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光色包裹着马车,春光乍现使得万物萌生,从永福门出去后就横街。

熟悉的路再走一遍,周云棠坐在车里也知从哪道宫门经过,在哪处拐弯,到了横街后就算出了东宫门。

从官道上走过后,就听到行礼的声音,周云棠一抬首就瞧见秦昭眸子里凛冽的寒意,她咬了咬唇角,“殿下可是还在烦忧昭应县的事情?”

秦昭诧异,太子妃露出腼腆的笑意,贝齿咬着下唇,琉璃的眸色就像晶莹的露珠,他冷笑了一声:“你有办法了?”

周云棠摇首:“不知道,妾不知详情,兄长与我话家常的时候提过行宫温泉,又说起您曾路过昭应县,那名县令受到百姓爱戴的事情,若还是那名县令,多半就是泄洪。”

“那名县令是今日的京兆尹,周云棠走后,昭应县令政绩好,孤将他调入京来。”

周云棠秀眉颦蹙:“如今的昭应县令是何人?”

秦昭被她湿漉漉的眼睛盯得心里不舒服,掀开车帘看向外间,“是一当年进士,三年政绩很好,脑子顽固了些。”

车外的光漏了进来,恰好照在周云棠的面上,给她的白皙镀上一层金光,昳丽而明媚。

“是否有内情呢?”

“我令人去查了泄洪之地,是以□□炸毁的,县令说是河水暴涨,为免堤坝决堤,选一地泄洪,减轻河水压力。”

周云棠的目光落在那道拧起的剑眉上,事情如果是这么简单,沟渠里的水泄到良田里,意味着当地百姓这一季的收成就没有了,昭应县令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殿下是否觉得其中有古怪?”

秦昭没有隐瞒,冷凝的眸子里漾着深邃的暗波,“是当地良田被淹没的百姓来到京兆尹处将他告了,案子由孤处理,棘手在与那名县令的政绩尚可,若是因此而断送前程,未免可惜。另外朝堂上不少人盯着孤,不论怎么解决都会有人反对,是罢免还是继续任用,孤有些拿不准。”

周云棠恍惚明白过来,问题不在于县令本身,而是与秦昭过不去的朝臣。

既然要做,就要做的完美,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周云棠选择不再问了,这么多年来的相处她明白过来,秦昭这个太子的位置来得简单,嫡长子,可是坐得太艰难了。

诸位皇子都不是酒囊饭袋,更不是省油的灯,她亲眼看着秦昭一路走来的。

机会摆在自己的面前,她不能错过,秦昭是周家的依靠,她努力思考其中的关隘。

车里陡然变得安静下来,秦昭这才收回视线,太子妃白玉般的指腹摩挲着袖口的牡丹花,那双手倒是生得与众不同,纤长柔软,一下一下地摸着牡丹花蕊。

看过那双手后,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嫣红的唇角就像是山中的丹果,引人采撷。

若不是看惯了周云棠后,周云渺的美色远胜长安城内的闺阁小姐。

转过视线之际,耳畔传来娇柔的声音:“殿下,大可从百姓身上着手。”

“哦?”秦昭阴暗的眸色跟着一亮,昨日李侍郎也提过从百姓身上着手,具体策略没有提出来。

眼看着秦昭陡然变了神色,周云棠心口颤得厉害,主动靠近着秦昭,闻及他身上凌冽的香气后大胆开口:“妾的想法就是症结在于百姓,查清源头,赔偿百姓,到时不需朝廷出面。您大可顺水推舟,令县令继续留在昭应县。”

“嗯,百姓主动替他说话,朝廷也管不得。”秦昭的语气微微沉了下来,让人听了似是不悦,但看向太子非的眼光里多了些赞同,“如何让百姓替他说话?”

周云棠淡笑:“妾在书中听过一物,叫万言书。”

“哪本书看到的?”秦昭眼眸微凝,就这么盯着对面的太子妃。

秦昭看似温润,可骨子的高贵与傲气让他的温润添了一层寒,高处不胜寒。周云棠熟悉他的一举一动,这个时候的秦昭明显就怀疑了,当年陪着秦昭读书的时候,授课先生说过万言书。

至于哪本书,她着实不知道。秦昭发话,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妾不记得了。”

声音软软糯糯,就像是裹了蜜糖的包子,秦昭咬了一口,觉得太齁了,不满意,“你不记得了,脑子动得那么快,怎么就记不住了。”

周云棠耷拉着脑袋,磨磨后槽牙,“记不住了。”

秦昭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将那股疑惑按回心里,手指勾着她的小耳朵就动了动:“坐近些。”

周云棠不敢违逆,稍稍动了动双腿,挨着秦昭坐下,眼睛瞄了秦昭一眼,“殿下有何吩咐?”

