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吧,”孟南霜见程予风同意了,就忙道,“正好咱们都在,先排练一下吧,也帮闵秋练练表情管理。”

闵秋点了下头,又问:“那我要干什么?”

“你先想一下,你是我妹妹,见到我应该是怎样的反应?”孟南霜站在闵秋面前,对他道,“假如现在我从玉顶峰刚回家,你一见到我,应该怎么说?”

闵秋平视着孟南霜的眼,想了几秒,突然做出个极其悲伤的表情:“……哥、哥哥,你回来了……”

孟南霜摇摇头:“应该是惊讶,然后脸上带着苍白的笑容,因为你身体不好,但又很想念我。”

闵秋想了一阵,点点头:“哦。”

“再来一遍。”孟南霜一个人走到门外,又推门进来,看向闵秋:“妹妹,我回来了。”

闵秋连忙作惊喜状,又忙小步走过去拉住孟南霜的手,两条细长的柳叶眉一皱,楚楚可怜道:“哥哥,你回来了啊……”

孟南霜看着闵秋的表现,一阵惊喜:“天哪,闵师兄,你演得真像,我差点就以为我有妹妹了。”

“是吗。”闵秋害羞一笑。

孟南霜又道:“反正演妹妹就是这样的感觉,体弱多病心地善良又楚楚可怜。那我们再试试下一个场景吧,比如你见到程师兄,该怎么样?”

“啊?”闵秋有点犯难,朝程予风那边看去,见他只是坐在椅上,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

“你先自己想想,发挥试试?”孟南霜鼓励他道。

“哦。”闵秋有点犯难地点点头。

“那程师兄……”孟南霜隔着挺远距离叫程予风,“你能不能从门外把门打开走进来,和闵秋试一下戏?”

程予风嘴角微微一撇,放下茶碗,一句话不说,起身走到门外。

“我说进来就进来啊。”孟南霜又对他道。

“这程予风怎么了?”阚轶看他神色还不好,在一旁咕嘟,“到底谁惹他了?”

孟南霜尴尬一笑,还能有谁,就她呗,谁叫她炼女气丹还阴差阳错让他吃了?

一旁,闵秋想了一阵,又对孟南霜道:“孟师弟,我可以了。”

“那好,”孟南霜说完,转头又对门外的程予风道:“程师兄,可以进来了。”

大门刚吱呀一下打开,孟南霜又赶紧拽着阚轶的袖子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咱们让开点,给他俩留点空间。”

程予风早用余光看到了她的小动作。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径直朝闵秋走去。

闵秋原本备好了词,抬头一对上程予风的目光,突然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妈呀程师兄这眼神好像要杀人!

闵秋抖抖索索上前,总觉得程予风那两只眼就跟两把剑似的要把他身上一层伪装的人皮刮下来,他慌得话都说不利索:“程、程师兄,你来啦……”

“等等,”孟南霜突然跳出来,打断闵秋,“闵师兄,你是我妹妹,不是玉顶峰的弟子,叫程大哥或者喊他名字就好。”

她说完退出去,闵秋看着面前的程予风,又紧张地说不出话来,想了半天才道:“程……大哥,你怎么来了……”

程予风依旧盯着他。

闵秋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惹他不开心了。

“不对,”孟南霜又走出来道,“闵师兄,你对程师兄应当是比见我还激动,你可是喜欢程师兄的,但这种喜欢应该藏着点,所以是又喜欢有惊喜又收敛。”

“啊?”闵秋听着孟南霜的话,一瞬间云里雾里,“那是什么?”

看着闵秋茫然的模样,孟南霜只得叹声气道:“算了,我来给你示范师范。”

程予风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地挑了一边眉。

“好。”闵秋忙退到一边。

孟南霜清了清嗓子,刚转身抬头对上程予风的脸,看到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妈呀,他这表情是刚吃完死孩子吗?

