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丰赶紧戳了两下手机屏幕将电话挂断,一抬头,时灿已经一撑窗户框跳了进来。

这个画面简直不可理喻,殷丰瞪大了眼睛,“啪”的一拍桌子:“你怎么能翻窗户进来?谁家女孩子能不打招呼就翻人家窗户?你心里还有没有长辈?”

“殷叔别生气,我又不是强盗,不干什么,”时灿拍拍身上的灰,对着殷丰勾了勾唇角,目光却十分锐利,“我找您有事儿,您明明在家却要躲着我,那我只能自己动脑想想办法。”

殷丰脸色不太好看:“我不见你,就是我现在忙着呢,懂不懂?你不打招呼,就直接闯人家书房,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

“行了殷叔,你就别指着我家教说事儿了,”时灿的笑意淡了些,她本来就对殷丰没什么好感,他要是心里没鬼,何必让唐管家说谎打发她?再说静悄悄翻窗户不比强闯好看多了?

“我就是一小辈,又没跟家里生意,平常没事肯定不会来打扰殷叔,”时灿话锋一转,“但我要是登门拜访,那肯定是以代理人的身份来,谈谈阴阳间的事。”

殷丰一愣,没想到时灿居然会跟他摆谱,他把手里的手机往旁边的圆桌上重重一搁,阴沉着脸大发雷霆:

“你什么意思?拿身份压我?当上代理人你就能跟长辈叫板?!还不如小时候懂事了,今天我就替你爸教训教训你,打坏了我亲自登门给他赔罪!”

殷丰的怒吼让时灿听的手心直发痒,说真的,她小时候天马行空的幻想里,就有把殷丰打的跪地求饶的画面,不为别的,就为给受压迫的小哥哥伸张正义。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英雄梦仍在,依旧想暴揍他一顿,但好歹还有点成年人的克制——

时灿伸出一只手制止他,“可别,你要是跟我动手,还不定谁找谁登门赔罪呢。殷叔,代理人有阴阳手,你真想跟我比划比划?”

阴阳手。这个词就像当面一盆冷水泼下,殷丰猛的一顿,脸皮慢慢涨红,仿佛嗓子眼卡了一个枣核一般,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字。

阴阳手是参加祭坛试后,被选出的代理人会自动觉醒的一种极为逆天的力量,这能力被内行人称为阴阳手。普通人的血肉之躯根本无法与阴阳手抗衡,制服鬼怪也不在话下,除非遇见不世厉鬼,否则很难有能和阴阳手匹敌的对手。

要不然代理人这个位置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权威?能掌管阴阳,总得让人有信服的能力。

殷丰瞪着时灿,张了张嘴,语气到底比之前稍稍僵硬了一点:“你还真敢对我动手?”

“敢啊,不过我下手有准,肯定不会把你打坏。”

时灿的表情非常真诚,任谁看了都觉得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她为了见面不顾人家的婉拒,干的出爬窗户这种事儿,要是被人打了反击几拳,好像也挺正常。

殷丰脸色白了又红,好半天才僵硬着松下剑拔弩张的劲儿,坐在一边的雕花座椅上,闭眼深呼吸两回,再瞥向时灿时语气干巴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是干了什么大事,能让代理人亲自过来问话?”

他虽然不再硬碰硬,但气定神闲的很,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丝毫不担心时灿接下来的问话。

时灿最烦拐弯抹角,走到殷丰对面,抽出椅子坐下,单刀直入:“殷叔,我不跟您打哑谜。我们阴阳四家这么多年,本领和基本常识都是您这一代传下来的,什么事该碰,什么事不该碰,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压魂阵是禁术,碰了是要折寿的。您现在认罪,我算您自首,会和岳叔商量着从轻发落。”

殷丰脸色微变,嗤笑一声:“时灿,你代理人的路还长着呢,别以为当上了就是天下第一了不起,什么压魂阵?这种帽子你也敢往我头上扣。别说是你,今天就是岳鸿飞过来,也不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乱讲。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你这一句就足够让我召开四家会议,把你从代理人这个职位上拽下来!”

