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叶叶小臂上的伤势几天的时间便痊愈了,而融离胸口那处伤却久久不愈,让左叶叶都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伤到了他的肺腑。

只有融离自己清楚,这些时日来好不容易调养的身体,因为那日过度纵欲所致,身体机能再度下降,伤势愈合缓慢,日日都需要喝人参灵芝等汤药补给着。

左叶叶如今可不在乎这些补品钱了,整日待在融离的院子里亲身照顾,甜蜜欢快的神情挂在脸上,谁人一看都能知道这是浸泡在爱情的蜜罐中,情谊正浓呢。

时至九月初,陷入人间情爱的左叶叶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梦中的叶声每百年蟠桃园成熟之际,便要前去禺渊,给那位大人献上最新鲜的桃子,连蟠桃园的其他仙子姐姐们都琢磨不透天帝此举的意义所在,而叶声自揽下这个苦差事后,便每百年就要苦大仇深一次。

不因其他,只因禺渊下那条大蛇太过讨人厌。

梦境当中,叶声左手挎着一篮蟠桃再度去到了昆仑颠,同时右手还带着一个空木桶,她拿好东西飞身而下,踏在禺渊漆黑冰冷的地面上时,饶是来了这么多次,叶声仍小小的打了个哆嗦。

知道她前来,那条蛇如今连眼皮都未曾抬开。

叶声面上虽气鼓鼓,但她仍然怂巴巴的上前,跪于地上,匍匐叩首:“前辈,小仙奉命来此为您献上百年蟠桃。”

巨蛇微微睁眼,金黄色的瞳孔内微光闪烁,他目光睥睨,声音倒是依旧悦耳:“放着吧,你可以开始擦身了。”

说着巨蛇便伸展了一下蛇身,整个禺渊都颤抖了三分。

叶声忙稳住身子,心头郁结,提着木桶认命的上前。

她手上捏了一个法决,桶中立刻蓄满清澈的水,然后她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沾湿,踮起脚尖,自上而下认真的为眼前的巨蛇擦洗蛇身。

巨蛇如城墙般高大的身子盘踞了整个禺渊,每次叶声为他擦个身,都要任劳任怨耗费一年的时间,还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她稍微偷个懒都会被那条蛇发现,然后重新擦过……叶声当真欲哭无泪。

这便是曾经她初来乍到,踩了蛇身三脚后所付出的代价,每百年献蟠桃之余,便要为巨蛇擦身一次,若不然这条蛇说什么都不肯收蟠桃,她为了向天帝复命,只能应下。

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叶声甚至能将蛇身上每个鳞片的模样记下,比如匀速擦到第三个月时,会有一个比其余鳞片都大上一圈的黝黑鳞片,且那鳞片擦过后十分亮眼,宛如黑曜石一般好看。

擦洗过程中,几乎每隔三个月,蛇身上便会有一个这样的鳞片出现,叶声渐渐便以此为乐,找寻着蛇身上不一样的鳞片,不知不觉间,一年的时间也转瞬即逝。

叶声提着木桶,抹掉额间的汗渍,笑着对阖目的大蛇说道:“前辈的鳞片真好看。”

这是一句真心的夸赞,叶声对好看的事物向来没什么抵抗力,那条巨蛇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她,随后一句话没说,又闭上了漂亮的双目。

叶声语塞,没忍住小声腹诽了一句:“真是自大。”

话音刚落,巨蛇再度睁眼,金黄色的硕大瞳孔看向叶声。

叶声吓的一激灵,她可不想再擦一年蛇身,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前辈,小仙已替您擦完身,便先行离去了。”

巨蛇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追究她的言行过失,闭目沉眠。

叶声见状,抬腿便要走,但又半路停了下来。

好像因为大蛇没有刁难她,让她有了几分胆量,脑瓜急转,转过身来欢声道:“前辈,下次小仙带一株蟠桃种子来罢!”

巨蛇理都没理她,叶声摸了摸鼻子,也不觉得什么,转身飞回了天界,还觉得自己聪明极了,若是下次带着种子来,在禺渊给他种一树蟠桃,便再也不用自己前来献桃子,还劳苦的替其擦身了,简直一举多得!

梦到这里,左叶叶疲惫的醒了过来,她坐起身甩了甩手臂,又捏了捏肩膀,浑身疲累不堪,好像她真的给一条蛇擦了一年的身一般,明明是梦境,却十分真实。

左叶叶摇了摇头,伸个懒腰,都没有洗漱便去了融离的院子。

和融离用了同一盆洗脸水,左叶叶才清醒了许多,她不禁吐槽道:“蛇可真是世间最让人讨厌的生物,扰人清梦。”

融离对她突如其来的这番话表示疑惑,又道:“蛇类从不主动招惹他人,作何讨厌?”

左叶叶一幅你不懂的神情说道:“那你是没见过那些讨厌的蛇,十分自大,有半点不顺遂他的意思都要恐吓于人。”

融离似懂非懂,而后说道:“它们地盘领域很强,许是侵犯了它们的领地,才会招致祸端。”

左叶叶一愣,挠了挠头,是吗?所以是因为她在梦里总是闯入那条巨蛇的领地,打搅了对方?可这也不是她自愿的啊……

左叶叶越想头越疼,干脆抛开这些虚无缥缈的梦境,陪着融离用了早膳,又将他按在了床榻上,好一番叮嘱:“你在府里好好养伤,这些时日便不要出门了。”

融离自然配合,毕竟对他来说调养好身体大于一切。

左叶叶趁机摸了摸融离的手,还偷亲了他一口,才美滋滋的出门去了春风楼。

她激动兴奋的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跟醉薇说了,虽然合欢散不是她自愿用的,但总归结果是好的,融离总算接纳了她。

