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女孩盯着契约纸上暗淡的名字片刻,又俯身往山下瞧,面上尽是悲伤。

不过很快,她收拾好自己情绪,将?契约纸收起,对卿八道:“C级及以上世界,便是这般处处隐藏规则,需要自己去发现。那白雾,便是其中一条规则。”

“它出现得古怪,不知是触发了?什么?。”

卿八没答这个问题,转身道:“走吧,快下雨了。”

到大河处,卿八先踩着细链过河,到了河对岸,秘银幻化成绳索栓到九红腰际,之后卿八一用力,如放风筝般将九红扯了过来。

河面水猴子纷纷跃起,发现没法触碰到九红后,不得不落回水面,重新潜伏起来,顿时河面一片风平浪静。

九红还是第一次这般轻松过河,忽而理?解有些闯关者为何爱抱大-腿了,实在是太轻松太爽了。

当然,这个念头她只在心底想想,她更坚信,自己实力?强大,才是立足根本。

谁能保证,自己每个世界都抱到大-腿?

她快步跟上卿八。

竹树林内,小鹿如坚守岗位的天气预报员,风雨无阻的站在小路上。

瞧见卿八和九红,它提醒道:“要下?雨了,你们快回寺庙吧。”

卿八和九红道声谢,穿过竹树林,回到寺庙。

和?九红一队的闯关者围住九红,问:“阳晖呢?”

九红眼眶一红,道:“没了。”

“怎么没的?”

“被白雾杀死的。”九红将她一路经历详尽地说了?一遍,道,“总之,之后大家小心些。”

九红说自己经历以及发现时,不仅仅是自己队友在听,其他闯关者也聚在附近驻足,听到九红说是卿八救了?她,忍不住去瞧卿八。

卿八袖手站在一旁,正仰头望着佛祖,佛祖嘴角含笑,眸子半垂,给?人一种慈悲怜悯、宝相庄严的圣洁感,望着祂,像是沐浴在母亲的宠溺下,全身都感觉柔软起来。

像是佛祖无所?不容,无论你是善良、罪恶、撒娇、冷淡,是自私冷漠还是正人圣贤,祂都会接纳你,你可以在他的领域内,为所欲为。

谁不喜欢没有束缚为所欲为?谁不喜欢发自本心做事?谁不想被人完全接纳,连带着自己的所?有阴暗与负面?

祂和?卿八对上视线,仿若在含笑问,“孩子,你想做什么??我都能帮你实现。”

卿八定定地瞧了片刻,克制地收回视线。

然而她心底仿若有股力量不断催她,问她想要什么??

卿八背手,望向其他闯关者,问:“你们后来,又有谁上了?香,拜了?佛,许了愿?”

没人愿意承认。

像是承认默默许愿,便低旁人一等般,又或者面子挂不住,像是要承认自己无能,才会求佛拜神。

短发女孩眸光微凝,道:“从进寺庙,拜过佛许过愿的,都站出来。”

卿八是独行侠,其他闯关者不求着她,所?以还会带着私心,但短发女孩是统领者,又是大公会之人,这些闯关者不愿得罪,只能站了?出来。

让短发女孩惊怒的是,二十七人里,有二十个人站了?出来,连她队伍里,都有三人拜了?佛。

卿八道:“只拜佛未许愿的站左边,许了愿的站右边。”

“那又拜了?佛又许了愿的,和?许了愿没拜佛的呢?”

“都站右边。”

很快,二十人分为两队站着,其中只拜佛未许愿的只有五人,他们拜佛是以前便有逢庙必拜的习惯,这些人里未必都是佛教徒,只是比较迷信,看见道观寺庙土地神,都会拜拜。

而另外十五人,全许了?愿。

瞧见有这么?多人许了?愿,其他人都微微吃惊,被他们看着的十五人,面色露出羞赧之色。其中一名年轻人被他们吃惊的视线瞧得恼火,道:“许愿怎么了??谁不许愿?”

“什么?都没弄明白,你也敢许愿?”这个年轻人也是九红队里的,她忍不住骂道,“忘了?D级世界我们遇见的邪神吗?”

年轻人道:“那邪神一眼看过去,就感觉不舒服,哪怕祂雕像再怎么圣洁,我们看着的时候都感觉不太舒服,可是你看佛祖,你有那种不舒服感觉吗?”

