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时灿已经困得不行,打算七月半开鬼门工作彻底结束后,明天在课堂上睡个昏天黑地。

而现在,殷栖寒知法犯法,岳鸿飞杳无音信,已经让她彻底精神了。

时灿拿出她另一部手机,手机屏幕上分布着几个红色的圆圈,她按下写着“鉴定科科长宝凤”的圆圈,放在耳边等待接听。

这几年地府建立的不错,一切都向现代化管理看齐。地府中设立三个部门,晋阳科,鉴定科,晋阴科。一般人死后魂魄先送去鉴定科做鉴定,统计犯过的事和行过的善,最后得出来综合评估,决定这个人最后是能投一个好胎,还是留在地府做苦力。

有资格投胎的,就送去晋阳科排队领号,等待安排;身上罪孽太多就先到晋阴科,参与地府建设,什么时候把身上的罪偿还完了,什么时候再鉴定。

三个科的科长卒年已经不可考,看名字应该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人,但是业务能力非常强,就一直用到了现在。

宝凤接电话很快:“时大人,很高兴为您服务,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时灿说:“你别把自己弄得像个客服,和岳叔怎么相处,跟我也一样,放松点儿。宝凤,你再帮我查查晋阴科这次七月半报上来请假的这批鬼,那个叫张永康的,看看他现在在哪儿。”

宝凤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就是之前您查过的那个张永康吗?我对这人挺有印象的,岳大人也查过好几次。”

很快宝凤查出了结果,她倒抽一口气:“我的妈呀,他怎么没回来?不按时回归是多大的罪过?他胆子怎么这么大!时大人我定好位了,他现在就在——就在你们人间的……望天山山腰上。”

时灿眉毛一抽:“望天山?”如果说真正的张永康去望天山,她还可以理解,可是现在是殷栖寒含冒用张永康的名字,他跑到望天山干什么去?

想到这个,时灿心念一动:“宝凤,你再帮我查查殷栖寒这个人。”

他的信息要跟生死簿对照一下,正好现在和宝凤通着话,在她那里查也是一样的。

对面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响了很久,好半天宝凤的声音才传来:“时大人,没有啊?殷栖寒,是栖息的栖,寒冷的寒?”

“对。”

宝凤感慨:“这人名字阴气够重的。但是我没有查到啊,真奇怪了,关于他这儿一点记录都没有,不仅没有死亡信息,连轮回信息和出生记录都没有。”

时灿皱眉,难道殷丰骗了她?刚才他那窝囊样是在扮猪吃老虎?

“宝凤,你再帮我看看殷丰这个人,他的功德业债明细。”

宝凤动作快,查到后兴致勃勃传了一份pdf给时灿。时灿打开认真看了两遍,大奸大恶真没做过,犯的最大的事就是私动压魂阵。

挂了电话,时灿捏了捏眉心:现在压魂阵都已经撤了,怎么殷栖寒的信息还是查不到?

这事有点复杂,她应该和岳叔商量一下。岳叔……但岳叔在和殷栖寒谈完话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忽然时灿心里一突,殷栖寒是孤魂野鬼,岳叔说过这样的鬼善恶的概念很淡,七情六欲被模糊化。是他从见面以来给自己的感觉太过熟悉、还有几分让她不得不承认的亲切,所以,她根本没有把他往某些可能性上想?

时灿立即发动了车,绝尘而去。

*

岳鸿飞的家是他们四家中最低调的,他独身一人,只在一个半新的小区里,买了一套简单的两室一厅。

此刻时灿十分庆幸岳鸿飞这个小区疏于管理,监控也不普及,她用一只手强掰开了岳鸿飞家反锁的防盗门这事,肯定不会成为一个爆炸性都市新闻。

进门后时灿迅速的环视了一圈,岳鸿飞的家里整洁简单,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茶几上放着的生死簿,还是她临走时的模样。

她推开岳鸿飞的卧室门,没人;又迅速转身走进书房,却看见岳鸿飞坐在书桌前,像是办公的姿态,但双眼紧闭,面色平静安详。

“岳叔!”时灿吓了一跳,立刻冲上去,谁知她刚叫一声,还没有碰到岳鸿飞的肩膀,岳鸿飞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灿灿?慌慌张张的,”岳鸿飞像是睡着刚醒,眼睛里还有点睡意,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捡起书桌上看了一半的材料,“我整理东西呢,不小心睡着了。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刚走吗?”

时灿神色复杂的看着岳鸿飞。

岳鸿飞一头雾水,眼神特别迷茫:“怎么了?你刚才还说今天七月半的工作非常顺利啊,从头到尾没出什么纰漏,晚上还去参加补考……对了,你补考怎么样?这次能过吧?不影响拿毕业证吧?”

时灿面无表情的回答:“应该没影响。”殷栖寒这王八蛋到底在搞什么鬼?!