醉薇挥着摇扇,笑语吟吟:“不用你说,便看你这幅甚是甜蜜的样子,姐姐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左叶叶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还给醉薇倒了杯茶水:“若不是薇姐姐教得好,我哪里会懂这般多,如今我都能光明正大的跟融美人揩油了,他竟半点不愿都没有。”

醉薇接过茶杯,摇扇轻拍了一下左叶叶的脑袋,无奈道:“傻丫头,行男女之事吃亏的是你知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不愿的,你待他如此好,时时捧着供着,若他还不愿和你亲近,姐姐我都要上门去替你清理门户。”

“诶别别别。”左叶叶赶忙摆手道:“我和融离现下感情好的很,我可十分高兴呢,一点不觉得亏。”

醉薇一幅不争气的神情看着她,喝了口茶水道:“你呀,太过纯情,姐姐只盼这融离是个有心的,能念着你如今待他的好。”

左叶叶嘿嘿傻笑:“念着的念着的。”

说完自己的事,左叶叶又忙问道:“薇姐姐,你和那荣少爷如何了?”

提及此事,醉薇神色都变了几分,她捏紧茶杯:“今晚你便等着看好戏吧。”

酉时刚过,醉薇便脱掉那身淡紫色抹胸开叉衣裙,换了一袭淡雅的常服,又将平日里慵懒披散的长发挽起,梳了个漂亮的发髻,卸掉面上的浓妆厚脂,顿时整个人的气质都转变了,柔顺低敛的模样如同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哪里还有半点饱经风霜红尘女子的模样。

连左叶叶都看呆了眼:“薇姐姐,我都有些不敢认你了。”

醉薇得意一笑:“要的便是这效果。”

说着她拉开一个抽屉,里面都是一些叠好的信纸,还有几样玉佩等信物,醉薇全部拿出,揣在怀里,志在必得的说道:“走罢,活捉狗男女。”

左叶叶一脸懵的跟着醉薇出了春风楼,随着她的步伐,竟然走到了自家的左记酒楼门前。

酒楼的徐管事见到左叶叶,赶紧前来迎接,左叶叶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别过来打草惊蛇。

徐管事有些莫名的看着,待他看到醉薇的时候,险些惊掉了下巴,不敢相信那青楼女子也会作正经人的装扮。

而酒楼的二层,荣少爷正在陪同一红衣女子用饭,二人举止亲昵,左叶叶定睛一瞧,那女子正是七夕之夜她所看到的人。左叶叶便随着醉薇上了楼,稍远的站在后方看着。

醉薇自打一进了酒楼,就入戏了。

那副无辜受伤的神情拿捏的十分到位,甚至在二楼的楼梯口处,便双眼微红,蓄满了泪意,她亦步亦趋的缓缓走到荣少爷面前,待那荣少爷抬眼看见她,醉薇瞬间无声的落了两行清泪。

“荣郎,你为何要骗我?”

这一声荣郎,让荣少爷心肝颤了几颤,眼神中顿时慌乱起来。

那红衣女子也看到了醉薇,她十分不解道:“你是谁?”

醉薇轻轻摇头:“我只是一青楼女子罢了,是我不配,不该对情爱一事抱有幻想,这颗真心如今任人践踏,只怪我咎由自取,识人不清。”

说着醉薇便拿出那些情诗的信件和几样信物,她放置在荣少爷面前,抬手擦掉泪水,微微一笑:“荣郎,不论如何,我对你曾情深所往,从今往后,我们便就此别过,两不相见罢。”

那一抹凄凉的笑让荣少爷陡然心跳加速,他何时见过醉薇这幅清纯又用情至深的模样,与她平日里在青楼内洒脱的形象大相径庭,但也着实戳进了荣少爷的心窝,明明知道自己欺骗了她,却依然深爱,美人因爱落泪,他怎会不心疼?

“薇儿你听我说——”

“好你个负心汉!”此时红衣女子站起身来,她已经看过桌上的那些情诗和信物,脸色青紫一片,义愤填膺道:“哪怕她是一介青楼女子,你也不当辜负于她,与人许过海誓山盟还来招惹于我,朝三暮四,不知廉耻!”

说着女子将那些东西都扔到了荣少爷呆滞的脸上,气愤难当的走了。

醉薇见状,也暗中给了左叶叶一个神色,然后转身装作悲痛欲绝的样子离去。

荣少爷当然起身就要追,他真是爱极了醉薇这幅纯洁无暇一往情深的样子了,原本对她已经厌倦,现下那滚烫的爱意由心底再度蠢蠢欲动。

但他刚追到门口,徐管事便拦住了他,一双狐狸眼眯起:“荣少爷,饭钱还没结呢。”

那荣少爷立即结账,可便这一会的功夫,醉薇早就跑的没影了。

醉薇带着左叶叶跑到一处隐蔽的巷尾,二人对视一眼,便捧腹大笑,左叶叶笑的泪花都出来了,她连连称赞:“不愧是我薇姐姐,方才荣少爷惊诧的表情,看你的眼神都冒光了。”

醉薇靠着墙也笑道:“狗男人还想耍我,从今往后,便只有他念着我的份儿,我让他再也见不到摸不着,待他娶了别人但只要想起我,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心痒难耐悔不当初。”

左叶叶闻言却有些不懂:“他为什么娶了别人还要念着你?”

醉薇神秘一笑:“那自然是因为,喜欢的得不到,而得不到的,便永远坠于心头啊。”

左叶叶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她一个小仙是真的钦佩了。

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醉薇侧首低垂,方才说笑的面容,也隐隐闪过一抹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