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鹤鸣偏头瞧向她,道:“你挺矛盾的,要么别救人,救人怎么还留一手?不怕你留的那手被人发现,救命之恩成仇了?”

卿八道:“我救人又不是为着对方恩情,只是我自己想救而已。留一手,也是为我自己,若对方惹到我,我能及时报复回去。”

“被救的人,是感激还是仇恨,与我有关吗?”

谈鹤鸣拍手大笑,“说得对,我辈快意恩仇,旁人感激与仇恨,确实与我们无关。”

相较上一次两人上来,雪山上寒气要更重,风刮的雪下的,强度也大了很多。

卿八递给?谈鹤鸣一个护目镜和大棉帽,道:“带着。”

谈鹤鸣接过,对大棉帽翻来覆去地瞧,眼底尽是嫌弃,“好丑。”

“但是保暖。”

卿八已经将护目镜和大棉帽给戴上了,护目镜和大棉帽都大大的,衬得她一张脸特别小,脸上露在外的皮肤不多,耳朵眼睛额头被被遮住,只两颊和雪一样白。

谈鹤鸣视线在卿八脸上逡巡片刻,不情?不愿承认道:“也没那么丑。”

他学着卿八,将护目镜戴上,又把棉帽的两只耳朵拉下来系在下巴上,双手交叉着套在袖子里,道:“走吧。”

卿八悄悄的露出个浅淡的笑。

现在的谈鹤鸣,好像大冬天在街上遛弯的老?大爷。

谈鹤鸣敏锐地扭头,问:“你在笑我?”

“没有。”卿八扯平嘴角,转移话题道,“你在闯关世界,是怎么获得npc赠送的道具的?”

看他样子,也不像是会帮助人的。

谈鹤鸣道:“唔,应该是保护费吧?”

谈鹤鸣不太确定地开口,“我将冒犯了我的人给杀了,之后就有npc送东西给我,可能感谢我替他们杀了恶霸?”

卿八:“……”

明白了。

山上冷风呼啦啦的刮,吹到脸上似刀子般生疼,而寒意也似无孔不入的针,顺着肌肤腠理入肉三?寸。

卿八已经画了羽绒服和挡风衣披在身上,对谈鹤鸣道:“这寒意,越来越重了。”

谈鹤鸣双目湛湛,道:“说明宝物等级很高。”

才能让他们也感觉到冷。

“脚快没知觉了。”谈鹤鸣动动脚,对雪山上边的宝物愈发期待。

“让你穿大棉靴,你不穿,活该!”卿八开口。

谈鹤鸣再?次嫌弃地开口,“丑。”

卿八不再?理会他。

两人爬了两天,经过一座又一座山脉,终于在四天时,来到寒江所在的那座山,也是整个雪山最高的那片山。

这片山高-耸入云,山上白雪和天上白云几乎融于一体,分不清看到的如云软般的白,到底是雪还是云。

卿八没有急着上山,而是取出厨房,道:“先吃顿暖暖的饭。”

“好。”谈鹤鸣没有拒绝,积极地走近厨房,开始处理饭菜。

要说谈鹤鸣为什么这么积极,还是和这极端严寒环境有关。

厨房虽然不抗寒,但是有无限煤气在,自来水滚烫滚烫的,炒菜的火也能一直燃烧着,这两样,在严寒环境下,都能散出续命的温暖与热量。

卿八跟着蹿进厨房,手伸到自来水下用热水冲洗,喟叹出声,“都说生活类道具无用,但我觉得,生活类道具,能救命。”

像现在,若不是她买了无限厨房,并将无限煤气和水给装上了,哪能在这么冷的地方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并用自来水暖手。

谈鹤鸣手也伸在水龙头下边,用热水温暖手,道:“待会儿吃火锅。”

“好。”

吃火锅不用特意弄,就将肉和菜都洗干净,又将火锅料理丢到锅里烧开,之后便可以开吃,因此两人暖了手后没多久,便开始动筷。

围着燃气灶吃了顿烫呼呼热辣辣的火锅,全身温度又重新上来后,卿八收起厨房道具,道:“走了,希望宝物不会让我们失望。”

她没有呵气暖手,她嘴里的气,比她的手还要冰冷,要不是口腔里还有些许热气,连口水都会被这寒意冻结住。

“不会的。”谈鹤鸣很自信地开口,“根据我多年寻宝经验,这宝物等级,至少是六级以上。”

谈鹤鸣与卿八不是一个世界,他嘴中说的六级,卿八无法换算,但仅凭这寒意,便知道品质差不到哪里去。

因此,她心底也充满期待。

两人似飞鸟般,垂直往上,期间只偶尔脚踩积雪借力,轻飘飘地像是没有重量。

飘雪鹅毛而落,很快,雪地上那浅浅的浅坑又被新雪覆盖,像是从没有人到来过。

越靠近寒江越冷,行到半山腰,两人又躲进厨房道具里,用自来水暖手,之后卿八画了高脚凳和脚盆,放热水准备泡脚。

因为厨房不抗寒,热水落到脚盆里,很轻易热气就会散掉,不过靠近水龙头的那段水,热意还是很明显。卿八便在脚盆下边垫个东西,脚盆凑近水龙头,之后将脚伸了进?去。

谈鹤鸣再?次露出嫌弃的表情,隐隐还有些崩溃,“水龙头还要洗菜的,你脚靠得这么近,脏不脏啊?”