孟南霜知道他生她的气,不肯跟她演才用如此不善的目光盯她,索性,她把一旁笑呵呵看戏的阚轶又拉过来,道:“程师兄的表情也不太行,我和阚师兄给你们俩演一遍。”

程予风愣了一下。

阚轶顶着满头问号走出来,大致想了想表演方法,就走出门外,准备和孟南霜开演。

“可以进来了。”孟南霜朝门外喊了一声,先坐在椅子上,假装虚弱地扶着脑袋。

程予风盯着她。

闵秋站在程予风身旁,只觉周围气压又低一圈。

阚轶从门外走出来,学着程予风平日的走姿,一副高冷到对周围人视而不见的模样,稳步走来。

孟南霜一看见他,先是佯装抬头愣一下,随后蹭地站起身,呆呆望了阚轶几秒,这才回过神来,满脸不解与淡淡惊喜道:“程大哥……你怎么来了……”

阚轶见到她,一副毫不动容的深沉模样,居高临下就走到她面前,用皇帝视察的口吻扬着下巴道:“只是来看看你。”

孟南霜:……程予风是这样?

妈的看着又像又不像的。

她强忍着隐隐不适,又手忙脚乱地对他道:“你来我这做什么……我这……你先坐,我给你泡茶。”

说着,她就装作四处找茶叶的模样。

阚轶却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脸深沉道:“不必,听闻你身体不适?说,到底怎么了?”

语气跟大爷似的。

孟南霜慢慢坐下,又装作小声心虚道:“没什么,我觉得我挺好的……”

“我不要你觉得,”阚轶也坐下,冷着一副脸,“手伸出来,我把把脉。”

说罢,他又补一句:“我要我觉得。”

孟南霜:??

见孟南霜不动,阚轶又瞪她道:“怎么?不听我的?”

孟南霜:?程予风是这样?

阚轶见她不动,索性站起身来:“你居然连我的话也不听,孟北雪,我很失望。”

孟南霜:??他这演的谁?

见阚轶用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孟南霜又站起身,对他委屈可怜道:“程大哥,你生气了?”

阚轶满脸写着生气,却一言不发,转过身去:“没有。”

这倒是挺像程予风。

孟南霜眼睛亮了亮,决定继续演下去:“程大哥,你别这样,我的病真的不严重,你千里迢迢来这里看我,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你放心,我真的不严重的……”

阚轶背对着她,又一声冷哼:“是么,你给我记住,说假话,是要遭天谴的。”

说罢,他抬步就要往外走。

孟南霜:……

“程大哥~”她忍了忍,决定还是先把自己的感觉演好给闵秋看,于是又用虚中带着哭腔的声音,上前去想拦住阚轶,“你别走~”

阚轶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怎么,你还想阻拦我?”

孟南霜看着他,一瞬间以为他下一句是: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她强忍着想笑的冲动,对阚轶可怜巴巴道:“程师兄,你别生气,我身体真的没事,你别走……”

“哼,就凭你还想控制我?”阚轶冷哼一声,转身要离去。

孟南霜忙要阻拦他,本是想从后面抱住的,但她又不想抱,情急之下,准备去拉他的手,但她发现自己有点不想拉他的破手,所以最后……揪住了他的小拇指。

疼疼疼……阚轶疼得当场面部扭曲,这孟南霜要弄折他可爱的小指吗?!

“放开!本修是你能碰的吗?!”阚轶忍着疼,又发怒一声。

孟南霜无语。

这浓浓的霸道总裁味儿是怎么回事?

正犹豫还要不要继续演下去,她又听阚轶鬼魅一笑:“好啊,想碰我是吧,除非你让我号脉,否则,你永远也别想得到我!”

孟南霜:……

孟南霜正想放开他,突然听到冷笑一声,只见程予风已经站起身来,对着阚轶道:“我平日是这样?”

阚轶笑呵呵道:“差不多嘛,既然要演,那肯定多少夸张点。”

程予风又走到两人之间,盯着孟南霜捏着阚轶小拇指的那只手,又一声冰冷:“还准备捏多久?”

