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走后,小厮见到侯爷一人在屋里喝闷酒,喝至半夜,最后不?省人事。

周云棠匆匆忙忙赶来,宣平侯已在屋里睡了半个时辰,酒坛还在摆在脚下?,嘴里却嘟嘟囔囔着骂人。

“父亲、父亲……”

连喊了几声,都没人答应,周云棠同湄月两人一道将?人扶到椅子上。

军人警惕性极高,周云棠一进门,宣平侯就睁开了眼睛,就一眼,接着又躺下?了。

周云棠凑到父亲面前?,听见几字:秦昭、混蛋……

多半是同太子争执了几句,她没有?多想,让小厮扶着父亲回卧房,吩咐婢女将?屋内打扫干净。

翌日醒来的时候,宣平侯弹劾太子秦昭。

罪名就是行事不?端。

怎么?不?端,宣平侯没说,但被皇帝叫进崇政殿谈话,在殿内足足待了半个时辰,宣平侯意气风发地走出来。

太子被皇帝罚了禁足,一月不?许出东宫。

长安城内风向转得极快,太子得势不?到半月就被罚了,其他人都提着脑袋办事,丝毫不?敢得罪宣平侯府的人。

二月中旬的时候,周家军返回边境,与此同时,西夏使臣来了。

接待西夏使臣的肃王,太子还关在东宫内,肃王一时间风头更盛。

使臣是一俊秀的小王爷,是国主的堂弟。

肃王领着使臣游览长安城,虽说是附属国,可这个时候太子不?能出面,他便得了出头的机会。

几日下?来,长安城的百姓都认识了肃王,就连街头小儿都能一眼认出他。

朝堂上下?不?少人投入他的门下?,愈发显得太子门下?凋零。

两党明争暗斗之际,秦暄依旧往侯府送些精致的小玩意,各色各样,从没相似过。

周云棠倒也收下?了,让人送入库房里收着,并未表态。

季春之际,西夏小王同皇帝上奏,求娶宣平侯长女周云棠。

一块石头丢进平静的湖面里,许多人都坐不?住了。

元蘅辞着急忙慌地将?消息告诉当事人,然而当事人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在静心酿着百花酒。

百花酒顾名思义是有?多种?花酿造而成,恰逢天色晴,她在庭院里待了几日才将?小小的一坛酒封盖装好,令人送去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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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外?间的吵闹,东宫尤为安静。

李晖将?百花酒送进明德殿的时候,秦昭正?在长案后面练字,随着脚步靠近,他看清了案牍上的字迹。

案牍上摆着一张尤为长的画卷,秦昭临摹上面的几行诗词,细细去看,略有?些稚气。

李晖略有?几分熟悉,再看画上的女童,扎着双丫髻,粉粉嫩嫩,尤为可爱。

细细去看,同周云棠有?几分相似,但周云棠幼时都是穿着袍服,几乎没有?这类的打扮。

酒搁在案上,他谨慎道:“殿下?,这是侯府送来的百花酒。”

秦昭抬眸,酒坛上歪歪扭扭写了三字,百花酒。

周云棠的字是他手把手出来的,绝对?不?会写成这副螃蟹横爬的样子,但酒应该是周云棠酿出来的。

百花、百花……

秦昭琢磨不?透周云棠的心思,但这个时候还需细细去猜。

周云棠心思浅,不?像其他姑娘般有?着弯弯绕的心思,大部分的时候想的多是朝堂上的事,这个时候送来百花酒……

难不?成朝堂上有?什么?花让他去采?

秦昭想不?透,拿眼看着李晖。

李晖一个激灵,“臣也不?明周姑娘的意思,但西夏小王的心思昭然若揭,说是战场一见倾心,如今知晓她是女子就想娶回去,年年纳贡岁岁来朝。诚意很足,听闻陛下?都有?些动心了。”

“陛下?动心?”秦昭勾了勾唇角,周云棠是唯一能制衡宣平侯的人,她若嫁去西夏,宣平侯十之八九就会跟着反了。

他不?信陛下?不?会想到这里。

如今之计,就是抢在西夏之前?给周云棠定?亲。

“走,去崇政殿。”秦昭丢了羊毫笔,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李晖急了,“殿下?,你?还未曾解禁,不?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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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到了崇政殿的时候,秦暄也在殿外?候着,兄弟二人碰巧在一起。

秦暄依旧是一副谨慎的模样,朝着太子揖礼问安,秦昭却不?看他,望着浮云开口:“你?还想着周云棠?”

