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道长觉得,我们该走哪条路?”容桑选择性忽略掉江归晚的话,转头问起温乐游来,“我一介凡人,没有修炼过,一切还得听温道长的。”

“就你会说,”秋瑜然挡在温乐游面前,“我师兄向来聪慧,夸他的人多了,哪里需要你在这里溜须拍马!”

容桑眨着眼睛,露出些害怕的情绪来:“我只是问问,并没有旁的意思,秋姑娘缘何对我如此看不顺眼?”

“我哪里看你不顺眼,你不要瞎说!”秋瑜然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你是谁,我若是不想看见你,随便动下手就能让你飞回那穷乡僻壤去,还能让你好好站在本姑娘面前站着?”

“瑜然!你都说了些什么?”温乐游似是听不下去了,挥开她拉扯着自己袖子的手,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失望,“师尊是如此教你待人处事、滥用自己法力的吗?快和容姑娘道歉!”

“谁要和她道歉!”秋瑜然脾气上来,连温乐游的话也不想听了,“我本来也没说错,我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说她几句又如何?师兄不是说有什么事都会挡在我面前吗,那你便去替我道歉吧!”

说完她也跟不稀罕温乐游似的,随便踏上一条路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大雾中。

那是普普通通的一条路,容桑偷偷用灵识探过,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只不过每条路去的地方不一样,秋瑜然去的那条依旧是一个用灵力搭成的小镇。

温乐游见拦不住,也犹豫着探了探尽头是什么。

他本以为这一次桃夭斋的长老们也在此下了不能使用法术的禁咒,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容姑娘,江师弟,”温乐游抱歉地笑了笑,“秋师妹是我师尊独女,从小被宠坏了,就是这么个性子,也怪我平时没有好好教导她,我先给她道个歉,若有冒犯,还望两位多多包涵。”

“无妨。”容桑摇了摇头,“我倒是没什么,只是不知秋姑娘走的这条路安不安全,会不会碰到什么危险,我们还是快些跟上吧。”

“那条路没什么危险,”容桑肩上掉落些飘零的花瓣,江归晚盯了半晌,捏了捏拳头,才终于抬手想将它们拍下来:“尽头应该是个人很多的小镇,姑娘不必担心。”

肩膀处传来些些触感,容桑身体一僵,想着江归晚的身份忍不住防备起来,尽量躲得不动声色。

她保持目光直视,往那条路走了两步,跟上了秋瑜然的步伐,肩上花瓣也因她这个动作晃动了下来,“江道长如此厉害吗,竟连尽头处是什么都知道了。”

“不是,”江归晚第一次受这般称赞,涨红了脸,“不是我厉害,我修为一般,只是对灵力比较敏感,那里一大堆灵气涌动,想来人应该很多。”

容桑看了他一眼,又侧头跟走在一旁的温乐游说话:“我听说江道长不过才刚拜师,就已如此厉害,那想必温道长一定更是修为高深、出类拔萃。”

那小镇并不容易被探查到,容桑在来桃夭斋的第一天便将这里除了江归晚以外所有人的修为都摸了个底,这个年纪修为的天花板差不多就是温乐游这般。

温乐游尚且做不到的事情,江归晚十分随意地就说了出来,难免不让人生出些攀比之意。

容桑语毕,就见温乐游脸上的笑容一僵,抬眼看向江归晚的视线中带了些难以察觉的冷意:“是桑桑抬举了。放心,有我在,必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江归晚也不知是感受到了容桑的抗拒还是温乐游的敌意,他低下头沉默地摆弄起自己手里的花瓣,一言不发地跟在两人身后,本就纤弱的身子在此时显得愈加单薄。

倒像是他们两人连起伙来欺负他似的。

容桑停滞了一小会儿,收回放在身后的注意力,接着往前走。

几人的身影很快也躲进了灰蒙蒙的雾中。

第二关比第一关的时间要长,他们要在幻境内待上三天三夜,组队两人齐心协力一起找出随机掉落在幻境内的二十颗桃玉。

负责人宣布规则时并没有说一组只能拿一块桃玉,也就是说能者多得,只要运气好,结束时得了三四块也并不是件难事。

只是幻境内一共进了四十余组人,二十块桃玉本就不够分,能得一块便不错了,哪里还能奢望更多。

……

到达后,温乐游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严峻。

尽头处果然是个镇子,人声鼎沸,路边的小商小贩沿着河流柳树一直从街道的这头摆到了那头,热闹极了。

一路上走来,容桑也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今天早晨见过的。

看来这里不止他们四人,还有许多人也都机缘巧合地到了这里。

秋瑜然正在路边的一块石凳上坐着,见着温乐游明明松了口气,却仍要装作不想看见他一般,将头撇到另一边去。

温乐游压抑着的情绪却像陡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走到了秋瑜然面前,像平常那样哄了起来。

