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窗户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就连珠帘都被风吹得四下摇曳,元蘅辞裹着披风从外间走来,冷得打?了?哆嗦。

“今年可真冷,前几日我父亲来信说海边更冷,许多人都不敢下海,就连他们也在岸上观望,但让人送了?不少当地民食过来。刚刚送到侯府,你看看你那里可要送的,写个名单,我着人去安排。”

周云棠坐在书桌旁临摹字体,闻言后认真?想了想,“你往将家送一些,其他府邸你看着办,问一问管事去年怎么办的,年礼也算重?要的事,马虎不得。辛苦你了?,对了,送给你父母的年礼可准备好了?”

侯府庶务多,往年都是管事代办,多了?少了?无人计较,但今年留在长安过年,又是新婚第一年,就该多加注意些。

说话间,元蘅辞抱了手炉在她对面坐下,道:“送过去了,太子妃如何?”

“不大好。”周云棠唇角上的笑意淡了下来,“除夕夜宴那晚我会将她换出来,她想回府,若不答应她,只会郁结在心,对病情不好。等她回来后,就劳烦你多加照顾了?。”

“好,我会尽心的,你进去也好,赶紧替我出口气,吴家可真是欺人太甚。”元蘅辞眉梢微挑。

侯府里庶务相对其他府邸还要少一些,无内宅斗争,省心许多。

提到周云渺,周云棠就静不下心思来,提起的笔再度放下。

“世子、太子殿下来了……”

外间骤然响起婢女的惊叫声,两人同时掀开珠帘,太子猛地推门而进,满面风霜,携带戾气。

元蘅辞识趣,下意识就俯身行礼退出去。

秦昭面色发冷,凛冽的寒气扑向周云棠。

周云棠不知发生何事,秦昭却猛地拽住她的手,“阿棠,周云渺死了?,你随我回宫……”

“不……”周云棠闻讯后有些失控,将手畔的珠帘狠狠掀开,迅速掩盖下震惊,“我走时,她还好好的,秦昭,你的东宫是不是虎穴,为何我一走,她就出事。吴晚虞进宫去了?她就出事、我现在回去了,这?桩毒.杀案该怎么结束?你告诉我,是不是就当没有发生这?件事。”

她知晓自己大不敬,可这个时候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没用更多的选择摆在她的面前。

她不能不管云渺的身后事,更不能纵容凶手逍遥法外。

“你现在不回去,日后再想回去就难了。周云棠,你别任性,我费尽心思压下这?件事已然不易。你若不回去,局面对你周家极为不利。”秦昭不在意她的怒气,语重心长道:“周家难再出第二位太子妃。”

他盯着周云棠的眸色渐生阴霾,与往日的温和极为不同。

周云棠讥笑:“殿下这?个时候觉得周家重?要了?,你没有父亲的支持就等同于失去了一半的机会。皇后包庇凶手,我周家也可转投肃王门下,皇后逼人太甚,我也不想顾及什么颜面。周家不如吴门,我们就不比了?。”

“周云棠,不要胡言乱语,你给我些时间,我必然会查清楚。”秦昭亟不可待,时间在指尖一点一点滑过,拖延久了?,就瞒不住了。

周云棠退到珠帘后,唇角颤了颤,眼底似乎有什么裂开了?,“太子殿下想查应该早就有了?决断,我不回东宫,您自己回吧。明日我便上奏,请陛下为我周家做主,太子妃的位置罢了?,我不要。”

她所求的很简单,就是凶手罢了。

皇后包庇,她理解,但秦昭磨磨蹭蹭,就等同在放弃她了。

周云棠唇角勾出冷笑,“我要入东宫去见妹妹最后一面,殿下请便。”

“周云棠……”秦昭低声怒喝,舌尖死死抵着牙关才稳住颤意,回身拉住周云棠:“别闹了……”

“殿下,我不是在闹,只是求一真?相罢了?。我父亲苦苦挣扎十六年,生擒库勒,为的就是真相。殿下,我并非是外间真正的男儿,我扛不起周家。同样,我想做的很简单,阖家安宁。待父亲回来后,我能告诉他妹妹与母亲都好。作为世子,我想守住周家,作为周云棠,我想堂堂正正地成为你的身边人,但是我一样都做不到。殿下,你不帮我,我便自己来。太子妃是病是毒,不用验,我拿了太医院的命案,皇后不理我,我就去敲登闻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我是个人呢。”

周云棠胸口一阵起伏,气息不匀,莹白的面色上涌现胭脂般的红晕。从前她学会的是顺从,为周家、为秦昭。

但现在觉得一味顺从只能让自己处于劣势,言谈笔落,就将自己送到陷阱中。

周云棠不理会秦昭的话?,猛地推开屋门,朝着外间吩咐道:“周亥、让周亥备马,我要进东宫。”