卿八道:“又没碰到水龙头,水龙头还是清清白白的。而且,我脚又不脏,香香的,比菜还干净,给?你看。”

卿八右脚从脚盆里伸出,凑向谈鹤鸣。

谈鹤鸣还没来得及拒绝,便先看到一双莹白的玉足凑到眼前,玉足不大,他巴掌便能握住,秀气小巧,好似能供人放到掌中把玩。

玉足上边带着水滴,水滴沿着脚背滑落,莫名地像是水晶般晶莹,好似眼前这只足不是生在人身上的,而是一样被人精心雕刻出来的完美艺术品。

不过谈鹤鸣知道不是艺术品,因为天气太过寒冷,玉足上的水滴滑落两下,便直接冻成冰花,在玉足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剔透的痕迹。

更显得这只玉足天工偏爱,完美无瑕。

谈鹤鸣下意识屏住呼吸,之前的怒气也像是凝滞住,停在胸口犹如冰封,他盯着那只脚看了看,一时间有些目眩神移。

好像,有点好看。

这时,那双玉足因为寒冷,指甲盖圆润漂亮的大脚指和食脚指动了动,又快速收了回去。

谈鹤鸣怅然若失,心底泛起些许意犹未尽。

察觉到这个念头,谈鹤鸣身形一僵,他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那是脚,那么脏?

可是白得发光,好像不脏?

哪里不脏了,又脏又臭!

最后还是脏和臭占上风,谈鹤鸣怒道:“你这只脚,确实比猪蹄要干净点,但是猪蹄能吃,它能吃吗?能吃吗?”

食材再?脏,洗干净就不脏了,但她一双脚再?干净,不能吃也显得脏。

一被“脏”字刷屏,谈鹤鸣之前被勾起的些许旖-旎心思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满脑子只有她脚好脏,怎么能靠水龙头那么近?下次做菜怎么办?岂不是吃了她的脚气?

不行不能想了,再?想胃都要翻起来了。

谈鹤鸣面色实在难看,卿八只能乖乖地停止泡脚,并穿好鞋子。

见卿八的脚放过水龙头,谈鹤鸣面色总算好看一点,他默不作声地走到水龙头身边,用手反反复复地擦洗水龙头。

卿八耸耸肩。

泡完脚后双脚暖和得一比,很是舒服,她本来还想邀请谈鹤鸣一并泡脚的,但谈鹤鸣这么抗拒,她只能将邀请咽回去。

在厨房里暖和片刻,两人继续往上爬。

不过没爬多远,两道攻击从雪地里发出,同时攻向卿八和谈鹤鸣。

卿八和谈鹤鸣往上飞的身形一顿,往旁一个翻身,躲过攻击,踩在雪地上。

那两道攻击落到雪面,积雪好似被激光割裂,沿着山面往下滑落,像是忽然山体滑梯,山面出现断层。

卿八和谈鹤鸣瞥一眼那往下落到冰雪层,又望向攻击发出的地方,不约而同双脚连动,往那处疾驰而去。

不多会儿,又是两道攻击出现,卿八和谈鹤鸣偏头躲过,和发出攻击的男人隔空相望。

那人大概三?十多岁,穿着单薄的风衣和西裤,一头白发和飘雪一色,像是雪锻般华美。

一方衣裳轻薄风度翩翩,一方裹得严严实实犹如滚球,形成鲜明对比。

谈鹤鸣瞥了男人单薄的衣服一眼,对卿八道:“我就说不裹大棉衣,你偏说大雪天的不穿棉衣,是傻孢子。”

他下巴指指那男人,道:“你看他,只看穿着,咱俩就输了。”

卿八摸摸下巴,问:“你就看到这点?”

“不然呢?”

“底下那些通天境都很笃定地说,雪山没人登上过来过,但你看,这不是人,是什么?”卿八开口。

谈鹤鸣道:“他们实力低,有人上来了,他们也不知道,有什?么意外的。”

“一百三十六代圣皇帝,当年应该爬到了这里,但他下山后,却丝毫不提遇见这人的事,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谈鹤鸣低声问。

“说明他,那个圣皇帝惹不起啊。”

谈鹤鸣问:“怎么就不能是,那个圣皇帝之后上来的人呢?”

