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吵闹声一直持续了很久,容桑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铁蝉最后?趴在床头,拿藤蔓捂住她的耳朵,她这才觉得世界清净,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还?算早,太阳尚未露出?全脸,江府内下人都早起忙碌许久,增添了几分生?气。

容桑没敢直接进去昨天的房间,探出?一个头扒在门边往里望了望,确认没人了,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进门便吹进一阵风,将她右边柜子的木门吹得咔咔作?响,将这寂静的清晨吵出?了一道口子。

里面?好像有人,容桑看见一截衣角从缝隙中伸了出?来?,还?随着清风迅速晃动着。

她犹疑了一会儿,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走?到了柜门前。

睡在这儿的果然是江归晚。

他双膝并在一起,低着头,额头撑在膝盖上,耳尖被?冻得通红,细长的后?脖颈因这个动作?露出?一截,跟白玉似的。

胸口上的伤还?没好透,江归晚一手?捂着,另一手?抵在柜门上,方?便再有人来?时可以第一时间醒过来?。

但他显然睡熟了,风将柜门吹成这个样子,他岿然不动,沉浸在自己的梦乡里。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那几个妾室磨走?的,容桑环顾了房间一圈,伸手?推了他一下,打断了他大早上的美梦。

“你不要过来?!”江归晚人还?没清醒,嗓子却很响亮,他抗拒得没抬头,手?在头顶晃来?晃去,快到看不清动作?:“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还?是和我保持距离,快回去吧!”

看把孩子逼的。

容桑被?这手?吓得倒退了一步,就这么看着他发了一会儿疯,半晌又?意识到自己是安全的,停下舞动的手?,勇敢地直起了脖子。

“容,容姑娘。”刚才那番模样被?人撞见,江归晚看着有点不好意思,他唰地一下从脸红到了脖子,手?指无意识地挠着膝盖,声音如蚊呐:“你……你醒的真早。”

“江道长醒的也不晚啊。”容桑被?他那副没出?息的模样逗笑了,“起床还?顺道打了套操。”

“不是……”被?她这一笑,江归晚两手?搂住了膝盖,忍不住往柜子里缩了一点,“我被?那几个姐姐吓怕了,她们昨晚一直说要和我玩儿,我与她们一直磨到半夜,她们才终于有了困意,说什?么先饶过我一晚……”

江归晚越缩越小,最后?几乎快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我做梦都在躲,连这间房都不敢出?,只敢在这儿睡一会儿。容姑娘,你说她们是不是想吃了我啊?”

容桑乐得嘴角拉都拉不下,偏偏还?得装作?一副认真分析的样子:“你别多想,我觉得她们只是想和你玩玩罢了,怎么会吃了你呢。”

“真的吗?”江归晚猛然抬起了头,眼中光彩不比从前,头一回对她有了情绪:“那容姑娘昨晚为何不救我,我喊了你那么多声,你都不理我。”

这是委屈了?

容桑嘴角笑意收的及时,没被?江归晚看出?来?。她仔细琢磨着江归晚这句话的语气,越品越不对劲。

她晃了晃脑袋:“我怎么救你,她们又?没有恶意。再说了,你是少爷,我是个买来?的第十八房小妾,哪里能帮得到你?”

“可……”江归晚犹豫起来?,想要争执些什?么,从柜子里跳了出?来?,凑到了容桑面?前:“可你连试都不愿意试一下。”

他很不高兴:“我以为我真心待容姑娘,姑娘也会同样待我的。我对容姑娘的好并不全是因为我师尊……”

江归晚瘪着嘴角,单薄的衣裳挂在已?经足够宽阔的肩膀上,给人以安全感。

容桑鬼使神差地盯着他眼睛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好奇:“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是真的想和容姑娘做朋友。”他抬手?扯住了容桑一截袖子,身体前倾时会露出?一截锁骨,再往下是一个浅浅的伤口印。

“我真的很羡慕你,姑娘整日?无所事事,只过着自己的日?子,还?什?么都不怕。”

容桑:“……”

这是值得羡慕的点吗?

男主的未来?是注定?不会平凡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撇撇嘴,后?退一步和他拉开点距离,呼吸顺畅了许多:“你也可以什?么都不怕的。”

只要你敢,世间万物,哪样不是你的。

江归晚没体会到她的点,以为她是在劝慰自己,挠了挠头,又?摇了摇头:“我与姑娘不一样。”

他什?么都怕,怕自己想要的太多,怕自己得到的太少。

但他现在最怕的就是等这场桃会结束后?回去,他师尊会知道拜师的机会是“偷”来?的而将他扫地出?门。

他十几年只主动做了那一次违逆原则的事情,但他觉得值得。

容桑可不是来?和他闲聊的,她不想再聊,终止话题:“邱公子呢,我记得他与你一起进来?的。”

江归晚也不愿再多想,捂着胸口坐到了轮椅上,顺势答道:“邱陵进来?便自己跑了,我本来?也不强求他与我待在一起,他走?的一声不吭,我反而有些担心——”

“少爷!我来?给你送早饭了!”

远远便听院门口一声娇俏的呼喊,江归晚话被?打断,听到这声音,手?中的茶杯哐嚓落到地上,滚到了容桑脚边。

容桑现在是真的相信他被?吓傻了。

“既然江道长有客人拜访,那我就先走?了。”她捡起茶杯放到桌上,手?还?没收回便被?人狠狠抓住。

“别走?!”江归晚手?往下移,两手?将容桑的手?包在里面?,面?色潮.红:“容姑娘你别走?!”

容桑抽了好几次都抽不回,手?臂上的伤也还?没好,感受到他掌心的湿润后?,她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云芷提着食盒从屋外进来?,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绽放便收了回去。

她拉着脸看向?容桑:“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何不能在这儿?”容桑反问回去。

江归晚的虎口有层薄茧,蹭在她手?腕处让她心里有些发痒,“这是少爷分给我的院子。倒是你,是如何做到闯进别人地盘还?如此理直气壮的?”

她另一只手?拍开江归晚的手?,气定?神闲地抽回自己的,并在空中甩了甩。

“你忘了我昨天与你说的话了吗?”云芷眼中情绪时不时地变幻,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受了伤的魔修才如此难以控制自己周身气息。

“什?么话?我没有印象了。”容桑盯她看了一眼,扭头坐到了江归晚一旁的椅子上,替他将凌乱的黑发拨到耳后?,随即靠在了他怀里。

“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她笑着,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不如拿出?来?,让我和夫君一起试试?”

她语调轻柔,夫君两个字被?她咬得额外重?。

屋外有棵海棠,昨夜长出?了新?的花苞,有个下人多手?,正拿把剪刀想要把它剪掉。

江归晚心肝忽地狠狠一拧,他捏了捏耳垂,好像头一次听见了自己胸腔里那颗东西跳动的声音。

他低下头,看见容桑眼中瞳孔清亮,跟外面?广袤无垠的大雾无比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