在她面前,他还是那个众人夸赞万中无一的师兄。

秋瑜然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温乐游每次只要耐下心稍微哄一哄,她便又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又拉起了温乐游的衣袖。

也不知温乐游说了什么,秋瑜然虽仍未和容桑道歉,却也态度缓和了许多,当团空气罢了。

只要秋瑜然不闹脾气,四人便跟开了挂一般,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几人便在城内坊间一下找到了三块桃玉,已经算得上颇为难得了。

其中江归晚只找到了一块,温乐游哪怕比他多,看起来也依旧不甚高兴。

奔波了一天,容桑有些心累,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凡人,有可以喊累的权利,便十分自然地露出些疲态,靠在了路边。

“容姑娘可是累了?”江归晚最先注意到她,赶忙从袖中拿出些备用的糕点和水递给了她,声音极尽温柔:“正好天也晚了,我们还是早些寻个地方休息吧。”

容桑没有答话,接过水喝下一口用眼神询问起温乐游来。

“既知道自己是个凡人,又何必到这儿来参加桃会凑这个热闹?帮不上忙不说,还得找个人专门照顾你,这不是平白拖人家后腿吗?”秋瑜然说的半分不留情面,听得温乐游再一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容桑抬手将额边掉落的散发捋到耳后,轻声开口:“我也是正好赶上了,想出来见见世面便向九宫日的仙人们求了求,我也没想过他们会应允的……”

“那我们便去镇上的客栈休息会儿吧,”温乐游突然就悟了,不再试图阻止秋瑜然和容桑之间的对话,任其发展,还诡异地与江归晚生出一股同病相怜来,“桑桑是凡人,我们也不是铁人,我方才见其他来寻桃玉的也找到地方下榻了,我们休息休息养精蓄锐也未尝不可。”

像是也意识到了自己越闹越把师兄推得远,秋瑜然说完那句话便闭上了嘴,眼不见心不烦地主动找起了客栈。

傍晚时分,城内人逐渐少了,视线开阔许多,他们十分不费力地就找到了城内唯一一家客栈。

店内只剩下了两间房,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温乐游与江归晚一间,容桑与秋瑜然一间。

秋瑜然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番劳心劳力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顿时脸色差到了极点,连温乐游布置的晚课都没做便跑回房间睡觉了。

容桑却不在意那么多,美美吃了顿晚饭,又将江归晚的糕点当饭后点心吃了个干净,整个人都怠懒了起来。

温、江两人各在屋外寻了个开阔地做晚课了,她慢悠悠回房间,尽量不使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秋瑜然睡那么早就是为了不和她打照面,她虽然吃多了,但也不会缺心眼上赶着让人家不痛快。

夜逐渐深了,屋外楼梯传来几声嘎吱响,容桑猜测是温乐游或者江归晚回来了。

她摒弃自己脑中所有思绪,正打算好好睡一觉时,便觉一股冰凉的触感自她侧脖逐渐圈住她整个脖子,有些粗糙,仔细闻,空气中还飘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是棵低级的灵木成精,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可能是她藏得太好了,不仅瞒过了桃夭斋那几个老头,现在连个小小树精都想着要来绑她。

容桑连眼睛都不打算睁,抬手便打算把它打落。

藤蔓逐渐捆住了她的全身,她指头未动,便听不远处呼吸声并不规律,秋瑜然并没睡着。

这树精动静并不小,秋瑜然明明发觉了,也知道她是个凡人,却仍当做不知道,作壁上观。

她现在若是动手,秋瑜然肯定会发现,说不定还会立刻跳起来跑到温乐游面前说这个女人果然没安好心连自己的修为都藏着掖着。

倒时又是一堆麻烦事。

容桑叹了口气,连头发丝儿都放弃了挣扎,跟条咸鱼似的在床上摊得平平的,任着这树精将自己拖走。

虽然拖走的力道有些大,但好歹姿势没有太奇怪,容桑调整了下脖子位置,勉强能睡着。

她被背出客栈时最后往屋内看了一眼。

这种时候还是应该寄希望于温乐游早点发现,免得她等下落枕。

江归晚还是算了。

她在心里安排的明明白白,抬手拍了拍树精的头,让它走慢些,然后理了理衣裳,体体面面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