卿八道,“你看他是一头白发,说明他也是叶家的皇帝,皇帝的行踪,都是有记载的。如果是一百三十六代后边的皇帝,不可能没记载,但事实就是,没记载,他上来,没人知道。”

“他是叶瑜山!”卿八笃定地开口,“他又回到这儿来了。”

“可是两万年,他能活那么久?”谈鹤鸣有些不信。

“在低温环境下,人类细胞的运行速度会变缓,各项机能相应得变慢,理论上,他能活得很久。”

“什?么?”谈鹤鸣开口,“你在说什?么?”

卿八换个说法,“就跟用玉保存灵草一样的,玉能减缓灵草灵气消散速度,同理,在低温环境下,能减缓人类死亡速度。”

谈鹤鸣凝眉,道:“我觉得这不对。那样的话冰灵根岂不是比火灵根修士活得更久?但事实是,同境界冰灵根和火灵根修士,寿笀一样长。”

卿八:“……”

您真是逻辑鬼才。

“反正,低武世界的科学,就是这样的。”卿八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不解释了,“不信,我喊一声。”

她抬眸,扬声喊道:“叶瑜山!”

风衣男人眸光一凝,道:“你认识我?”

瞧见这两人,他本来想出声赶走,但他俩见到他后,就跟两只小鸡崽似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的教养告诉他,打断别人说话不礼貌,因此他耐心地站在一旁,等着两人说完话。

此时见卿八喝破他的身份,叶瑜山不禁握紧兵器,望着卿八和谈鹤鸣视线,颇为不善。

谈鹤鸣眼含诧异,还真活了两万岁啊。

他上下打量风衣男人,低声问:“能打赢吗?”

他还没两万岁呢,对方靠时间,都能熬出不弱于他们的实力。

卿八道:“不打打,怎么知道能不能打过?”

叶瑜山见两人又凑在一起,不由得再?次凝眉。

耐心等候片刻,见两人望着他没有说话,他扬声道:“雪山圣地,凡人禁止上前。”

卿八道:“你以什么身份守在这里?神叛者?”

叶瑜山身形绷紧,苍蓝色的瞳孔张大,淡得几乎没有血色的唇颤抖着想要发生,许久却未曾发出任何声音。

他用力一咬下唇,哑声道:“我不是。”

“怎么不是?”卿八开口,“你联合月昭,背叛夜神和雪神,害得夜神濒死。雪神为救夜神,以自身为祭。你害死了对你恩重如山的神明。”

谈鹤鸣望向卿八,眼底尽是好奇。

不是说叶家一个说法,霍家一个说法,月女一个说法,其他银发世家一个说法,当初真相扑朔迷离吗,怎么忽然这么笃定了?

叶瑜山身形绷紧,好似一张拉满的弓,像是不堪重负。

他攥紧双手,低下头,道:“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想害死夜神或者雪神,我只是,想留住他俩。”

他只是想留住他们,不想他们回到雪山,再?也见不到。

“但事实便是这样,夜神雪神,一死一伤。”卿八开口,“不管你初心是什么,你的行为,就是背叛。”

叶瑜山双肩缩起,微微蜷缩,“不是的,我没有。”

卿八一拉谈鹤鸣,道:“走。”

他俩刚动,缩起身子的叶瑜山跟着跃动,一张脸冷酷,但又坚定,“不许上雪山,下去!”

卿八和谈鹤鸣同时出手攻击,同时卿八以话扰乱叶瑜山心神,“你这么拦着我们,是你想独占夜神和雪神的宝物?”

叶瑜山怒道:“不是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怎么会?”

他怎么敢有这么大逆不道的念头?

“既然不是,你干嘛拦着我们?”卿八开口。

“神明长眠之地,不能容人打扰。”叶瑜山坚定道。

“你这是在赎罪?”卿八道,“因为做错了事,不敢去见夜神和雪神尸体,干脆替他们守墓?”

叶瑜山没答,显然被卿八说中心事。

他确实因为愧疚,才过来守墓,不愿人类打扰神明安宁。

“啧,夜神和雪神若有意识,肯定不愿让背叛者守墓。”卿八继续刺激着他,“你脸倒是大,自顾自地背叛,自顾自地赎罪,你问过夜神和雪神了么?”

叶瑜山面色越来越难看,但他攻击不减。

他坚定道:“神明安眠之地,不容打扰!”

“你说得倒是好听,谁知道你心里面怎么想?是不是打着这个幌子,想要独占神明宝物?毕竟,寒江水那么神奇,谁不想独占?”

“不要说了!”叶瑜山攻击失去分寸,毫无章法,只顾着发泄自己怒气,“我不会,我不会!你下去,下去,不许踏足雪山,滚!”

卿八和谈鹤鸣对视一眼,一戟一刀,同时攻向叶瑜山双肩,像打地鼠般将他半截身子打进?雪里,又再?一敲头顶,整个叶瑜山都埋进?雪里。

趁机,两人继续上去,这时,旁边又闪来两道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