孟南霜猛地反应过来,松开阚轶。

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吸了他身上好多精元,已经难受得要吐了。

阚轶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感觉自己快虚脱了,这孟南霜就捏他小指,他怎么感觉这么虚?

这孟南霜是不是做什么小动作了?

“程师兄,阚师兄刚才演得不太好,不太像你,”孟南霜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又补救道,“你别介意,阚师兄不会演,你真人比他演得好多了。”

程予风看着孟南霜,冷笑:“那你还跟他演了那么长时间?”

孟南霜被他说得一噎。

“我看你还挺投入的。”程予风又皮笑肉不笑道。

孟南霜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完了,她这回又把程予风得罪了。

*

给闵秋进行了紧急演技培训之后,阚轶就负责带着他快马加鞭先去云浪居清河湾买房租地,打理生活。

过了两天,令岢师尊和吴照师尊带着她和程予风也启程了。

孟南霜真没想到,两个师尊为了去拜访孟北雪,居然准备了整整六车的礼物。

这尼玛是要直接准备去送彩礼吧?

孟南霜看着一箱一箱的首饰、金银玉器、肥肠腊肉、锦线绸缎往里面装,眼睛都直了。

“这些都是给我的……给我妹妹的?”孟南霜心中暗喜。

程予风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立刻反应过来什么,上前去对师尊们道:“师尊们你们这也太多了,这……”

令岢师尊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膀:“孟小徒儿,这点只是见面礼,不多不多。”

“可就算要提亲,这六马车东西也太多了……”孟南霜又道。

“唉?谁说这是提亲用的啦?”令岢又道,“彩礼还在后头呢,这些只是点见面礼。”

只是点??令岢怕是对这个词有误解。

玉顶峰原来这么有钱啊。孟南霜在心中感叹一声。

她劝不过执意要给她送这么多礼物的令岢和吴照,索性就不劝了,静静看着修士们把一箱箱的东西运上马车。

“哎呦,这好像装不下了啊。”令岢看着最后一大盒猪蹄没处放,愁得不知该怎么办。

“要不不要了吧。”孟南霜忙道。

“没事,”令岢一摆手,“把这猪蹄放我马车上去。”

“这……”修士们犹豫了,师尊们的马车永远是有先师祖加印的清肃之地,放一盒猪蹄,这也太不合适了吧?

“放我车上吧,我没事。”孟南霜看出修士们的无奈,又道。

师尊点点头:“那好吧,多谢孟小徒儿了。”

“别别别,我谢谢师尊您。”孟南霜忙道。

她原以为程予风会跟着师尊们坐前面一辆马车,到上车时才发现,程予风竟然也朝她的马车走了过来。

“你都是要提亲的人了,好意思把你大舅子放后面一人坐?过去,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只因令岢对他的这一番教导,又把他赶下车,他这才无奈跟孟南霜坐了一辆车。

孟南霜看着程予风上车,紧张得不行。

去云浪居清河湾,最快也要两天一夜,这两天,要她怎么面对程予风的臭脸,在这个静到窒息的马车上活下去?

孟南霜有点郁闷。

启程了。

坐在马车上,她试图跟程予风讲过话,可他完全不理她,她一朝他友好靠近,他就直说“坐远点”,随后挪身子到车边,转头往窗外看。

孟南霜吃了瘪,也不再靠近他,坐在离他远远的另一头,看着另一侧的窗外风景。

从玉顶峰出发,往云浪居走,一路上都是开阔的平原,偶遇崎路,也不算特别颠簸,孟南霜看窗外景色看到无聊打哈欠,又被这轻缓的颠簸弄得跟被摇摇床摇困了的婴儿似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好困啊,她终于熬到了入夜。

她想找个地方睡,才发现这马车小得都不能躺。

令岢师尊和吴照师尊都是修仙之人,平日里睡觉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在椅上盘坐修炼,全身就能得到灵气滋养,解困解乏。

程予风也能做到如此。孟南霜知道原著里写过。

可她孟南霜做不到啊,她是个菜鸡!

