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在屋里说着体己话,侍卫长让人来传话。

周云渺敛下悲伤的情绪,捏紧袖口的细纹,掀开帘子对外回应:“知道,传话过去,烦请等待片刻,我们换身衣裳就成。”

唐氏抓住她的手?:“太子见我做什么?”

“这门亲事是姐姐一力办成?的,想借此困住我罢了,母亲,我不能就此认了。”

破釜沉舟的话听得唐氏登时就坐不住了,害怕道:“你可不能乱来,殿下面前还需藏着掖着,捅破了窗户纸可是欺君的罪过。”

“母亲觉得?欺君与眼前的形势有何区别?”周云渺扬唇冷笑,她喜欢钱泽,是为了真情实感,周云棠是为了权势罢了。

陡然间想起什么事情,她恍然道:“母亲,姐姐三年前回侯府的时候就对太子念念不忘,钱泽多半是她找来欺骗我的。”

当年她前脚回郡内,没过多久,钱泽就出现了,其中肯定有很大的问题。

“你是不是魔怔了,你哥哥、你阿姐不会算计你的,自己犯错,怎可栽赃旁人。”唐氏不听她糊涂话,让人取了周云棠素日里爱穿的衣裳。

周云棠面色娇嫩、身材纤细,多是穿深色宽大的澜袍。

唐氏过来的时候顺便带了几件过来,婢女送来后,周云渺皱眉嫌弃:“衣裳不够亮丽,你看腰间太过粗壮了。”

“夫人,侍卫长又来催了。”

外?间的声音再度传了进来,唐氏不容她辩驳就亲自给她换上,还不忘说起周云棠旧日的习惯,能说的都说了一遍。

周云渺听得不耐烦,尤其是见到铜镜自己不轮不类的样子后更是觉得?恶心,伸手就要将衣裳脱了:“我不穿,自盘古分天地,哪里有女子装作男人的样子。不伦不类,不三不四。”

唐氏瞧了一眼后也觉得?不够雅致端庄,尤其是袍服太大了些,穿在身子就像是幼童偷穿大人的衣裳。

往日里见云棠穿着也不觉得?古怪,陡然穿着云渺身子,就少了几分韵味,她犹豫了会,才道:“你先?忍忍,回来再重新做。”

她再度看了一眼后,顿时觉得?恍然大悟,知道症结在何处,忙去取了束胸。

周云渺更加不肯了,十分抵触。

唐氏没有办法,苦口婆心道:“先?度过眼前难关,不然整个侯府就保不住了。”

看着那条白条,周云渺感觉整个脑袋都要裂开了,“这、这怎么穿,母亲,您若心疼我,就免了这一遭。您不如自己去进宫,您、您、您………”

支支吾吾几句话后,她感觉装作男子就是折磨,尤其是劳什子束胸。

“女子妆容秀雅,侯爵府邸女子更是大家闺秀,您不觉得?这就是有辱端庄吗?”

“时间来不及了,我进宫去问问你哥哥的意思。”唐氏也觉得?小女儿的想法实在是不如云棠,尤其是在为人处世方面。

朝堂上多是明刀暗箭,稍微疏忽就会落得粉身碎骨。云棠能在朝堂上稳稳站立,甚至还求得?太子庇护,可见是比云渺聪慧多了。

周云渺再是不愿,也照着母亲的吩咐穿上束胸,中衣外?罩着宽袍的澜袍,乌黑发亮的秀发以发簪束好,整个人换了一副样貌。

原本秀丽的女子变成?了清瘦矮小的少年郎。

侍卫长等候多时,等人出府后一路护送入宫。

进入宫门后,遇到侍卫盘问,递了东宫令牌后才得?以继续前行。

眼看着东宫的宫门在眼前渐渐放大,卫贵妃的车辇挡住去路,东宫马车避开一侧。

车辇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车内尊贵雍容的女子微微转身,朝着唐氏轻轻笑道:“原是宣平侯夫人。”

唐氏下车行礼,周云渺规矩地站在身后,贵妃的视线徐徐落在清秀少年身上,“世子相貌与太子妃当真是相似,若是穿上太子妃的衣裳只怕会被认作太子妃,天地多怪,这也算是一件怪事。”

宫道悠长,冰冷的庄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贵妃的话更像是给油添了些炭火,轰轰烈烈地再度烧开了。周云渺垂眸,心中却因为这句话而生气。

周云棠就是凭借相似的样貌才取代她的位置。

挡在她身前的唐氏却害怕事情暴露,这个时候提醒自己莫要露出破绽,垂眸回道:“贵妃娘娘说笑了,双生多有相似。”

“双生相似不假,可双生兄妹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话事就显得有趣了。”贵妃也亲自走下车来,近距离观察这位久不露面的周世子。

唐氏最不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当初生下一对姐妹后,是想到府外?是买一男孩子回来将大姑娘换下。

生产后不少人盯着侯府,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男孩子,这才耽误了最佳时间。

双生相似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可兄妹二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实在不多见。

