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华门的星云殿中,淮青仍旧端坐于殿上,而殿中两旁处依次列坐了两排人。

空气如死般寂静,落针可闻,又透着剑拔弩张,许久未有人打破沉默。

因为那高高在上,傲然睥睨一切的天华门宗主还未开口。

又一刻钟过去了,淮青仍是一派目下无尘,漠视一切的模样,只不过换了个姿势,手臂支着脑袋靠在椅上,闭眼假寐,视殿中之人犹如空气,显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能让他放在眼里的也着实不多。

“淮青,你一个字都不说是何意思?”天剑宗的宗主被淮青敷衍且傲慢的态度刺激到了,他一下拍案而起,怒而指向殿上的淮青。

寂静被打破,殿上的人都好似松了口气,而淮青缓缓睁开了眼,双眸内仍是漫天冰霜,令人望之即寒。

“那天剑宗的宗主想让我说什么?”淮青放下手,不留情面,冷呵一声,“你徒弟死了与我何干,与我的徒弟又何干?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带着百号修士来我天华门?”

“你!”天剑宗宗主被淮青这句话气到脸色涨红,他拧着眉,怒目圆睁,隔了许久才平复些许怒气,吐出话来。

“我已用回魂之术查明,杀我两个徒弟的便是你座下弟子所结契的妖兽,这还没有关系吗?”

淮青听之并无什么反应,冷眼朝下,反问道:“是她结契的妖兽又如何?难道,你还想要她给你弟子偿命?”

“真是痴心妄想,可笑至极!”淮青罕见地显露怒气,声音凛然,殿下之人皆是一震。

“这就是修真界第一宗门的宗主么?”这天剑宗宗主的修为虽不及淮青,但他作为一宗之主,修为也已至大乘,面对淮青时并无多少惧意,反而是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包庇妖兽,纵容徒弟胡作非为,你徒弟的命是命,我徒弟的命就不是命了?”

此时,殿上天剑宗之人纷纷附和:“是啊,我们天剑宗弟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淮青听得烦了,一个眼神过去,满身威压,顿时殿上一片静默,无人再言。

“你弟子的命么?”淮青站起,一拂袖将手背在后面,眼底无任何情绪,“在我眼里,你们与这天地众生,草木鸟兽无任何区别。”

淮青话落后,眼神又倏然冷厉:“你徒弟的命我不关心,但我徒弟,无人可伤其半分。”

声音虽如风轻盈,却给人十足的震慑感。

令人毫不怀疑,若是谁真敢伤他徒弟半分,他定会令其魂飞魄散。

天剑宗宗主听此亦是被震了一瞬,而后从破了淮青的威压后又道:“你可以放过你的徒弟,但是…那狐妖,你得交由我处置。”

淮青背过身,不再看他们,只一冰冷的声音传出:“那狐狸已被我扔进戒律阁炎火受罚,宗主若不放心,可自己去火里寻。”

“不过,我有一事告知宗主,这戒律阁里的炎火至纯至阳,可焚人魂魄金丹,就算是以你的修为,也照焚不误。”

“这……”剑修宗宗主听到这边面露难色,明显有了犹豫。

这天华门炎火的厉害他也知晓,他冒这危险去寻那狐妖着实没必要,只能走了。

那天剑宗宗主无计可施,满腔怒气无处发泄,便想最后放几句狠话羞辱一番,找回些面子:

“淮青真人,你们天华门又一次私自藏妖,结契妖兽,违反仙门规定,着实是修真界的耻辱,我奉劝真人你摆正自己的位置,最好清楚自己处于怎样的位置,是何身份,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否则,你若再犯下五百年前那样的错误,仙门百家必会对天华门会群起而攻之。”

淮青陷在殿内的阴影处,俊美无俦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声音冷冷淡淡,冰人至极。

“淮青静候。”

*

林落听从她师父的话,将小狐狸含泪送往了戒律阁,祈求上天保佑。

而她自己,也欲回房潜心修炼,打坐聚灵。

她能强烈地感受到那红莲所赐予她的灵力。

那灵力是如此强大浑厚,神秘热烈,但又似乎带了点邪性,一直充盈她全身,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林落还未筑基,并不懂得该如何操纵、控制这灵气,将其化成自己的修为,为她所用。

她只能照着以前的修炼法诀,慢慢去领悟。

“希望那天剑宗的人能不要为难师父,为难天华门。”林落从戒律阁出来时,不禁望天叹气,喃喃自语。

即使林落知道,按修为来说,在这世上,几乎没有能与她师父匹敌的人。

但她还是忍不住为她师父担心,为天华门担心。

修真界里的确没人奈何得了师父,可是天华门呢,若其余仙门想趁此对付天华门呢。

“这天华门的人可太嚣张了,真当是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不仅违背仙门规定,私自藏匿妖怪,现在这宗主还公然包庇这杀了我们师兄的妖精,这放眼修真界,也只有天华门才做得出这般恶心的事来。”

“对对,我看那天华门的宗主也不是什么好人,看上去一副仙风道骨,正义凛然的模样,谁知竟然与妖怪同流合污,说不定早已在背后同妖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出卖仙门,恶心死我了。”那人说完,还淬骂了一声。

“说得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其实就是一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仗着修为高,随意指使妖怪杀害我们师兄,这仇,我们日后一定得报!”

“你们在说什么?”林落偶然听到这两人的交谈,一下就怒了。

不知为何,她这怒气,远比平时来得要更强烈,更难以遏制。

“天华门的弟子吧?”那两人见林落穿着天华门的白色弟子服,不客气地说道,“我们说什么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我说你们天华门背叛仙门,说你们宗主恶心,出卖仙门,和妖怪同流合污。”

那两人打定林落是一看起来好欺负的主,越发言语恶劣,甚至还上前推了林落的肩膀,似要把火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你们嘴巴最好放干净点,这事和我们宗主没关系。”林落呲呲咬牙,心里的愤怒愈发强烈,握剑的力度也愈来愈重。

而她体内那股难以控制的灵气似也受其影响,一直在她乱蹿乱撞。

这在给她无限力量的同时,也将那愤怒和微弱的杀意不断放大。

“没关系?他若是清清白白,一身正派,又怎会在仙门内藏匿妖怪,致使我们师兄无辜惨死,而且到现在都在包庇妖怪!”

“要我看,他就是仙门百家里最是虚伪之人,最为恶心之人。”

……

师父是林落敬如神祇的人,是她无上尊敬与崇拜的人,她决不允许别人污蔑他,亵渎他。

一言半语都不行。

她师父清风霁月,仙姿卓绝,是神明般的存在。

这些人的嘴巴太脏了,他们不配提师父。

刀剑声起,林落的剑出了鞘。

那剑带着让人无法阻挡的灵力,朝那人的胸口精准刺去。

下剑之时,林落也曾有过犹豫,自己该不该将这一剑刺下去。

但这犹豫的念头只短暂地在她脑海里出现,便被巨大的愤怒和体内的两种气体给压了下去。

那两种气体交缠在一起,似是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和胆量,带着她,引着她,使她做往日里绝不会做之事------

林落将剑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