“那就好,你开学就大四了,一定不能再挂科了,再挂科,那毕业证可就……灿灿!这门怎么回事儿?!”岳鸿飞一边念叨时灿,一边起身去找水壶倒水,刚出门没两步,就看见他那惨不忍睹的防盗门,五个指印还在上面留着呢。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你……敲门了我没听见??那你给我打电话呀,你怎么直接掰门呢?”岳鸿飞痛心疾首地蹲下身检查他的防盗门,“你看看这指印,我让修门师傅过来修,我怎么跟人家解释?”

时灿也不知道现在怎么跟他解释,默默走到厨房给岳鸿飞倒了杯水。

——殷栖寒没有伤害岳叔,他只是将岳叔这一天的记忆做了篡改。

他不想让岳叔记得他回来,以及他们之间的谈话,是因为不放心他?时灿的目光落在茶几一角的红色小瓶上,那里面的液体她熟悉,曾经是殷栖寒制作出来滋养魂魄的药剂,后经过岳鸿飞改良,滋养魂魄的功能大大提升,但是会让魂魄进入休眠。

岳叔在防备他,被殷栖寒察觉到,所以被他反提防了?

他们到底说什么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岳鸿飞已经不知道了,时灿也不打算将今天真正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殷栖寒趟这趟水,她没弄清原因之前,不想立刻就把岳鸿飞再拽下来。

先看看殷栖寒在捣什么鬼再说吧。

打定主意,时灿对岳鸿飞态度良好的承认错误:“岳叔,今天日子特殊,我叫你你不应,又不接电话,我就……有点担心,还以为你有危险。”

她状似尴尬的抓抓头发,“我经验不足,少见多怪,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冒失……”

看在时灿毕竟年轻,又是担心他,岳鸿飞当然不生气,随便说了她两句就打发她走:

“明天不是还有课吗?赶紧回去吧。我没什么事,你岳叔都快退休了,什么样的危机没见过,还能让小鬼给治住?”

岳鸿飞没什么事,时灿不再耽误时间,打算直接去望天山找殷栖寒,但是她不想就这样空着手去:“岳叔,你能不能把缚魂索借我研究两天?”

“你要用缚魂索干什么?怎么,千年恶鬼出世了,需要我们小火山拯救众生?”

虽然殷栖寒没有千年的道行,但是能让岳鸿飞吃亏,手上能耐不算小,她这次去是想探他老底的,不拿上顺手的武器,不太放心。

“岳叔,我不是一直跟您恶补咱们四家的基本知识吗,”时灿冲岳鸿飞讨好的笑笑,“符咒风水和法阵我学完了,兵器学了一半儿,现在七月半开鬼门的工作结束了,接下来的时间比较充足,我可以接着往下学。”

“行吧,你这么上进,”岳鸿飞指指他书房的柜子,“那里面除了缚魂锁索,还有其他三个比较厉害的兵器,你一并拿走,写四份研究报告,周末给我拿过来,我检查。”

“谢了岳叔,保证完成任务。”

岳鸿飞瞥一眼门,一脸不乐意:“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尽量掰一掰,看你那大手印,我这楼上楼下的邻居都特热心,到时候人家问我,我怎么说?”

“行了,我去睡觉了,你拿了东西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岳鸿飞抻着肩膀走回卧室,时灿一直偷偷瞄着他的背影,见他熄了灯,才放轻脚步去书房将岳鸿飞书柜里的四样宝物取了出来。

缚魂索,鬼头匕,风盒,斗篷盾,全是好东西。

时灿将它们收在掌心的鬼火之中,蹑手蹑脚的转身出去,路过客厅时,小心翼翼的将茶几上的生死簿拎起来,揣在怀里。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出门后不久,岳鸿飞卧室里的灯再度亮了起来。

***

时灿运气不错,出门后很快就打到了出租车,她往后座上一靠,闭着眼睛报出了个“望天山”,头一歪困得再没有力气说话。

她数学不好,已经算不出来自己究竟多少个小时没睡觉了,就知道去望天山这五六个小时的车程,她能抓紧时间眯一会儿。

不到早上七点,车已经快开到望天山风景区的入口。可能是走夜路太寂寞,虽然时灿还一副“完全不想说话”的模样昏昏欲睡,但天都亮了,司机大哥终于忍不住搭讪:

“姑娘,怎么一个人去望天山呢?这个时间应该不是想看日出吧,那怎么没一个伴儿?你说你,这么年轻,还睡那么死,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幸亏坐的是我车,这要是碰上那种没良心的,出了危险可怎么办?”

时灿半睡半醒之间,听了上句没下句,模模糊糊的只听见几个词,她“嗯”了一声,“望天山是挺危险的。”

“可不嘛,就是危险呀!”时灿这话不知道触碰了大哥的哪根神经,他拍着大腿,隐隐有点激动,“别的不说,就说那三十七拐,多危险呢!多少经验有经验的老司机连上都不敢上,就那么一个厉害的,还被被人冤枉成那样!人都已经死了,怎么就不给人留点好名声呢!”

司机嗓门不小,说的事更是一个惊雷,时灿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师傅您刚才说什么?您说那个人是张永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