“行吧,您喜欢绕圈子,那我只能奉陪了,今天就给你一个说法,”时灿双手环胸,慵懒的往椅背上一靠,“先说说殷叔你今天为什么敢放我进来?无非是觉得我从小散漫惯了,咱们四家的基本功学的也不扎实,就算进来也看不出什么。今天要真是岳叔登门拜访,你会轻易放他进来吗?”

“还有一点,”时灿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笑眯眯的说,“你觉得我还是原来的那个乖小孩,听到你不在家,就会转头乖乖走掉。殷叔,你太多年没见我了,我都已经长大了。”

殷丰紧紧皱着眉:“所以呢?你动动嘴皮子就说我用了禁术,证据呢?”

时灿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殷丰这座规模宏大的宅院:“殷叔,您这宅子的风水差的就像被炸过一样,你就这么放任着不管?连我爸这种不愿意碰阴阳事的人,都把家里的风水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是咱们几家的职业病。到你这儿,怎么这病就痊愈了呢?”

“你懂什么?”殷丰冷笑一声,走过来眯眼看了看,指着下面说道,“今天我就教教你。看着,这叫六龙回日,是精密复杂的高级阵法,东南西北和坤离六个阵眼小巧玲珑,中空雄伟,对应日月旋转,阴阳调和,周而复始,让风水大盛气运源源不绝。”

殷丰一甩袖子,瞥向时灿目光极冷:“我们传承下来的阴阳阵法千千万万,你学了几个皮毛就不知天高地厚,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压魂阵。这种水平就少出来卖弄,祭坛试竟然会选出你做代理人,可笑。我看我要问问其他三家,这一代的代理人,是不是应该换换。”

殷丰怒气冲冲,时灿没理他那些话,她的目光随着殷丰刚才的解说动了一遍,忍不住感慨:“殷叔,你这阵做的,还真是挺像六龙回日的,你也算是费了不少心思。”

“但它不是就是不是,”时灿毫不客气的回视殷丰,一点面子也没给,“你用六龙回日来覆盖压魂阵,手法的确挺精妙。六龙回日需要六个阵眼,压魂阵也需要六个,不过六龙回日的阵眼处于两条平行线上,压魂阵的阵眼却是像把一个人成大字型钉在了地上,土做底风做盖,这是不容易察觉的天地两阵眼,像两个盘子一样上下牢牢扣住法阵。”

“左臂上扣一个古树,是木;右臂上落一个香火坛,是火;两脚被一条理水缠住,至于人脑袋那里,我上来前趁着没人注意,跑过去挖了一下,还真叫我在那里挖出了十根金条。”

时灿对着殷丰一挑眉,笑的特轻松:“殷叔,你把金条埋在地下干什么?你家保险柜不够用?”

殷丰动了动嘴唇,脸色泛青,他大步走回去坐在椅子上,胸口上下起伏:“这只是巧合而已,金条……估计是伏光那孩子玩的时候埋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压魂阵是禁术,动了是要出问题的,我会无缘无故去碰这个吗?”

“你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去碰,”时灿也坐过来,好整以遐的望着他,“殷叔,你家大业大,但在我的印象里,您过去的十几年好像没有近几年这么能耐,赚的钱翻了好几番不说,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您进步的速度,只能用邪门来形容。”

“那是我自己赚来的,怎么了?难道说人变强了,就一定是靠邪门歪道吗?”

“那倒不是,”时灿说,“这样话就说回来了,如果你坦坦荡荡心里没鬼,为什么我来找你,你要撒谎不见我呢?”

殷丰紧紧的抿着嘴唇,哑然半天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双手交握,颓丧地望着时灿,语气终于缓和下来:

“灿灿,你今天单独来找我,肯定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意思。我承认,我是用了一点小手段,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的公司出现了很大的危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但是我向你发誓!我没有伤人,我用的是已经死了的人的魂魄。你是代理人,你随时可以查生死簿我有没有伤害别人的业障,我绝对没有!我用的魂魄,是没有说道的魂魄,他愿意的,不会妨碍他的家人,也不会对他造成损害……”

“他愿意吗?”时灿打断他,反问道。

殷丰愣了一下,翕动着嘴唇,却没再说出话来。

时灿冷冷一笑,讥讽道:“什么叫做没有说道的魂魄?就因为他是殷栖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