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脸鬼听到这问,身上阴气又有暴走之势,下边顾家人感应到这股阴气,瑟瑟发抖。

而处于阴气笼罩中心的卿八却仿若无所觉,她直视施氏,不闪不避。

无脸鬼身上的阴气凝成无数爪爪,围在卿八身侧,像章鱼触手跃跃欲试。

不过,那阴气凝成的爪爪还没触碰到卿八,便被卿八身上的真气绞碎,这一试探,让无脸鬼又冷静了下来。

她冷笑道:“我有哪对不起他?我上奉婆母,对他温柔小意,屈身讨他欢喜!我身为施家小姐,家世并不比他顾家差,我这样的身份,又是宗妇,根本不必在他面前低一头,若不是看重他,我又何必委屈自己?”

“哈?”施氏身上阴气愈发汹涌翻滚,“我这般小意讨好,他便是这般对我的?贴加官!”

“哈!贴加官!”施氏开口,“我为宗妇期间,既未犯国法,又未犯家法,我上对得起上辈,中对得起他和同辈,下对得起顾家小辈,他赐我贴加官!”

“我恨啊,我恨不得吞他精血,噬他神魂,让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她手一挥,下边顾家人全都飞了出去。

“你说,”没有五官的面孔望向卿八,道,“我该不该恨?”

“该!”卿八开口。

施氏扭头,望向外边顾家人,阴恻恻地开口:“我要让他顾游之一脉互相残杀,我要让他顾游之断子绝孙。”

卿八道:“你既然未曾对不起他过,他对你这般下狠手的原因,你有没有想过?”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少年夫妻老来伴’,就算男人一生能拥有多?个女人,原配于他们的意义都是不同的。按理说,他如何对你无感情,也不至于这般对你。”

“还?能因为什么?”无脸鬼冷笑,话里尽是悲哀与凉意,“为向新妇投诚,告诉新妇,他于我并无感情。”

“新妇是皇室之人,她的父亲,未来还有可能登上皇位,攀上这样的人家,牺牲一个我,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用这种方法投诚,不怕新妇觉得他可怕吗?”卿八开口,“对枕边人能下这等狠手,显然没多?少良心,她不怕嫁了只中山狼?”

无脸鬼摇头,道:“卿侦探,那个时候的小姐,是没你们看得清醒的。大多数小姐,视线都只着眼于丈夫身上,丈夫对她越看重,她就越腰杆挺直。”

“那新妇面对顾游之这一举动,不仅不会害怕,只会觉得顾游之爱她,爱她爱到愿意这般辱杀原配。”

“那个时候,原配天然压继室一头,继室在原配面前,执妾室礼,她身为皇家金枝,又岂愿受这侮辱?”

“按理说,休离或者和离是最好的解决方式,然我施家也是勋贵世家,不能随意欺辱,所以顾家不能休离我,而顾家又有‘只有丧偶没有和离’规定,和离也不成。”

“我唯有一死,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我死得轻了,又占据原配一位,皇家郡主又如何甘心?所以顾游之以此投诚,告诉她,名义上我是原配,但他心底,她才是他的原配。”

卿八:“……”

逻辑融洽了,就不能多想想阴谋吗?

卿八提示性的问:“你生辰,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施氏道:“你怎么知道我生辰特殊?”

她换了个姿势,傲然道:“我是天元一气好命格,乙酉年乙酉月乙酉日乙酉时,天生主贵。这样的好命格,按理来说应该送进宫里去,搏一搏前程的,但我家人舍不得我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厮杀,更舍不得我受委屈,挑来挑去,替我挑了清贵不纳妾的顾家。”

施氏冷笑,“早知顾家是这么个玩意儿,还?不如当初去宫里,也好过这般屈辱的死去。”

“‘重重乙酉喜相连’,确实是一生荣贵不已的好命格。”卿八应了一句,又问,“顾游之准备杀你前,有没有什么反常行为?”

施氏也不是真的傻子,将卿八的发问从头顺到尾,也便知道,卿八之前问她有没有做过对不起顾游之的事,并非是质问她,或者不相信她,而是在排除顾游之仇杀的可能性。

意识到这点,她身上张扬舞爪怒气蓬勃的阴气似潮水般褪-去,她的情绪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思索片刻,道:“天天出去,和吴氏约会,算不算?”

