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鸿飞都试不出来,袁飞槐居然有办法?时灿心中微沉,隐约有了些模糊的轮廓,她轻轻点头:“你?去吧。”

袁飞槐立刻走上前去,岳鸿飞默默让到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动作。

袁飞槐搓了搓手?,他的掌心乍然升起一股黑气,食指和中指慢慢靠近岳昭的双眼,源源不断的黑气从他的指尖丝丝进入岳昭的魂魄中。

没多久他收回手?,松了口气说道:“我回来的还算是时候,差一点就检查不到了。”

时灿走过来,拧着眉头问:“怎么回事老袁?你?看?出什么了?”

“伤他的人一定?是鬼师。”袁飞槐斩钉截铁的说,“鬼师的武器是镜子。镜子这东西,如果不是投影出影子灵去和人对打,那么就不会像刀枪棍棒那样,会给人造成实质的伤痕。”

“如果直接用镜子,其实就是杀人于无形。鬼师的镜子投影出另一个他,”袁飞槐指指岳昭:“这个他在鬼师的镜子中会渐渐吞噬本体的记忆,最后本体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躯壳,这时候鬼师就可以凭空捏造任何记忆去填充。”

“不过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再强大的鬼师,让一个人记忆完全被吞噬,也要?至少三个小时,如果是低阶的鬼师,则需要?更久。但显然凶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他杀了这位先生之后,用镜子去吞噬他的记忆,应该是抱着能消除多少就消除多少的心理。”

袁飞槐绕到岳昭身后,伸手在他后背上点了一点:“果然撕了一角觉魂,如果不用这么决绝的方式去对抗,这位先生的记忆也会缓慢的,削成一片空白。”

所有人中岳鸿飞的经验最深,理解起来最快:“真?真?是发现了十分重要?的线索,才被人杀人灭口,洗掉记忆。而且凶手的时间很紧,他来不及将真?真?的魂魄一并消除,只能匆匆的扔到海边。也许他的身体,还在他被杀害的那个地方。”

他们阴阳四家本领再大,说起来也都是平凡的人。无法忍受自己的亲友暴尸荒野,仍然想让他入土为安。

可是岳昭的记忆已经消退了不少,不记得他究竟死在哪里。即使大家一致认为岳昭不可能不给他们发定位,就自己硬冲进去救人。岳昭也一再表示,就算自己再蠢,也绝不可能蠢到这个地步。

但时灿和岳鸿飞的微信的确只有他一句简简单单的对话框,再没其他的东西。

时灿失神的看?着?岳昭,逼着自己想解决办法,但大脑好像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她愣了半天,忽然眼神一厉。

岳昭的衣服领子里,有一条细细的黑线。这个东西时灿眼熟的很,那是她戴了二十多年的玉。

这块玉她爸爸加入了很深的功法,绝不普通,很大程度上能保护人的魂魄不受损害。而且极通灵性,它没有留在岳昭的身体上,而是跟着?岳昭的魂魄。

时灿快步走到岳昭身前,一把抓住岳昭的领子:“不要?动。”

她勾出这根黑线,仔细的看?了看?她的玉——原来交给岳昭时,她的玉是一块完好无损的碧玉,而现在却有三四个缺口。

“老袁,你?快过来看看?。”时灿招呼袁飞槐。

在她的记忆里,爸爸曾经说过,这块玉能护住魂魄。现在玉碎了,也许它没有为岳昭挡下全部的攻击,但它一定?尽力保护过岳昭。

想想刚看?见岳昭时,他故作轻松也散不掉的沉重神色,那时时灿还以为岳昭是因为死亡而有这样的神情,现在想想,她忽然有了另一种猜测,越想心中越是发寒。

袁飞槐托着?玉观察了半天,殷栖寒也站在一旁盯着看?,看?到最后岳昭有点毛了:“你?,你?们是不是靠的太近了?不是,这有什么好看的呀?至于看?这么半天吗?”

“当然了,问题大着呢。”袁飞槐丢下这一句,接着研究这块玉。

别说袁飞槐,殷栖寒也发现了不寻常,不过他对鬼师这方面理论知识不如袁飞槐丰富,低声问道:“老袁,如果鬼师不投影出影子灵攻击,而是照射出对方的样子来吞噬记忆,这样的攻击手段,其实是随便一件防御的灵器都可以做些抵挡的吧?”

“你?说的没错,”袁飞槐放下岳昭脖子上挂着?的玉,后退一步,“尤其像这块玉这样防御级别这么高的,绝对可以替魂魄承担一部分攻击,但是,也仅仅是一部分而已。”

说话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岳昭身上,岳昭不由得感到了一丝紧张:“怎么了?怎么说着说着都看我呀?”