元蘅辞闻声从隔壁屋里匆忙走出来,冷风萧瑟,周云棠神色淡漠,带着一股阴霾,她下意识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妃殁了?,你瞒住消息不准告诉母亲,另外你去我书房书柜第二层里的东西收拾好。”周云棠俏丽的面容上看不见一丝温度。

“殁了?、殁了?……”元蘅辞未曾料到会这?么快,前几日她代唐氏入宫的时候还同周云渺说了?几句话,情况尚算不错。

这?个时候殁了?,周家这?个年必然过不安生了?,她迅速去书房将东西拿出来,命人送回娘家。

自己也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跟着周云棠后面就去了东宫。

进入明德殿后已听见阵阵哭声,皇后的车辇就在外间停着,二人脚步刚停,贵妃卫羽就领着人过来了。

若是按照秦昭的做法,贵妃过来是来确认的,周云棠到时再将人挡回去,这?件事就算按住了。

周云棠这?个时候进不去内殿,她推了?推元蘅辞。

元蘅辞给皇后见礼就朝着内殿走去,贵妃的声音响了?起来,“本宫听闻噩耗就赶忙过来了,太子妃入宫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损,也颇是可怜了?。”

皇后闻言后不回话?,反而侧过身子,将背留给贵妃。

周云棠朝里站,同样背对着她。

贵妃自己得了?没趣,自觉地朝里面走去,刚靠近就被皇后的大宫人阻拦,“贵妃娘娘不适合入内,您在外间候着吧。”

殿内忙作一团,内殿的哭声没有停止,相反的是,外殿安静若无人。

贵妃被挡下后,少不得与皇后说话?,“皇后娘娘是心虚了?吗?”

“心虚作甚,死的不是你儿媳,你来凑什么热闹,回你的寝殿。”皇后见状呵斥一句。

贵妃不肯,走到皇后身前,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对方:“我若有这?么漂亮的儿媳,肯定捧在心口上。我的心虽然不正,但好歹是忘里面歪的,娘娘就恰好与我相反。”

皇后心性不坚,被贵妃盯得紧了以后就不自觉地朝坐榻一侧挪了挪,眼神也跟着飘忽起来,“本宫的心是正的,你以为人人是你,心歪得没边。”

“皇后娘娘,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有多舒服,年后就会哭了。”贵妃怜悯道,默然摇首后看向周云棠,淡笑道:“世子若需我的帮助,我定鼎力帮你。”

她挪至周云棠身侧,悄悄道:“肃王妃不聪明,但我从来不会嫌弃她。”

“娘娘好意,臣心领了?。”周云棠俯身道谢。

贵妃站直身子,扫了一眼脚步匆匆的婢女,笑意婉转,“东宫女主人就要换了,不知该换成谁了?。妾先恭祝皇后娘娘,得到心目中最佳儿媳。”

“贵妃,你够了?。”皇后怒而起身,“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东宫的事轮不在你说话。”

“说来也是,妾去给陛下请安。”贵妃深笑,眉梢眼角都是得意,搅和了?浑水以后就安然离开。

从始至终,周云棠都没有出口制止,确实,今日若是贵妃娘娘,她绝对会像皇后这么安排。

太子妃在明德殿内殁了?,不好再挪回自己的寝殿,灵堂就设在明德殿。

东宫内各处都挂白,宫女内侍都换了白衣,铺天盖地的白犹如落了一夜大雪,凄冷入骨。

入夜后,宫人都不敢随意走动,秦昭一人坐在书房内,周云棠留在宫里不合规矩,在宫门落钥前赶出宫。

从见面到离开,都没有说一句话。

周云棠看似柔软,骨子里的倔强让他几无回转的余地。

殿内的灯早就细熄灭了,漆黑不见光,秦昭幽暗的双眸罕见地出现些阴狠。

天明后,周云棠就来了,一人入宫,照旧来了明德殿,但没过多久后,鲁国公也来了。

鲁国公晚她半刻入宫,急急忙忙地拦住她,“世子,你告了?晋国公府?”

晋国公府与周家都是东宫下的权贵,尤其是周云棠身上立的军功,假以时日,或许就会接管周家军。

这?个时候断断不能发生东宫门下自相残杀的事情,于殿下而言,就是损失。

周云棠脚步不停,僵硬地抬起双脚,目视前方,神色薄凉,甚至不想同鲁国公说话?。

步至明德殿外,视线内出现一点黑影,随着她的靠近,黑影越来越大。

鲁国公停下脚步,“殿下。”

秦昭微微颔首,示意他退下,自己走到周云棠的身前,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下来,轻轻开口:“阿棠,我们去书房。”

声音很轻,生怕将眼前的人吓跑了?。

然而周云棠眼皮都不掀一下,径直往灵堂走去。

秦昭急躁下将人拉住,“你不要任性。”

周云棠极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男女之间只力气悬殊太大,怎么都挣脱不了?,她只得慢慢平缓心情,抬眸望着秦昭。

作者有话要说:贵妃:我这个反派这么可爱机智,为什么没人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