“臣弟与周云棠从小长到大,也可算青梅竹马。”秦暄避而不?答,只?说起小时候的事情。

崇政殿外?不?时有?朝臣路过,宫女小厮更是无数,时不?时地还会看着两人一眼,但兄弟二人极为镇定?。

秦暄态度谨慎,对?太子依旧保持着旧日的尊敬与亲切,但秦昭不?同,看都不?看他一眼,态度极为不?耐。

殿门开启后,内侍长走了出来,见到太子后立即换了一副容色,笑吟吟道:“陛下?正?令臣找太子殿下?,不?想您竟自己来了。”

秦昭不?理会他的谄媚,径直进入大殿,秦暄欲跟上,内侍长拦住他,皮笑肉不?笑地朝着他言道:“四皇子稍微等等。”

秦暄颔首,两腮崩得紧紧地,眼神却是无波无澜。

不?知等了多久,太黑的时候都没有?见到太子出来,丹犀前?宫人掌灯,一排璀璨的宫灯点了起来,亮如白昼。

等到宫门快要?下?钥,也不?见人,秦暄没有?办法只?得先出宫。

出了宫以?后,打马直走,在宣平侯府门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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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蘅辞也酿了坛酒,与周云棠的不?同就是酒中果子多,入口甘甜,就像是蜜糖水。

周云棠讨要?了几杯刚喝下?肚,湄月就来传话,两人都是一怔,周云棠更是凝望着杯中果酒,清澈的酒液倒映着她一双波澜不?起的眸子,半晌后,她拒绝道:“时辰不?早了,请殿下?回去。”

湄月应了一声,周云棠扬首就杯中酒饮尽,这么?多时日以?来,她怎会看不?清秦暄的心思。

然而,都是不?可能的。

“阿棠,你?性子淡泊,或许四皇子是不?错的人选。”元蘅辞把玩着手中的酒盏,却连看周云棠的勇气都没有?。

她与秦暄之间还有?一笔交易呢,可惜了,她不?能为太子说话。

周云棠痴痴一笑,“我?并非淡泊,而是懒得去争。阿辞,他若不?在乎你?,争来无用,他是注定?不?平凡的一生,可我?心中太小,放不?下?那么?多。他若收了那坛百花酒,我?就当真嫁去西夏。”

百花被同时放置在一处,可不?就是一个最大的诱惑。

“倒有?几分道理。”元蘅辞良久长叹,想起一事就推了推周云棠的胳膊:“你?上次说给我?牵红线,牵的是谁?”

周云棠握着酒杯,托腮凝视着虚空,妩媚的眉眼涌动着几分岁月静好,“我?忘了、呀,想起来了,凌云。”

“凌云?”元蘅辞眉头舒展,想起军人挺拔的姿态后便笑道:“你?眼光不?错。”

“不?错,我?的眼光就没差过。”周云棠胡乱守说着,却发现面前?的元蘅辞有?着重?影,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酒有?后劲?”

“好像有?那么?一点,多半配料放错了……”

后面的话,周云棠就听不?进去了,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朦胧的意识里有?人解开自己的衣襟,是曾经熟悉的味道,她努力睁开眼睛,那人的面容却变得浑浊不?清。

她轻轻咬着嘴唇,燥热让她不?安,放在被下?的腿也踢了出来,感到一阵凉快后又觉得热,摸索着被子,半晌后摸到一双手。

那双手沿着她的眉眼一路向下?,停在了锁骨处,一阵热气袭来,她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秦昭。

那双手停顿下?来,接着,唇角一热,她感觉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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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时候,周云棠揉着疼痛的额头,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几上的酒坛。

歪歪扭扭百花酒三个字是她拿左手写的,清早就被秦昭送回来了?

她翻过身子,感觉一阵疲惫,合眼又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午时,元蘅辞坐在一侧绣着香囊,听到声音就转了身,“你?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昨夜……”周云棠迷惑一阵,脑海里还有?几分印象,尤其是翻来覆去的感觉,下?意识就坐了起来,“太子昨夜来过?”

“你?不?知道?”元蘅辞惊讶地看着她,目露无奈,“太子今晨才走的,昨夜是我?对?不?起你?,许久不?酿酒了,我?竟将?配方弄错了,罪过、罪过,阿棠莫气。”

“他、他怎么?进来的?”周云棠捂着脸颊,她记得侯府守卫是凌云安排的,“难不?成凌云他让太子进来的?”

元蘅辞默默落了一针,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如果真是凌云,那便是人之常情。

周云棠浑身没劲,连生气都没有?力气,也遑论与旁人计较。

躺到黄昏时分才磨磨蹭蹭起来,非她所愿,是侯爷来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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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厅堂里坐着一位俊秀的青年,十八九岁,眼内一片深渊。

“师父说将?您长女给徒弟的,怎地几月不?见您就反悔了?”

西夏王比萨顶着自己堂弟的名字冒险来到长安城,此时正?与自己的师父宣平侯清算。

但他刚说完,外?间婢女就响起了通报的声音,“姑娘来了。”

周云棠的身形进入眼帘,比萨凝视着她,目光中露出几分好奇,一侧的师父轻轻咳嗽两声,“闭上你?的眼睛。”

比萨冷笑,“这是你?给的诚意?”

宣平侯扶额,一个两个都不?省心,秦昭不?是个东西,这个西夏王更是个狗东西,亏得是他教?出来的。

说出去丢人。

厅内气氛剑拔弩张,周云棠感觉几分危险,下?意识朝着父亲那头走了两步。

比萨站起身,先按着长安的礼节给她见礼:“师妹见我?怎地苦着一张脸?”

周云棠眉眼一拧,这是父亲的徒弟西夏王比萨?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月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