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突然暴毙了?”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有人明目张胆地在皇宫中行凶,她可不相信这是意外。

“太医院那些太医在昨日午时都去看过了,查不出死因。宫中放出的消息,只说三皇子疾病不治而亡。”贡得巴说道。

难怪她昨日去太医院时,大太医面色铁青,匆忙赶去宫里。

她继续追问:“那使臣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这些都是我们东胡的探子打听到的。还有那于贵妃在冷宫中,听到三皇子死的消息,昨夜就疯了,嘴里不停说着诅咒什么。”他皱起眉头,额头上的皱纹一道道。

“此事发生突然,我们也没有防备。”他又道,“不过看皇上的意思,倒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

就像棋盘上的一颗弃子,早在春猎皇帐对峙后,皇上对他失望有了猜疑,他已经失去出头的机会。三皇子或许,从前是老皇帝按照储君的标准来培养的。可惜,帝王总是无情的,没了三儿子,还有无数个儿子可供选择培养。

柏清清想明白了些,不胜唏嘘。

“公主,你在想什么?”贡得巴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柏清清,问道。

她摇头:“没什么,就是感慨一下。”

他又拿了一颗荔枝,开始剥起来:“公主就没有想过,之前要杀你的那些刺客,是谁派过来的吗?”

“谁?”她紧接着问。

“公主不妨想一想,我们到京都之后,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他慢慢引导她。

要说她得罪的人,柏清清素来不与人为敌,除了……反派。那么目前为止,出场过的就只有三皇子了,最后一日围猎时,在皇帐中,她那一番慷慨陈词,可真是把三皇子和于贵妃得罪了个透。

“三皇子!”她答道,无意间想到遇刺那晚,她问过明月会是谁派来害他们,他那夜只说“你挡了何人的路,便是何人来杀你的”。

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是谁了吧。他如此聪明,她却不够开窍,他那时,心里应该对她好一顿取笑了吧。

算了,又想到他干什么,她苦笑摇头。

贡得巴剥了最后一颗荔枝,留在最后的却是最大的,包裹着紧实饱满的果肉。他欣慰地望着她,赞许道:“公主此行大荣,遇到了很多事,成长了不少。希望日后也能小心谨慎,这样,王上也会替公主高兴的。”

柏清清无可奈何地笑笑,谁让她穿书进这儿了呢,她一条现代咸鱼,不得不成长起来,都是为了生存,为了回现实。

“公主可还有什么疑惑,臣知无不言。”他满足地嚼荔枝果肉。

她蹙眉,把之前一直以来的疑问说了出来:“使臣,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围猎时候,三皇子和于贵妃失势的缘由。其一是香中下毒,其二是宫中失火。这些事看似都是巧合,没有必然关系,但并联在一起便能让他们彻底失宠。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些事都不是偶然呢?”

“那个毒真的是他们下的吗?风光无限,储君的最佳人选,又为何要处心积虑害皇帝?宫中失火,失火的地方偏偏又是他们的宫殿,这不得不让我怀疑,是有人在暗中推动?”

权谋如同棋盘,明处勾心斗角,三皇子这等坏人投下棋子,算计害人。而在暗处的人正是守株待兔,不出自己的明棋,沉稳等待,顺着坏人行坏事的同时,严密无缝地抛出暗棋,轻而易举间,反将他们逼到死局。

这样的手段,最轻巧,打得人最措手不及。那么三皇子突然的死,或许也是那个人的手笔。甚至于,三皇子可能也不知晓,到底是谁害的自己!

可是朝中,或者是在这浩大的书中世界,柏清清真的有见到过这个人吗?

“公主无须怀疑自己的猜测,你已经会判断了。”贡得巴打断她的思绪,道,“只是公主,日后若真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你面前,希望公主不要与之为敌。”

“这样的人,最是危险。”他两鬓已有了些许斑白,沉着气叮嘱道。

随后,他揽掉碟子上的荔枝果皮,结束了对话:“大荣的荔枝真不错,还有好一些,留着日后慢慢品尝吧。”

柏清清坐在椅子上,不觉有些胆寒,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那这书中的世界,足够让他搅翻了天。

所以,这个世界,已经不知不觉,和原本书里的,有了偏移。

“公主,秀儿终于寻到你了。”秀儿提起裙边小跑过来,递给柏清清一封请帖,“这几日你都在外面,不知有人送请帖过来。”

“什么?”