“反正我看到佛祖,只感觉到威严端详,庄重肃穆,像是广袤天地,又像是海纳百川。还要这些大师,他们给我的气息也很正,念出的梵音也有清心效果,若是邪祟,绝不会可能有这么?清正的气息。”

九红忍不住抬头望向佛祖,佛祖含笑望着九红,包容而慈悲,九红感觉自己好似重新回到母亲怀里,想翻个身打个滚,想述说自己最心底的渴望。

“我——”

她嘴刚张开?,卿八手拍上九红的肩。

九红被卿八一拍,从那种极致放松的情况中抽回神。她想起刚才那种状况,心底阵阵后怕,差一点,她也许愿了。

这个佛祖,没有邪气,但比她遇见的邪神更邪门,更为蛊惑。

她不敢再看佛祖,而是望向身后的人,道:“你们真没许愿?”

她都差点没能把持住心神,这些人也能挣脱那股诱-惑?

“没有,没有,我不信佛。”

因为不信佛,也没专注地盯着佛像看,只瞥上一眼两眼,所?以没受佛像蛊惑,不过却也觉得佛像十分顺眼。

九红松了口气,望向卿八,道:“卿小姐,许愿不会有事吧?”

“不好说。”卿八开口,“目前线索太少,这个世界的规则,我也没摸索完全。”

说话间,大雨忽地落了下?来,豆大的雨滴打在树叶和青石板上,发出“啪-啪-啪”的有节奏的声响。

卿八望向门外,门外有一青年和尚和?小沙弥站在院里,仰头望向天空,之后,盘腿坐在青石板上,沐浴着雨念经。

九红道:“雨对npc没影响。”

卿八看了?片刻,道:“我回房吃午饭了。”

九红扭头望向卿八,道:“你不查娑婆树了??”

卿八道:“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说着,她走出佛堂,从东厢房侧边踏着台阶走向二楼。

有闯关者不满,“就算她是独行侠,也不比将?自私和?苟的风格发挥到极致吧。什么?都不做,等着躺赢?”

九红道:“她敢当独行侠,自然有真本事,她有她的计较和?计划。”

“好了,不说她了?,现在我们找娑婆树的线索。”九红道,“娑婆,是佛教用语,娑婆树和?佛教有关,我们去问这些和?尚,有关娑婆树的信息。”

卿八回到房间,先将?谈鹤鸣提前做好的饭菜加热,之后再开?吃。

吃完饭,卿八才重新下楼,前往后院。

后院,闯关者几人一组,正在和室内和?尚交谈。

卿八没有理?会他们,再次寻上净云,问:“小师父,你多大了?”

“十三了?。”净云开?口。

“从小就生活在寺里?”

“是,我是被住持捡回来的。”

“那你还记得,以前长在你们后院的娑婆树么??”

净云望向卿八,眼底闪过讶异,“你怎么知道这事?娑婆树失踪很久了?。”

“我是为娑婆树来的。”卿八开口,“传说娑婆树可助人悟道,为寺庙一宝,我闻名已久,特来一见。但是,来到寺庙后,我没发现娑婆树踪迹,才想着问你一问。”

“娑婆树失踪很久了?,那它是怎么失踪的?又是什么?还是失踪的?”

“娑婆树是在我十三岁时失踪的。”小沙弥开口,“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失踪的,就某一天,娑婆树忽然就失踪了?。”

“十三岁?”卿八望向他,道,“若是你十三岁失踪,应该没多久?”

小沙弥道:“你听错了?,是三岁,不是十三岁。”

“三岁,失踪十年了,确实有些久。”

小沙弥点头,道:“娑婆树确实能助人悟道,但是娑婆树不适合普通人。娑婆世界,众生皆苦,贪嗔怨怒,生老病死,愁苦于心。”

“娑婆树既已娑婆为称,能让人普通人体悟人生八苦十恶,意志不坚定者,不仅悟不了?道,只会患上抑郁。”

“这婆娑树,是为让你们体悟四谛之苦谛么??”

“是。”小沙弥仰头望向卿八,道,“女菩萨对佛理?也感兴趣?”

“略涉皮毛。”卿八笑道,“那小师父很厉害哦,从小在婆娑树下?长大,意志肯定很坚定。”

小沙弥被夸得脸颊微红,道:“不及佛子多矣。”

“佛子?”卿八道,“我没见过比你更具有禅心的小师父。”

小沙弥正色道:“女菩萨未见佛子,如何能片面下结论?”

