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过于古怪,好像对侯府很了解,就像是一个未解的谜语。

周云棠照着他的话换下婢女的衣裳,马车依旧在疾驰,从睁眼的黑夜到睁眼的天明。

云天就像是铁人,不睡觉也不会疲惫,她倒在马车上反反复复地睡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她的日子在颠簸中度过,京城内危机四伏,边境传来了好消息,罗雄一?去便打得敌人落花流水。

东宫内起伏如潮,太子妃病了,病得不愿见人。

被火焚毁的马车里并没有太子妃,而是去侯府办事?的婢女,因此,太子妃逃过一?劫,但回来后就受到惊吓病倒了。

钟晴得到了不少机会,趁着太子妃无暇顾及她就拼命地往太子跟前凑去。前天补汤,昨日参汤,今日来的时候身后宫女抱着一?只锦盒,里面装着钟良娣连夜辛苦绣制的锦绣华服。

秦昭没有什么心思与她说话,李晖接过衣裳就退至一侧,小心地瞅了一?眼殿下的脸色,阴沉如铁锅。

钟氏没有什么眼力见,拼命地殿下跟前凑,本来自己坐在一席,一?眨眼的功夫就挤坐了殿下身侧,尾指不停地在殿下手背上挠来挠去。

李晖捂着眼睛的时候,猛地听到一声响,睁开眼睛,钟良娣掉到地上了。

他立刻上前出就要搀扶起钟良娣,谁成想人家压根不理会,抱着殿下的大腿就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没有办法,他眼瞎的继续往后退了几步,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他是瞎子,也是聋子。

不要问,就是天生的。

钟良娣哭得眼睛通红,胸前圆润还在一颤一颤的,如同雪山崩裂了般,不忘伸出自己纤细的手臂,“殿下,您瞧,妾身的手都红了,为您赶绣衣裳都扎得手指疼。您就多瞧一眼,瞧一眼妾身就值得了。”

秦昭手中的毫笔终究顿了下来,眼前浮现周云棠撒娇的模样,“殿下,殿下,您这般英伟,肯定会为臣办好的,臣太笨了。”

丹果殷红的小嘴巴上下一?合一?合,整个人就朝着他靠了过来,嘴巴咬着他的耳朵悄悄说:“殿下,您很厉害的,床上也很厉害……”

心口忽而一?沉,不知为何有些疼,他站起身将钟晴扶了起来,“爱妃辛苦了,父皇昨日给孤些苏锦,模样与你极为相配,带回做些衣裳。”

钟晴心口大喜,双手就攀上殿下的脖子,整个人就像没有骨头般靠在他的身上,嘴巴却委屈起来,“上面还有太子妃,您这样做,她会不高?兴的。”

“这是你该得的,无需有何担忧。”秦昭淡然道,眉眼却凝着几分不常见的温柔,将面前的妾室捧在了手心里。

钟晴顿时心花怒放,粉妍的小脸上更是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得意,纤细的玉手散着清香,仙气缭绕,就像是下凡的玉女。

“殿下好意,妾知晓了。”

秦昭心底里厌烦到了极致,不动声色地推开钟晴,“爱妃先回宫,今晚孤去你宫里。”

“当真??”钟晴面上的笑意就再也掩盖不住了,进?宫多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只要她能伺候殿下,就不愁没有孩子。

大夫说了,她这个身子最好生养。

摆脱完钟晴后,秦昭换了身衣裳去见皇帝。

自从马车刺杀一?事?后,皇帝的病就渐渐地好了起来,面色开始红润,每日的朝会也不会缺席,就连许多奏疏都开始自己批阅。

进?入崇政殿后,六部尚书全都在,皇帝的声音尤为洪亮,“罗雄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肃王慧眼识才,当得一?功,另外,给罗雄赐侯爵。”

秦昭脚步一顿,肃王来不及谢恩,“儿臣谢父皇恩典。”

六部尚书或喜或怒,各人神色不一?,兵部尚书的神色都带着铁青,太子走近后,皇帝故作一?词道:“昨夜钦天监算象,东宫今年犯了太岁,似有不安。”

秦昭眼皮抬了抬,“儿臣参见父皇。”

钦天监这是又缺银子花了。

皇帝见太子并无二?话,就继续道:“钦天监算了你与晋国公嫡女的八字,你二?人极为契合,成亲就可解了灾祸。”

肃王面色一冷,两颊肌肉都跟着颤动,立即就反驳:“父皇,钦天监近年来算象都不准,女子哪里能解灾祸。”

晋国公在朝也算重臣,吴家姑娘更是秀外?慧中,这样的助力不该留给太子。

陛下还是在偏心。

皇帝倚靠着龙椅,手中握着一?本奏疏,是钦天监所奏,随手就递给太子,并对肃王说话:“肃王觉得朕糊涂了,被臣子摆弄。吴家姑娘也说了,只要能解东宫忧愁,愿意为太子献身。”

将奏疏看过一?遍的秦昭在心中嗤笑,怕不是为他献身,是为陛下献身才是。

他将奏疏按下后,拱手揖礼,笑意露出在面孔上,“父皇爱护儿臣,儿臣明白,吴家姑娘既然愿意,儿臣为她辟一?宫殿就是。”

肃王记恨在心,脸上青筋暴露,一?侧的六部尚书也觉得不可思议,就在众人交头接耳的时候,内侍长手持密信匆匆走来,打断了君臣对话。

密信呈交于皇帝龙案上,众人都跟着屏住呼吸,肃王恨不得走到皇帝身后去看。

唯独秦昭淡定神闲地站在原位上,手抚摸着袖口上的竹叶,未出片刻就听到皇帝的震怒声。

“荒谬、荒谬……”

猛地一拍龙案,六部尚书忙跪下高?呼:“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秦昭敛下神色,故作一?问:“父皇为何事?而恼?”