卿八:“……”

似是察觉到卿八的无语,施氏忙描补道:“是入陈留王府,给陈留王当幕僚。顾家这样的绘画世家,一般不参与皇权争斗,但顾游之很有野心,一直想让顾家不仅有清名,更有权势,所以他选择站位,争那从龙之功。”

卿八问:“他那段时间,有没有与什么道士往来频繁?”

施氏道:“他一向好谈玄,与京城附近道观的道长都有交情,连名扬陈朝简在帝心的钟道长,都与他交好。”

卿八点头,道:“不介意我去顾家祠堂查看吧?”

“不介意。”施氏开口,“你想调查我当年的死因?你是不是怀疑我的死没那么简单?”

施氏一直只当顾游之攀图富贵才会如此,若其中有隐情,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被顾游之骗了?

卿八道:“我只是觉得,顾游之想要达成目的,可选择的手段太多?,但他偏偏选择最残忍的,这点很奇怪。”

“我并不能肯定这后边有阴谋,或许他利欲熏心,行事急功近利,才做出这个愚蠢而残忍的行为;又或者他需要一个把柄交给陈留王获得信任,才会不顾隐患,不过我可以保证,若是我真查出什么,我会告诉你。”

“谢谢。”无脸鬼望着卿八,心底复杂。

“不用谢,我只是满足我自己的侦探欲-望。”卿八朝无脸鬼点点头,转身离开。

无脸鬼目送卿八离去,对院中躺在地上的顾家人阴恻恻道:“我来看看,是哪个乖耳孙不听话,躺在地上不画画?”

地上的顾家人立马挣扎着翻身而起,再次来到自己的画架前,提笔画画。

卿八见天色已晚,又回到院子,将厨房放出来。

老者寸头自发走入厨房,胡斯和吴雅跟着进去帮忙,卿八在外看了看,又坐回八仙桌。

她有自知之明,进去只会帮倒忙。

晚八点,卿八一行人吃完晚饭,坐在八仙桌边消食,这时顾宅忽而响起一声惨叫。

“出事了。”吴雅猛地站直身子,推门往外探。

老者起身,走到吴雅身边,道:“今晚才出事,算是晚的了。”

说话间,一只手凭空出现,抓向门口的吴雅。

吴雅精神力下意识铺开,瞬间她头顶凝成一朵斗笠大小的黑云,黑云外沿,黑雨倾盆而下。

老者被这黑雨淋到,猝不及防地“哎哟”叫了一声疼,之后连连后退。

寸头眼尖瞧见,直接道声“好家伙”,只见老者衣服被黑雨腐蚀出一个大洞,大洞下边,皮肤瞬间焦成为一片黑炭,黑炭上边,还?冒着灰烟,动动鼻子,能闻到蛋白质变质的焦臭味道。

雨水之威,堪比浓度大的高强酸。

老者快速取出药瓶,粉末倒在被黑雨腐蚀了的皮肤上,那继续往外蔓延的焦黑,在药粉的作用下停止蔓延。

寸头忙走过来,道:“伊老,你没事吧?”

胡斯和卿八这时已经走到门口,看到和吴雅对战的东西——顾家主。

顾家主身形虚幻,但怨气冲天,黑乎乎的堪比吴雅头顶的黑云,若非那眉眼依稀可辨,还?真认不出来。

一般来说,死后成鬼的魂体,只会找上杀死他的人,但事无绝对,若他对旁人的恨意或者执念,远甚于杀死他的人,他便会找上旁人。

看来,顾家主对卿八他们对他三翻四次求助视而不见的行为,深深怀恨在心,才会在死后第一时间找上来,为活时的自己复仇。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顾家主面容扭曲而兴奋,活时他拿这群人没办法,死后还能拿他们没办法?

他要这群侦探,也尝尝他生前受过的折磨,被鬼监控,被鬼捂住口鼻,被鬼折磨窒息,时时刻刻惶然不可终日!

越想他身形越扭曲,黑气越盛,像一朵巨大的黑蘑菇云。

他身上的黑气似蛇般缠向吴雅,还?没靠近吴雅,先被那降落的黑雨打穿打散。

见拿吴雅没办法,顾家主又冲向卿八和胡斯,“卿八,去死去死吧!”

卿八右手张开,秘银幻化成柳叶刀。

她手腕往前一甩,柳叶刀覆上真气脱离掌心,似离弦的箭洞穿虚空。

疾驰森寒的柳叶刀穿过顾家主黑魆魆的身子,又在空中消失,而柳叶刀消失的瞬间,顾家主往卿八这边飞来的身子一顿,随之散做烟云而散。

卿八道:“顾家主是地缚灵,杀不死,你们晚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