卿八瞧向小沙弥,心道,原来是佛子拥趸。

她道:“是,我未见佛子,确实有失偏颇。”

小沙弥面色稍霁。

卿八又道:“外边竹树林里的小鹿,常来寺里聆听佛音吗?”

小沙弥道:“以前常来,竹树林里的小鹿,桃花林的桃树,大河里的水猴子,白雾里的冰丝虫,以前都会来庙里聆听梵音。”

“不过,自从娑婆树失踪后,它们再也没来了。”

卿八眨眨眼,小鹿、水猴子和?冰丝虫她都已见过,只有桃树没有。

不过,水猴子和?冰丝虫,和?小鹿一样天生开?智的吗?

“所?以,一切怪异,是从娑婆树失踪而起?”卿八问。

小沙弥点头,又劝道:“你若是为求道,不妨与佛子论道,佛子熟读经书,博源广识,肯定能给你启发。”

“那佛子呢?”卿八问。

“佛子在闭关参悟佛理?。”

“那他什么?时候出关?”

“三天后。”

“行?,那我等三天,向佛子讨教。”

“佛子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那我期待着。”卿八又问,“娑婆树,失踪前活了多久?开?智了吗?”

“有几千年历史了吧。”小沙弥开口,“我不知道开?没开智,我从没听它说过话。不过,传说佛祖于娑婆树下?悟出‘娑婆众生’,得证佛果,创立佛道。”

“而娑婆树受佛祖道意蕴养,由此开?智,不过娑婆沉-沦十恶八苦,无法超脱,终不得佛果,以至于昏昏沉沉,不得佛位。而娑婆树一族,也未能生而开?智,成为独立一族。”

“所?以,娑婆树开?没开智我不知道,但娑婆树,有机会开?智的。”

卿八得到想要的消息,和?小沙弥道谢,之后转身离开?。

晚六点,寺里和?尚开?始做晚课,而外边天色,也渐渐拉下?夜色帷幕,而佛堂内部,淡黄色的烛光亮起,映照一室。

是时天上无日月,夜色笼罩大地,寺庙内唯有佛堂内部烛光摇曳。

烛光淡黄,梵音渺渺,白日圣洁肃穆的佛堂,泛出些许寒凉与阴森之意。

卿八倚在走廊上,目送早课结束的和?尚前往后院,其他闯关者回到二楼,一一进?入房间。

九红走向卿八,道:“卿小姐,你有什么?发现?”

卿八望向九红,问:“你们呢,一下?午查出了什么??”

九红没有隐瞒,将?自己发现的消息整合,全部说与卿八听。

卿八道:“差不多。不过娑婆树失踪得蹊跷,你们明天可以去找小鹿、水猴子、冰丝虫和桃花问问有关娑婆树消息。”

九红点头,道:“好。”

“晚上别睡熟了?,或许会出事。”

九红吃惊,“会出什么?事?”

卿八转身回到房间,道:“那我不知道了?,你仔细留意着便是。”

她将门关上,取出晚饭加热,吃完后盘腿走在床-上开?始修炼。

半夜,钟声准时而响。

卿八破门而出,跃上房顶,视线望向大钟方向,等了?片刻,也没瞧见有人。

卿八如猫般在屋顶上跳跃,来到佛堂顶部,视线落到后院,后院内,院中和?走廊都没有人,而卿八,也没听到房门开合声。

她视线再次望向亭下大钟,莫不是大钟自响?

她等了?片刻,跳回东厢房房顶,之后一个翻身,来到走廊上,回到自己房间。

她坐回床-上,正欲继续修炼,忽而睁眼。

她的生命力,在不断流失。

生命力流失的速度其实很慢,像是水龙头滴水般,若不查探,根本发现不了?,不过她契约了对生命力十分敏锐的仙灵芝,瞬间让她发现了?。

她垂眸不解,自己既没许愿,又没拜佛,应未与人物签订契约才对,为何她的生命力也会流失?

她将自己从入寺庙开?始回想,恍然。

她说,有无客房?

她提了要求,这也算是心愿,而寺庙满足她的心愿,所?以现在来收取报酬了。

她尚且如此,那些向佛许愿了的?

卿八起身,走出门外,一脚踢开旁边屋子。

客房所有格局都一样,房门之后是四方桌,四方桌后是床。

卿八踢开?大门,视线越过四方桌落到床-上,床-上躺着一名皮包骨的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