肃王急不可耐地大步走过去,一?眼观尽密信上的数字:“罗军大败,百姓惨死,西凉不稳。”

短短十二?字道尽战况,也意在说明罗雄隐瞒军情。

肃王震惊在原地,额头更是阴云密布:“父皇,这定是有人故意谎报军情,您方才也说了罗雄是不可多得的将士,怎么会谎报军情。”

六部尚书面面相觑,观皇帝阴沉的面色后各个都不肯多说一句,太子拿手揉着自己的眉眼,显然也很是焦灼。

“父皇,区区十二?字难以去查明,不如您派人去西凉府查究竟。”肃王极快地稳住心神,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

他坚信罗雄是打了胜仗。

太子淡淡一?笑,不恼也没有讽刺肃王,走至皇帝面前敛袖一?礼,沉声道:“父皇,肃王兄所言极是,只是去斟查之人必须要靠得住,还能镇得住罗雄将军,思来想去,唯有肃王兄合适。”

“太子所言未免太过偏袒了,本王能镇得住罗雄将军,难不成太子就不能?”肃王翻了脸色,一?双眼睛狠狠地i盯着太子,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了进?去。

兄弟打嘴仗,其他几分压根不敢吭声。

太子颔首,附和肃王的话:“肃王兄所言也对,儿臣愿意去西凉府为父皇查清楚,若胜,儿臣即刻归来,若是败了,儿臣将罗雄就地正法以正军纪。”

皇帝没有回答,肃王心中正合意,只要太子离开京城,他就能教人都尽归他的门下。

他立即作为回应,故作沉吟一?番才道:“父皇,太子所言极是,唯有他才能镇住罗雄将军。儿臣也敢担保罗将军绝对不会做出瞒报军情一?事?。”

秦昭稍加思考后就不再掩饰自己的嘲讽:“肃王兄未必言之过早,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去了之后才明白。”

肃王一?句不让,腮边的肌肉抖动了几下,立即回道:“还请太子殿下将您的心放正了。”

他这么一?说,皇帝不好再说什么,深深地望了一?眼太子,沉沉道:“太子一?去便要放正自己的心,罗雄有错也当斩。”

秦昭静默半刻,露出惶恐的神色,接过旨意谢道:“儿臣定不辱使命。”

****

西凉一?地算作是军事?要塞,宣化失去后,不少将士拼命守住西凉。

此地也有被众人遗忘多年的周家军,西凉无战,周家军就开垦荒地为主,陡然接到开战的命令后都不知所措。

周云棠来到西凉后就被云天带进?了营地里,与罗雄的兵队不同,周家兵是没有军粮的,靠着自己的种植的粮食过日子。

就算如此,也未曾荒废了训练。

来到这日第二?日后就有人拉着她去训练,是一千夫长,眉清目秀,却只有十五岁,比周云棠还要小上一?岁。

周云棠身子瘦小,穿着袍服就像是十三四岁的孩子,面对热情的武官就往云天后面躲去。

“阿武,她和你们不一?样,你先去自己训练。”云天将阿武打发走。

小小少年不肯放弃,日日蹲在周云棠的营帐前,苦口婆心地告诉她:“阿棠,你要知道练武是有好处的,强身健体不说,还可以保护自己。你就是太瘦了,多跑几圈,然后洗个冷水澡,保管你身强力壮。”

周云棠坐在帐内,耳朵里塞着棉花,自己细细研究当前的地形,宣化被夺以后,将士士气不高?,罗雄来了以后纸上谈兵,败了一?仗又一?仗,这个时候就想周家军去送死。

云天来的时候就见到蹲在门前的少年,想都不想直接将人踢走,“再蹲就打断你的腿。”

阿武哼了一?声,“慈父多败儿。”

云天挥起拳头就将人揍得几丈远,掀开门帘的时候就见到少女沉思,认真的样子不输于男子,红唇白肤,等?秦昭过来来只怕会将营地掀翻了。

“阿棠,太子还有十日就会到了。”

纤细的指尖掐着舆图上的西凉府,闻言后颤了颤,指尖就戳着了宣化府,少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以我为饵,就是诱殿下前来宣化为你打仗。”

少女勃然大怒,抓起桌上的笔筒就砸了过去,算计我可以,算计秦昭就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糖糖:欺负秦昭者,砸死。

昭昭:真乖。

捉虫有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