“是沈世子送的请帖,他邀你和冉侯爷的二小姐一同去沈王府饮茶赏春。”秀儿拆开请帖,给她瞧。

请帖素雅,没有过多的装饰,纸上的字飘逸俊秀,看了便知该是男主沈襄煜写的。

“好。”她淡淡承诺,接过请帖,想起这几日经历颇多,自己确实忘记这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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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春风骀荡,吹得轿上的人慵懒,发丝在春日中飘扬浮动,柏清清抬手捋了下来,将不安分的头发服帖在耳后。

轿子一颠一颠地,日子清净了,就会给人一种现世安好的错觉。

“公主,我们是先去冉侯府寻冉小姐吗?”秀儿坐在旁边,探身问道。

柏清清嗯了一声,当然是要提早先去接冉漪月了,她这个十万瓦伏的电灯泡,可不能先去了沈府。

轿子停在冉侯爷府大门口,两旁的神兽石像威严庄重,堂堂一品侯门依旧气派,却比之前冷落萧条了许多。

“我是东胡公主,来找冉二小姐。”她同门两旁的守卫道,不到一刻钟,府上的管家小跑着赶来,给她带路。

冉漪月住在西院里的偏僻所,走过雅致的镂空木雕窗,柏清清到了她的闺房。

“冉姐姐,准备好了吗?”她笑眯眯地进去。

冉漪月一袭水芙色罗裙,佩浅色纱带,清雅标致的容貌,未着粉黛,也是极美的,不由得让人想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1”。

“清清,你帮我挑个簪子吧。”她拾起她的手,走向梳妆台。

摆着的发簪颜色并不艳丽,大多朴素淡雅。柏清清目光扫过去,看见一支玉簪子,一时失神,不觉想起那白玉簪子。

她并未扔掉那簪子,正是白玉中雕刻了柏叶,柏清清才没骨气地把它收了起来,只在心里不停提醒自己要还回去。

“还是素一点比较好吧?”冉漪月语气不肯定,第一次正式见沈襄煜,她心里紧张万分,穿什么戴什么都要好好思索一番。

柏清清从簪中挑了一支流苏蝴蝶簪,插在她发髻上:“冉姐姐天生丽质,不用再素了,这支戴着大方也不招摇,正好配你今天穿的。”

冉漪月点点头,含羞道:“谢谢清清。”

“小姐,都准备好了。”婢女提着八棱红漆食盒进来。

“嗯,清清,我们出发吧。”她一双素手纤纤,一手拎起那食盒,一手牵着柏清清出房门。

“冉姐姐,这里面,是什么呀?”柏清清笑着问道。

旁边的婢女小声插话:“是为饮茶准备的小糕点,是我们小姐亲自下厨做的呢。还有荷包,小姐她……”

“素宁。”冉漪月制止她,面上更加不好意思。

柏清清对那叫素宁的小婢女挑眉,相视一笑,来自cp粉头对cp小粉的肯定。

穿过大堂,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

“你们都滚出去!我可是要当三皇妃!”那女声尖厉中带着凄凉。

她蓦地哈哈大笑,笑得放肆,笑得疯疯癫癫,不知所云。

“冉漪月那个小贱蹄子,怎么还这么快活!都是她害得我这样!我一个侯府嫡女,被这杂种踩了一脚,我要将她碎尸万段!”说着,传来阵阵污言秽语,哑着嗓子没来由地冷笑。

声音绝望可怖,回荡整个侯府,谅谁都能听见。

柏清清捂住冉漪月的耳朵:“冉姐姐别听,她已经神智不清了,说的话也不能当真。”

冉漪月捏紧了食盒,脸白了许多,她朝她柔和一笑,强装没事:“清清,走吧。”

“她平日里嚣张跋扈,是这些年被爹和大夫人溺爱惯了才如此。”她睫毛如蝶翼般颤动,垂眸吐出,“她是我姐姐,与我同枝而出,落了这般田地,我也同情,更不会生出快活之感。”

“但这是她咎由自取,我们无可奈何。侯府在外人看来落了个笑柄,可爹爹还有我们,都是不会弃她于不顾的。”

“嗯。”柏清清顺从呢喃,冉绮景之前这么作妖,现在的凄凉一点儿都不冤枉,只是这样看来,真是可怜,令人感慨。

在书里,她也因为后面一系列作妖,害惨了冉漪月。到最后的结局,不比现在好半分。在这里的她,希望能更早清醒过来。

她们上了轿子后,一路无言,各自都有心事,柏清清的内心还是颇为复杂。

她防着坏人害人,到头来坏人落了个不好的下场,她也爽不起来。她在现代与世无争,一生可能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来到这儿,体会到了许多她从前不能体会到的。

约莫三炷香的时刻,轿子到了沈王府。

沈王府冷冷清清,沈王沈濮带着妻子常年驻守大荣西南边陲,几年才能回一次家,只留唯一的儿子沈襄煜住在京都。

旁人都尊称他为世子,柏清清看过小说,才知晓他一个世子,实则是皇帝养在京都,用来牵制于沈濮的质子。

“二位来了,世子在里面等候多时。”沈襄煜唯一亲近的管家迎她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