“周云渺,我不和你圆房,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圆房?周云棠听到这两字中羞得耳根子都跟着红了,双手在袖口里抓了抓,拿着周云棠就做借口:“不瞒殿下,妾的兄长说了您不会亏待妾,所以妾不急。”

不仅不急,我还希望殿下忘了圆房这件事。

“你兄妹二人给孤下套?”秦昭觉得怄气,眼中流泻出幽幽的光来,下意识就去戳着太子妃的脑门,“你最好保佑你那个哥哥长命百岁,他欠下孤的还有还清。”

修长的手指戳了几下,额头那块肌肤就红了,他觉得周云渺也是个瓷娃娃,一碰就碎,讪讪地收回手去。

周云棠感觉一阵疼,郁闷道:“妾替兄长还你,可好?”

“你拿什么还?”秦昭上下打量她一阵,从颤抖的眼睫到不堪一握的纤腰,不免就讽刺道:“那你这副小身板还?”

“不不不,殿下想多了。”周元棠忙挥着手,“哥哥做的差事我也可以。”

天晓得她喝了这么多脸的药,虽说不伤身体,可男女欢好的事情还是免了。

再是如何做,也不会拿自己身体来还债。

太子妃的反应让秦昭的一颗心坠入渊底,周云渺入宫是做幕僚来了?想着就来气,“孤还有没有嫌弃你,你就来嫌弃孤,你别忘了你的本分是什么。”

周云棠被训得乖乖点头,“妾都记住了。”

阳奉阴违。秦昭唇角弯出嘲讽的弧度:“记住什么了?”

周云棠脑袋埋得更低,就差埋进衣领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秦昭不满意,伸手捏起她的下颚,声音里充斥着阴冷:“说话,你进宫是做什么的?”

周云棠不需抬眼就撞进秦昭阴狠的眸子里,修长的密睫颤了颤,脸色陡然转为苍白,“做太子妃、是殿下的正妻。”

“还有呢?”秦昭不满意,捏着下颚的手劲渐渐变大,眼看着那块白皙的肌肤转为红色,“周云渺,我们今晚回去就圆房。

周云棠浑然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这句话,直到秦昭松开她才缓过神来,她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不高兴的人。

圆房?她是宣平侯世子,以后将会继承侯爵,圆房以后怎么办。

马车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车外想起李晖的声音:“殿下,娘娘,到宣平侯府了。”

周云棠下颚处一片深红,与周遭肌肤行成对比,一眼就知道是被捏出来的。秦昭没有想到自己轻轻一捏就会造成这样,心中后悔得很,在车里暗柜找了药膏给亲自给她涂抹。

“你别动。”

周云棠僵持着身子,感觉到那只强有力的手落在自己的腰间,一刹那,就像烙铁一样烙上,烫得她立刻想坐起来,心口酥麻难耐,虫蚁咬舐。

她用力稳住自己,免得自己再惹恼了秦昭。

秦昭伏低做小给她伤药,怕自己力气大了,指腹抹了药膏轻轻磨砂那处淤痕。

他自觉满意,周云棠忍得辛苦,额间沁出满头汗水,秦昭伤药无异于上刑,折磨着她的身体心神。

外间等候的李晖不知里面的情形,小心地出声提醒:“殿下,侯夫人在候着了。”

听到这里,周云棠眉心涌起愁绪,浓浓得化不开,母亲来了。

秦昭收回手,对自己精雕玉琢的人尚算满意,自己掀开车帘就下车,回身伸出手,示意太子妃搭着他的手下车。

给足了太子妃的颜面。

侯府门口站着不少人,宣平侯夫人唐氏给秦昭见礼,眼睛巴巴地盯着车上,须臾后,一只纤细的玉手伸了出来,再是女儿熟悉的面容,心口陡然松了口气。

秦昭很会做人,牵着太子妃的手拾阶而上,一面同唐氏寒暄几句。

唐氏心神不定,眼神都黏在自己女儿身上,太子说了什么话,压根都不记得了,秦昭见状也没有停留,令人带他去周云棠的书房。

唐氏这才牵着女儿进入自己的屋子,将门紧紧地关上,握着女子骨节分明的手,焦急道:“你同太子圆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