袁飞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懂的人都懂了,只有岳昭这个阴阳四家的半吊子还不明所以。岳鸿飞眉头拧得死紧,胸膛起伏不定?,呼吸越来越急促,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时灿拦下了:

“岳叔,我来问吧。”

时灿看着?岳昭,有些不太熟练的伸手摸了摸他发顶,这一对从小到大互损的好友,还从来没对彼此做过这么温柔的动作。

“老袁的意思是,这块玉曾经保护了你?,虽然它没有挽救你?的生命,但是,确确实实为你挡下了一部分攻击。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完完全全的失忆,你?一定?还对一两件事有印象,为什么不说?”

岳昭一愣,有点闪躲的别过头去:“胡说什么呢?有印象我能不告诉你?们吗?”

但显然这句话没什么说服力,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岳昭不承认,但他们很清楚岳昭一定?隐瞒了什么事。

在这样强烈的目光注视下,岳昭终于败下阵来,垂头丧气的说:“不是我不说,而是我觉得,本身我的记忆就出现了混乱,谁知道我的记忆是真是假?万一是害死我的凶手,给我弄了个假记忆放在我的脑子里呢?要?是这样,我大咧咧的说出来,那我不就成了罪人吗?”

殷栖寒说:“你?只管说。剩下的我们分辨。”

其实岳昭能掌握的有用信息无非就那几个。如果他知道时岚的下落,他不可能隐瞒;如果他还记得有关云梦珊的对话,他也不会缄默;还有他死亡的地点,更是没必要?瞒着?大家。

那么就只剩下……

“你?记得是谁杀了你?,是吗?”时灿轻声问。

岳昭沉默了很久,缓慢的点了点头。

“除了这个,我还记得几个模糊的画面,不过都不太重要?。”

他似乎是想逃避一样,先不提杀人凶手,仿佛这样,这个问题就能略过去似的:“我记得有一个下楼梯的场景,然后看见过一个画面,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场地,中间有一个圆台,上面有一束光打在圆台上,圆台四周是四个很高很高的柱子……”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听岳昭讲述,没人注意到,殷栖寒手?指不自然的握成了拳。

“就是这么两个画面。没有前因没有后果,说了也白说,然后……然后这个凶手……”岳昭犹犹豫豫的,还在试图解释,“我觉得这一定?是假象,不可能的……这肯定是真正的凶手,给我的一段假记忆用来迷惑大家的。因为……”

“是韩晶吗?”时灿忽然出声问道。

***

“灿灿,二叔,殷哥,等等!你?们真的不再好好思考一下吗?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凭我上下嘴皮子一碰,你?们就要?去抓人了?我觉得这里边肯定是有问题的……”

岳昭着急忙慌的跑下楼,推开袁飞槐的搀扶,小跑两步追上时灿几人,一直追到了客厅走廊上。

“等会儿,等会儿,再听我说一下,我只是脑子中有大晶的脸,但是我没有任何记忆是她朝我动的手?。而且也有可能,这是我死前的走马灯呢?我想起了我的一生,也有可能还想起你?们了呢?只是我不记得了。”

岳昭拦在众人面前不让走,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还要?再说时,被时灿抬手制止了:

“狗昭,你?别说了,我们怎么可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去抓人,事情没有你?想那么简单。你?不用操心,我们都会办好的,我家里有安魂皿,让老袁和老张教你?怎么用,你?先进去歇会儿。”

时灿根本不听他的话,岳昭看了一眼殷栖寒,心里更是绝望,殷哥从小到大都有自己的主意,就算他没主意,也肯定会听灿灿的。算了,岳昭把目光投向?了岳鸿飞。

“二叔,大晶是你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一个,她跟我没冤没仇,怎么可能下手?害我呢?”

岳鸿飞默不作声,但他的心中远没有面上表现的这么平静。谁能体会他这颗心?仿佛有一把钝刀子在磨一样,疼的鲜血淋漓。

岳昭的话一点不错,这几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如果杀害岳昭的是一个和他毫不相关的人,他可以用全部的情绪去恨,毫不犹豫的让他受到惩罚。但如果杀害岳昭的人是韩晶呢?

岳鸿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微微抿着嘴,将脸别到一边。谁知这一侧头,他忽然浑身僵硬。

他的目光落在走廊上这一面照片墙上。这些照片都是时家的孩子们和殷栖寒从小到大,各个年龄段的单人照或者合影。而此刻,他的目光聚焦在一张照片上,久久挪不开。

岳鸿飞忽然这个表情,肯定是出事了,殷栖寒注意到岳鸿飞看?的是自己七八岁时的照片,不由得出声问道:“岳叔,怎么了?”

“真?可笑……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有老马失前蹄的时候。”岳鸿飞冷笑一声,伸手将相框从墙上拿了下来。

他指着?相框中的照片问殷栖寒:“这是你小时候?”

殷栖寒点头:“是。”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觉得别墅里的那个漂亮的小男孩,那么眼熟了。

“我知道我们该去哪里找人了。”岳鸿飞将相框稳稳的挂回墙上,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