这慢慢长夜,她可怎么办,难道就一直坐在位置上,闭眼休息。

那这也堪比火车硬座体验了。

孟南霜尝试歪头靠着马车壁睡了一阵,但没有支撑点,她实在是难受,又醒过来。

接着她又尝试直接弯下腰来额头枕在自己大腿上,睡了一阵,马车突然一个剧烈颠簸,她直接栽了下去。

孟南霜捂着头上被撞出的包叫了一声,这才又坐回原位。

转头一看,一旁的程予风就这样静静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

丝毫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他倒是厉害。

孟南霜盯他一阵,又把目光从他那张被月光打出分明层次的脸,转到他的肩。

这肩头真是个绝佳的睡觉支撑点。

孟南霜盯了一会儿他像山一般伟岸又可靠的肩膀,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怎么办,想靠。

但是程予风不允许她碰他,估计碰一下,他就能把她从车上扔下去。

孟南霜在无比困倦中不断纠结思索,最后,目光落在那一只存放猪蹄的盒子上。

如果她的头枕在猪蹄上,而猪蹄靠在程予风肩上,那她就不算碰他了对吧。

可能是困昏了头脑,孟南霜顿时觉得这个主意十分绝妙,她立刻打开盒子,拿出一只猪蹄,轻轻放在了程予风的肩膀上。

他没动。

很好。

孟南霜窃喜一下,立刻身子一偏,头枕在了猪蹄上。

舒服,巴适。

她发誓这是目前为止最让她感到舒适的睡姿。

就是猪蹄的毛拔得太干净,滑了点。

问题不大,孟南霜闭上眼,就这样幸福地睡过去了。

程予风闭目养神,正进入梦境之中,突然看到右肩一阵重压感袭来。

他以为是梦,没有多想。

直到一股软软痒人如头发触感挠着他的侧脸,耳边还传来一阵女人哼唧的声音。

下身还被什么打了一巴掌。

程予风猛然睁开眼,回神一刻,立刻转头——

就看到了枕在他肩上的孟南霜,手还放在他腿上。

不对,程予风又定睛看了她半秒,这才发现,他的肩和她的脸之间,好像还隔着什么。

程予风立感不好,托着她的脑袋把肩上的东西取了下来。

结果发现——

是一只猪蹄……

他盯着手中的猪蹄愣了半刻,顿时满脸黑线。

她要干什么?

拿猪蹄谋杀他么?

……

程予风无奈地用灵力把猪蹄送回盒中,又拿出随身带的清污膏,往自己被猪蹄玷污过的肩膀抹了一层。

他又盯着孟南霜那半边被猪蹄压出痕迹的侧脸,撇撇嘴,把清污膏往她脸上嫌弃地抹了一道。

做完这一切,程予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松开托着她脑袋的手,一下子,她脑袋就砸到了他的肩窝。

程予风深吸一口气,准备把她推开。

可刚要动手,孟南霜的脑袋就顺着他的肩膀,一路滑过胸膛,最终掉到了腿上。

手也往下垂下去,半吊在地上。

啪嗒一声轻响,程予风又感觉什么掉了出来。

微微弯身摩挲一番,才发现那是从她袖中掉出的灵鸟。

它仰着脖子,也跟睡死了似的。

程予风刚想把它放在一边,直起身来,就见孟南霜喃喃几声,突然腿脚一蹬,整个人都蜷躺在了座位上,脑袋枕在他腿上,满脸惬意。

程予风:……

他又把灵鸟放在了她脑袋旁边,闭眼揉了揉太阳穴。

再睁眼时,就看一人一鸟一模一样的姿势侧躺着。

孟南霜咂了几下嘴,灵鸟也咂了几下。

孟南霜用手挠了挠脸颊,灵鸟也用翅膀挠了挠脸蛋。

动作出奇地一致。

这是和她待久了,行为被同化了?

程予风看着躺在他腿上的一人一鸟,许久。

而后嘴角不自觉勾了一下。