侍你沐浴吧。”秀儿赶紧给她脱衣,在热水中倒入香料,用澡豆轻柔擦过她光滑的肌肤。

柏清清坐在浴桶里,摸了摸鼻子。

她不敢保证他不会再想害一次云念,即使她不知道他有什么理由要杀害云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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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边,狸猫叫了几声,一团影子在树丛里动了一下。

“殿下。”黑暗中,居然是一个小太监从树丛中钻了出来,跪在他面前。

他立在背光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衣袂上的些许水珠被照得透亮。

小太监见他没有动静,只稍稍抬了点头,问:“主子,那明日的……”

“我叫你来便是让你取的。”他分开了?紧抿的两片薄唇,从衣袋中取出一小卷黄纸,给了?小太监。

小太监双手妥善地接下了?那圆筒状的黄纸,应了?一声:“小淦子知道。”

他的眼静得像一方深潭,不兴水波,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小太监老老实实地跪着,等他继续说下去。

晌久,他才特意交代道:“让她明白份量。”

“是。”小太监站起身,感受到他今日有些不对劲,但素来不该问的就不能问。

小太监谨慎缄口,只行了?个礼告退:“奴才先走了,主子。”

他的手指动了动,示意小太监离开,自己仍然站在暗中,像一座背光的玉雕。

弯弓月攀到高处的枝头上,隐隐现现,少了?几只麻雀的叫声,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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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清清洗完澡后,换了身干衣服,她站在驿馆的小院里等随从们的消息。她徘徊不定,一紧张之下,又来了个喷嚏。

“公主,当心身子。”秀儿从屋子里拿了件外衣,披在她身上。

她扯了扯外衣领子,问道:“秀儿,你说,明月有没有去找云念呢?我要不要也去找他们?”

“公主不要担心。”秀儿帮她挽起长发,披在外衣上。

这是,喜茶推门回来了,他禀报道:“公主莫要担心,他们都没事。我们已经在那儿守着了?,盯到现在没有人来找他们。”

“如此就好。”柏清清道,看?来明月没有再去找他们,她稍微松了一口气,可是他又去了哪里呢?

“夜深了,请公主先回屋休息吧。”喜茶保证道,“我们哥几个会守一整夜的,有我们在,公主放心吧。”

柏清清沉思了?一会儿,嗯着道:“那你们帮我继续盯着,一旦有人来,或者有危险,你马上来找我。”

“是。”喜茶敏捷地跑了?出去。

“公主,我们进屋吧。”秀儿劝道,扶住她。

虽然入了夏,但夜间不同白日的热,夜寒露重,柏清清到现在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了,她的鼻子特别痒,像是有点着凉。

她乖巧地进了?屋,躺上床。

“公主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秀儿担忧她,给她多盖了?一层厚被子,然后带了?门走了?。

柏清清被两层被子蒙着,身子暖和起来,脸上慢慢沁出汗。

她吸了吸鼻子。不管了,热就热点吧,过了?一晚病就没了?。她如此劝慰自己,想着明天再去看望云念他们。

她混混沌沌,睡了几个时辰,但都是睡一会儿便醒,嗓子像冒烟了?一样,渴得难受。

本想叫秀儿帮她倒热水,但太晚了?,秀儿也该睡了。她便憋着,让自己再睡过去。

不知何时,门悄悄地开了?。一点小动静,她睡得不熟,就能立刻醒了?。

脚步声由远而近,她清楚是谁回来了,手攥着被角,汗又流了?下来。

明月走到她床边,伸手探她的额头,有些虚热。

柏清清睁开了?双眼,看?向坐着的他,没有多加地思索,她一手掀了?被子,一手抱了枕头,爬出了床。

脑子晕乎乎地,走路虽然不稳,但人不傻,她可是发誓了?夜里不和他同房睡了的。

既然现在赶不走他,那她自己找个别的地方睡,再不行摇醒秀儿,和她挤一挤……

“清清。”他转头,轻轻地唤她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胥绿茶提前暴露一次,获得媳妇搬枕头嫌弃同床一次。

【小剧场】

作者:你要霸王硬上弓吗?!

胥岁寒:哼,我才没那么蠢。

当然是以退为进,先博取清清对我的同情。

作者:好的,下一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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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岁寒不是什么好人,真面目就是这样的,只不过在一个人面前不一样罢辽。

大家不要被他迷惑了!他可坏了呜呜第三更放到今晚九点吧~

下一章被suo了,在改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