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声音一出,众人都随着他的视线去看。

唇红肤白的少年郎穿着黑色的袍服,神色过于冷淡,将身上的温和气?息逼退大半。

她站在那里,亮泽的肤色与周遭的环境有?些突兀,门槛过于质朴,许是很久没有修缮过,少年郎站在那里,让人想起一句诗词。

以其昭昭,使蓬荜生辉。

周云棠懂得分寸,回予秦昭淡淡一笑,莹白的双手?从袖口中露了出来,行礼道:“殿下。”

细指白腻,骨节分明,指尖细若羊脂玉,指甲上还带着粉色弧形。

众人闻其那声云棠就恍然明白过来,这是方从边境押解敌国战将库勒回来的宣平世子周云棠。

人如其名,美若无双。

秦昭淡然地走至他面前,眸色阴沉,“孤有事同你?说。”

周云棠往后看了一眼,各大勋贵都有人来赴宴,这场墨梅宴开得颇为盛大。

她看向秦昭:“殿下可见过了吴家小姐?”

秦昭面色更冷了,唇角噙起一丝冷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周云棠低眸掸了掸身上的浮尘,道:“我与殿下一道长大,性情也有?几分相似。”

近朱则赤,两人的性子像了五六成,秦昭怎会不知她话里的意思,“没见。”

周云棠不罢休,“听闻吴姑娘愿意给太子冲喜,臣还未曾感激她,不如殿下引荐一二?”

众人听到这么一句话后都猜不透周云棠的心思,吴家摆明是冲着太子妃的位置去,这个时候还谈什么感激。

秦昭目光灼灼,面前的小女子笑靥如花,就怕别人不知冲喜的事情,非要挑开了说。

两人僵持不下,将温不知动哪里冲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最近目光落在周云棠身上,想当然就要握住她的手?。

手?眼看就要碰到,周云棠还是无动于衷,秦昭按耐不住,先?将温一步握住她的手?,冷厉的视线扫过将温。

将温不知哪里做错了,吓得手?伸出去又落寞地收了回去,讪讪道:“阿棠,我带你去看看墨梅,殿下为何不高兴?”

怎么他就想碰一碰阿棠,人人都不高兴了。

他又不是魔爪。

周云笑若春风,轻轻将手?从秦昭的手?中脱离出来,“也甚是不错,诸位可有心向往?”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说话,最后将视线落在太子殿下身上。

秦昭略微正色,今日若不如了她的心意,多半又不会?给?他好脸色。

“也好,去看看。”

将温喜上眉梢,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心性好,也恰是爱玩的年岁,急忙唤着周云棠一起往里面走,还不忘吩咐人去给?国公夫人传话。

将温与周云棠并肩同行,两人一人着黑,一人着霁青,颜色相差甚多,也从中可看出两人的性子。

将温爱闹,性子活泼,喜结交朋友;而周云棠一身黑色,压抑而沉闷,给?人一种沉稳如山与年岁不符的老成感。

两人在前面走着,后头就有几个世家子弟说起周云棠。

“以前听闻周世子俊美,今日一见,竟比姑娘家还要美上几分,好似与太子妃娘娘相貌相似。”

“双生双生,必然相似,有?何可惊讶,那张脸虽美,皮肤也恰到好处,你?再看看你?府皮肤,黝黑粗糙。”

“这倒也是,这位周世子是不是同姑娘家一般也喜欢养着皮肤?”

“据说身子不好,这些年都养着病,许是鲜少太阳的缘故。”

秦昭听到这些人的猜测后冷笑几声,一帮子蠢货,竟连男女都分不清,那明明就是个女子,自然胜过男儿。

将温耳力好,也听到后面议论的话,瞥了周云棠漂亮的眼睛,清澈透亮,檀口微抿,好像是很精致。

行走的过程里,不自觉地向周云棠靠近,“阿棠,你?可有保养肌肤的办法,我给?我阿姐要一方子,给?我成不成?”

周云棠皱眉,嘴角微抽,道:“没有。”

“没有你?怎么比女儿家还白腻,我摸摸是不是假的……”将温理所当然地就要伸手,手?还没碰到,背后有人猛地一推,不由自主地摔了狗吃屎。

“谁、是谁推小爷?”

众人了然,都不吭声。

将温迅速从地方爬了起来,目光在众人身上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与自己靠得最近的太子身上。

太子懒散地掀了掀眼皮,不动怒也不高兴,“将温,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将温再度吞了吞咽喉,总不好去问太子:是不是您推我的?