云棠又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让不少人都在意,贵妃的话就像是拿刀捅她的心口。

贵妃久久得?不到回应后,眼睛肆无忌惮地落在周世子身上,甚至缓步靠近细细打量。

灼热的视线就像针扎一般,周云渺缓缓向母亲身侧挪近,唐氏更是将她挡在身后,贵妃淡笑:“侯夫人这般就像是在护女,从前的周世子爽朗不说,待人谦逊,怎地几年不见就改了性子。”

唐氏笑道:“世子大病后就变得?不爱说话了。”

“是吗?本宫倒觉得?换了一人般。”贵妃咄咄逼人。

“娘娘说笑了。”唐氏已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绝,但贵妃这么打量一个‘外?男’已是很失理了,她压低声音道:“贵妃这般看着世子,怕是不好。”

贵妃道:“本宫与周世子见过不少面,再见总觉得?就像是换了一人。”

唐氏身子一颤,“贵妃怎地……”

“原来世子在这里。”

醇厚的声音压过唐氏,众人回头去看,太子的身影从宫道一侧走来。

步履沉稳,骨子里刻进的气质更是让人不敢小觑,气度雄浑,已难让人来形容了。

周云渺大胆地抬首,男人缓步走近,沉稳如山,明摆着是来解救她的。

呼吸间,秦昭大步走近,浓烈的药香味传了过来,贵妃犀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后,再度看向周世子:“太子对周世子果是看重。”

“贵妃说得极是,我二人可是一道长大阿,情谊是旁人难以比的。”秦昭脚步停下,拦在贵妃眼前。

周云渺悄悄抬首,面前的男子芝兰玉树不说,浑身散发的气度更是让人难以小觑,她紧咬着唇角,心跳微微加速。

贵妃得?了没趣,笑意更是晦深莫测,“太子的心思真是让人看不懂了,美人在前,您先想的是什么?”

“美人在前,想的自然是情分,毕竟不是女子身子也不是一样的。”秦昭笑意幽深,朝着唐氏道:“太子妃在含秋殿等着岳母,您与舅兄还是快些去吧。”

唐氏稍稍行礼同贵妃道别,示意周云渺快速离开。

贵妃唉声叹气:“殿下让本宫刮目相看。”

秦昭却指着墙内的树,不少枝叶伸了出来,道:“贵妃瞧见那棵树了吗?”

贵妃随着他的手?去看,身侧暗影一动,剑气逼人,瞬息间伸出来的枝叶被秦昭一刀砍下,吓得?她连连后退两步,厉声道:“太子这是何意?”

“宫人疏忽,孤帮它?罢了。宫规森严,随意探出脑袋来试探,就该被一剑砍去,时辰不早,孤要去陪太子妃了。美人性子不好,孤还真怕她将孤拒之门外。”秦昭将剑丢到一侧内侍,抬脚大步离去,由着贵妃站在原地。

贵妃惊魂未定,扶着宫女的手?才站稳,那颗心就像要跳出嗓子眼了,更是觉得?可怕。

秦昭这是杀树警告。

头戴绿帽子,竟还这么得?意,脑子这是被树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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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唐氏赶到含秋殿后猛地饮了一盏茶,拍着胸口连连叹气,周云棠不知情,让人又添了一盏茶,“母亲慢些喝。”

唐氏放下茶盏,道:“今日过来遇到贵妃,话里有话,好像在怀疑周世子换了人。”

周云棠淡笑:“东宫安宁和睦,她就日夜睡不着觉,前些时日还撺掇良媛来诱殿下。宫里的烂招数,她恨不得?都用在我的身上。”

“这、猫捉耗子多管闲事。”唐氏气不过道。

周云渺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梭巡周遭,含秋殿内摆设都很精致,处处透露着奢华贵重,她看到门口的宝石屏风。

屏风是贤妃所赠,周云棠不想摆着沾尘就让人拿出来用,昨日刚摆上的。贤妃做事谨慎,旁人就算看到也不会想到是她所赠。

周云渺一眼就觉得?屏风不普通,惊叹地走近:“屏风好精致,尤其是镶刻进去的宝石。”

唐氏顺口就道:“东宫东西本就是好,哪里是侯府可以比的。”

周云渺瞬息就醒悟过来,眸光染了几分心间的厌恨,当即就收回了目光,悻悻道:“对啊,东宫里的东西肯定是好的。”

“本就是你的,是你自己丢弃的。”周云棠冷了容颜,也不想惯着她,直接了当地戳破。

周云渺一张小脸就崩不住了,站起身来直视她:“是我丢弃的,还是你设计的?”

“住嘴。”唐氏被吓得?心口猛地乱跳,东宫里到处都是太子的耳目,被听进去一句就会惹来满门大祸。

周云渺不肯,疾步近前,直直地望着周云棠:“钱泽来自长安世家,几乎与你同时到了郡内。”

周云棠皱眉:“你的意思是钱泽是我的人?”

殿门外的秦昭身影一顿,眉宇厌恶猛地加深。

作者有话要说:红包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