他还长了脑子,不会?这么不懂分寸。

国公府格局精致,处处细节可见铺陈奢华,屋舍檐角都可见几分与众不同,走过的园景也比寻常府邸有特色。

朝着后院走,都会碰到许多官宦家眷,之前同府上主人家说过了,这个时候不会?碰到未出阁的小姐。

将温大大咧咧,指着园林内的景色与周云棠说话,知无不言,走到一棵树下的时候,指着便道:“这树足有百年的历史了……”

话没说完,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直直地朝前扑去,摔得众人捂住眼睛,不忍去看。

周云棠朝着双手?背在身后的秦昭多看了两眼,但没有戳破。

恰好此时国公夫人来了,周云棠不好闹大,伸手去扶起,却见眼前阴影闪过,秦昭主动将将温扶起:“走路需看脚下,莫要仰视于天。”

话中暗含深意,听得将温不明不白,但来了外人,为了自己的颜面就只好作罢。

晋国宫夫人今日一身品竹色撒花春面裙,雍容大气?,走到十步远的时候就朝着秦昭行礼:“殿下亲来,当真蓬荜生辉,国公爷在赶回的路上了,世子会?陪您走一走,望您见谅。”

太子来得过于突然,晋国公府措手不及,国公爷恰好留在宫里,得讯后就往回赶,只好先?让旁人陪着。

“孤来赏梅罢了。”秦昭话不多,今日是猜测周云棠会?过来的。

太子在前,其他人都不敢越过,几位皇子都没有?过来,因此,他们都是默然看着。

没过多久后,晋国公府的世子来了。

吴世子早已弱冠,五官一般,站在人群中都是找不出特点的,他来后,国公夫人就退了出去,他一路引着一行人去观梅处。

将温接连摔了两次后,腿脚都感觉不灵活了,但脑袋变聪明了,同周云棠在后面慢慢走着。

这才一路顺遂。

隔着一墙都听到了玩闹声,众人拐过角门后,眼前豁然开朗,数十株梅花迎寒而立,各色梅花争相开放。

院子颇大,梅花娇艳,夹杂着阵阵香味,冬日美景,算是一绝。

秦昭刚出现后,亭子里的声音就静了下来,片刻后,吴晚虞先?走了出来,苏锦芍药刻丝风的小袄,外间罩着墨祥云纹的对甲,端庄而华丽。

盈盈走来,裙摆的牡丹话似是会动一般,飘飘荡荡,流光溢彩。

周云棠主动夸赞一句:“吴姑娘真漂亮。”

不想,吴晚虞身后跟着元蘅辞,众人感觉不妙,果然,元蘅辞就冷了脸色:“世子方才说什么?”

周云棠讪笑:“我夸夫人漂亮。”

“夸我还需用姑娘两个字?”元蘅辞脚步快,几步就超过莲步而走的吴晚虞,走近后就直言道:“世子还未曾忘了当年吴姑娘给?你?的信吧?”

确实不妙,就连将温也不敢随便插话,亭子那头不少未出阁的姑娘争相看过来。

周云棠摸着袖口上的暗纹讪笑,“哪里有?什么信?”

“吴家来的信,我可是看完了。”元蘅辞冷眼冷眸,余光不忘扫了吴晚虞,虽说不厚道,那也是吴家不厚道在前。

秦昭恍惚明白过来,不自觉地偏向周云棠,附和元蘅辞的话:“我也曾见过,世子狡辩是没有?用的。”

吴晚虞小脸煞白,到口的话又被咽了回去,吴世子见状不对,想要从中调解,却听周世子夫人不罢休道:“殿下都说有?,那便是有了。年岁小,倒也当作没有的事情了。”

其他几人摸不着头脑,却也含含糊糊地明白过来,与吴晚虞有?关系,只怕殿下也是知道的。

他们明哲保身,果断放弃参与进来。

吴晚虞轻轻呼吸,而后仰着小脸朝着秦昭走去,莲步生彩,步步婀娜,不想,未近前,却见周世子拦在她身前。

秦昭唇角勾了勾,感觉到周云棠护短的动作,眉眼微蹙,悄悄地以袖口为遮掩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尾指在她手?心里抠了抠。还摸到了她的指甲,与其他女子不同,周云棠的指甲修得很圆润,但指腹很柔软。

周云棠的脸腾的就红了。

红透了。

她羞耻到想去咬秦昭,悄悄地努力收回自己的手?,但明显低估了秦昭的力气?。不管她怎么用劲,秦昭都是一副稳如泰山的姿态。

几乎是同一瞬间,吴晚虞停下脚步,羞答答地看向太子:“殿下。”

“嗯。”秦昭鼻子里嗯了一声,不得已放开小女人的手?,余光扫到那只莹润红透的小耳朵,想捏一捏,但外人在,只要压下那股欲望。

他觉得不甘心。

“殿下今日过来是赏梅的吗?”吴晚虞羞得脸色微红,侧颜姣好,落落大方。

秦昭斟酌着言辞,恐小女人又炸毛便道:“周世子邀孤来坐坐。”

周云棠与太子一道长大,情分深厚,两人同寝一榻,也能理解太子口中的话。

但另外一层深意是有的,明晃晃地打了吴晚虞的脸面,太子不是为她来的。

梅林前的气?氛有?些诡异,太子将话说进死水里,浪花都翻腾不起来。

吴晚虞的小脸就瞬间变得苍白,我见犹怜,她凄楚地笑了笑:“殿下能来就成。”

元蘅辞悄悄地捏了捏周云棠的手?臂,该走了。

周云棠颔首,她明白,要走也得将色胚太子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吴晚虞:当我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